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屹站在衣帽间正中央，他手中握着一双运动棉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他弯腰前屈，专注地感受着自己僵直的腰椎。
男人咬紧牙关，额头沁出薄汗。
不行。不能再弯下去了。
陈之屹没勉强自己继续前屈，而是做了一个单膝跪地的动作。
他缓缓弯曲右膝，就在此时，右膝突然打软，陈之屹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猛地朝前踉跄了一下。
“砰——”
他摔倒在衣帽间地板上。
冰冷的地板撞得他一阵发麻，手中的运动棉袜早就飞了出去，一只落在敞开的鞋盒边，另一只挂在衣架的金属挂钩上，晃悠悠像在嘲讽他。
陈之屹趴在地上缓了足足半分钟，呼吸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操。”
他低声骂了句，视线斜斜往上瞥，却看见了镜子里自己狼狈的身影。
衣摆卷到腰上，露出的后腰皮肤绷得发紧，那道前年手术留下的疤痕，此刻像条丑陋的蜈蚣，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一个ATP前五十的顶尖网球运动员，现在连站着弯腰穿袜子都成了奢望。
网上铺天盖地的评论突然涌入他脑海。
【陨落的一代天之骄子，排名四十一的天赋流玻璃人，求你早点退役给新人腾位置吧！】
【看着他瘸腿给赞助商站台好可怜，有这样的外貌和姿色还不如进军娱乐圈去拍电影，或者干脆下海，当个男模也比继续打球更加实际。】
【不管是当明星当男模还是当教练，总比在球场上继续丢人强！】
【好可惜啊，他还那么年轻，但他的人生，再无冠军的可能。】
再无，冠军的可能……
陈之屹痛苦地闭上眼，当他再度睁开眼，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他咬紧牙关，双臂撑着地，缓缓从地上站起身。
他找了个位置坐稳后，像折叠一把生锈的剪刀般，将右腿架到左膝上继续穿袜子。
他穿好鞋袜，来到理疗房，开始做每晚睡前必做的居家康复理疗。
车祸后，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动力，他选择了重新站起来。
他不能辜负那个重新站起来的自己。
……
凌晨时分，陈之屹从理疗室出来，先去芽芽的房间检查儿童监控器。
刚才泡奶的时候，他就发现婴儿床边挂着一个监控摄像头，浅粉色星空天花板上也安装了一个摄像头。
陈之屹研究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两个摄像头都是跟手机APP连接在一起的，只要婴儿床上有任何动静，比如宝宝踢被子或者宝宝起床，他的手机端都会自动报警。
确认好两个摄像头都在正常运作，陈之屹正准备离开儿童房，听到婴儿床上传来细微的声音。
崽崽翻了个身，她努了努嘴，肉乎乎的小脸朝中间挤压，睡得无比香甜。
陈之屹眉尾微挑。
他怎么觉得这个人类幼崽的脸，长得有点像Z大门口水果店里卖的水蜜桃？
不仅如此，崽崽还摆出一只腿在上、另一只腿在下的“妖娆”侧卧姿势。
显得她肚大手小，双腿又粗又短，小脚丫却非常迷你。
陈之屹轻嗤一声，给芽芽盖好薄薄的空调被，离开了儿童房。
他回到主卧时，鹿伊也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只能听到鹿伊均匀的呼吸声。
为了防他，这个女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只露出了上半张脸。
她还在大床正中间用几个枕头摆出一条“三八线”。
陈之屹想起小时候的事，小学那几年，他们俩是同桌，鹿伊也在课桌上画了一条很严格的三八线，威胁说只要他敢越过来一步，她就敢揍到他满地找牙。
最后是她的水壶先越界，他却很大方地原谅了她。
陈之屹躺到自己那一侧床，柔软的床垫包裹着他的那刹那，他不由自主勾了勾唇。
压在心头的沉痛负担，以及积压了一个晚上的坏心情，似乎就在这一刻减轻了不少。
他扭头望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女人，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鹿小伊，你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样？没点长进。”
……
第二天早晨八点，鹿伊被儿童监控器的闹铃吵醒。
她睡眼惺忪爬起床，连拖鞋都都没穿就跑去儿童房。
陈之屹已经先一步在儿童房就位，他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美式前刺变顺毛，正站在自动泡奶机面前等着泡奶。
婴儿床上的小团子已经醒了。
芽芽伸展着肉乎乎的胖胳膊，小脸红扑扑的，在婴儿床上拱起腰玩耍。
鹿伊打趣道：“哟，小朋友你还会做臀桥呢？做的姿势比我还标准。”
芽芽听到妈妈的声音，立刻转过小脑袋，一双大眼睛弯成括号，朝妈妈甜甜笑，发出糯糯的小奶音。
可爱确实是超级无敌可爱的。
但一想起待会儿要做的事，鹿伊就感到无比头疼。
鹿伊面色复杂地盯着胖宝时，陈之屹将刚泡好的牛奶拧紧，嘴角勾起一抹自信满满的笑容：“我明白了。”
鹿伊：“你明白什么了？”
陈之屹耍帅般拨弄了一下额头前的碎发，胜券在握笑了笑：“我思考了一个晚上，就领悟到育儿的真相。无论多么难搞的婴儿，只要一瓶奶下去都会服服帖帖。而喂奶这点小事，顶多算是给我解解闷罢了。带个娃而已，一切都易如反掌。”
鹿伊瞪圆了眼，震惊于陈之屹竟然比她更加天真。
“易如反掌？你想多了吧。你看她现在，到时间换纸尿裤了？你会换吗？”
陈之屹：……
鹿伊：“她等会还要搭配衣服，扎头发，晚上还要洗澡，说不定还会随时遇到昨天那种拉臭臭的情况，你会洗吗？”
陈之屹：……
鹿伊抓了抓头发，神色逐渐崩溃：“你忘了昨天的体检吗？医生还说她现在不能只喝奶，要吃这个泥那个泥的，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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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食，还要给她刷牙，要带她去户外晒太阳，你会吗？”
陈之屹抢答道：“这我真的会。”
鹿伊：“你会个屁！”
陈之屹说出他唯一会做的事：“带她去户外晒太阳，这我真的会，没骗你。”
鹿伊：……
婴儿床上的小团子继续淡定地做着臀桥，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看爸爸妈妈，咿咿呀呀挥舞着小圆手。
事不宜迟，鹿伊先研究了一会儿纸尿裤，好在纸尿裤的款式非常方便，跟女性安睡裤是同样的穿法。
鹿伊跟陈之屹打着配合，帮芽芽换上了干净清爽的纸尿裤。
光溜溜的芽芽只穿了一条纸尿裤，她在床上快乐地左翻右滚，发出愉悦的笑声。
鹿伊扬了扬下巴：“你看着宝宝，我去给她挑一套衣服过来。”
陈之屹看着床上正在乖巧玩耍的桃子精，点头：“行。”
鹿伊快步跑去打开芽芽的衣柜，顿时满面惊喜。
“哇塞！这也太可爱了吧！”
整个衣柜塞满了五彩缤纷的漂亮小衣服，公主纱纱裙，各种颜色和款式的包屁衣，风格可爱的小短袖小短裤。
有些衣服的款式虽然浮夸，但因为小小一件，所以显得格外可爱。一眼扫过去，有大牌子童装，也有风格各异的小店铺童装。
主打的就是一个“多”字。
每天穿一套，一年都可以不重复。
单是袜子就塞满好几抽屉，更别说各种各样的小饰品，小鞋子，小包包。
芽芽的发饰甚至比她的还多，以箱来计算的。
鹿伊心里一阵激动。
不愧是她女儿的衣柜！
鹿伊纠结地挑选了一会儿，拿出一套芋泥色吊带小套装，搭配奶紫色发带和白色公主袜。
她回到婴儿床边，把衣服丢给陈之屹，分配任务提高效率：“你帮她穿衣服，我来帮她扎头发。”
“行。”
鹿伊拿起粉色小梳子给芽芽梳头，崽崽的头发摸起来柔顺亮滑，带着点自然卷，发尾甚至有点浅浅的金色，像只洋娃娃。
鹿伊笑了笑，记忆深处尘封许久的，打扮娃娃的瘾就这样被勾起来了，心里构思着等会要给宝宝做的发型。
芽芽任由爸爸妈妈帮她打扮着，她乖乖抿着小嘴没有说话，偶尔被扯到头发，或者被衣服勒到小胳膊了，芽芽只会委屈扁嘴，扭动小圆腰，再非常有素质地、奶声奶气地抗议一声。
五分钟后，鹿伊帮芽芽扎好一侧辫子，她抬起头，一时气到眼冒金星，咬牙切齿对着陈之屹喊：“陈、之、屹，你帮芽芽穿的衣服，前后都穿反了！”
陈之屹：？
好好的一件露背装，被硬生生穿成了比基尼。
芽芽露出一颗白色汤圆小肚子。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昂起小下巴朝爸爸妈妈笑了笑，笑出两粒白白的小米牙。
陈之屹原本上扬的眉梢尴尬地拧了一下。
“这蝴蝶结不是在前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