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光明城平坦的大街上，塔莎好奇地掀开车帘向外探看。
这是一座以白色建筑为主的城市，街道边的建筑整齐划一，路上也很整洁干净。城中绝大多数的居民都是精灵，也有少部分的人类和半精灵族。
和生活在奥菲洛斯边城的人类相比，长期居住在光明城中的人类和半精灵族，连长相都更偏向于精灵。最显而易见的区别之处就在于，人类没有那对显眼的尖耳。
车内，虽然明媚的阳光并没有直射在塔莎身上，但灼热的温度还是使她感到些许不适，很快便放下了车帘。
没一会儿，马车抵达位于光明城中央广场的光明神殿。
车外驾驶马车的车夫询问道：“大人，您是要在正门下车，还是我将车停在偏门。”
光明神殿的正门不允许停放马车，任何人从正门进入神殿都必须下车步行，需要穿过神殿前方巨大的广场。
“麻烦开到侧门。”埃斯对车夫说。
趁着马车停下片刻，塔莎再次掀起车帘隔窗往外看了眼。距离马车一条街的对面，就是醒目的光明神殿。
神殿同样是通体雪白的白色建筑，但无论是奥汀利亚的城主城堡，还是莫纳奇恶魔贵族的城堡，都比不上眼前这座神殿的宏伟壮观。神殿前方的广场上，还有着密密麻麻前行的朝圣者，更显震撼。
塔莎震惊得一时忘了放下帘子，随着车夫驱使马车绕过广场，直到视角从神殿正前方偏转至侧面，她才逐渐回神。
埃斯就是这座巨大神殿的主教，这是塔莎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身份的特殊性。
她抬眼瞄了眼坐在对面的埃斯，他还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不是在奥汀利亚教堂举办典礼时穿的礼袍，此时看起来与那些朝圣者无异。
一股怪异的陌生感涌上塔莎的心头。
埃斯从没有向她隐瞒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也一直都知道他是光明神殿的主教。但为什么，她此刻对埃斯会有种陌生的感觉。
埃斯察觉到塔莎打量自己的视线，朝她瞥去一眼。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像小猫一样，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解和好奇。
“怎么了。”埃斯以为她还在因为在城门被人拦下的事情不开心，担心自己会因此被驱逐出光明城。
他语气温和地安慰她说：“别担心，我既答应了你带你回来，就不会让你无处可去。”
塔莎沉默地盯着埃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闷闷不乐地垂下了眼。她不禁想，埃斯是不是对其他人也都这般亲切温柔。
埃斯看着塔莎欲言又止，猜测她情绪低落大抵受了光明城阳光的影响。接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蹙了下眉，眼底一闪而过一个极冷漠的眼神。
“主教大人，马车只能到这儿了。”车夫停下马车，对车内的人说。
光明神殿的侧门仅供神殿内部的神职人员通行。这辆马车上没有教会的标识，才一停下，立刻有神殿的人上前来询问。
“是哪里来的马车，这里不可以随便停的，知不知道。”
车夫正要开口解释，下一秒马车上的人推门下车。由于来往神殿的信徒中不乏有身份贵重之人，神殿的侍卫语气严肃但姿态并不高傲。
他认出下车的人是埃斯，立刻换上了笑脸：“主教大人，原来是您。您从新教区回来了。”
侍卫对埃斯的态度既恭敬又不过分敬畏，还笑着与他闲聊。他有些疑惑地问：“不过，您怎么是坐马车回来的。”
埃斯就住在神殿里，平日里出行多靠步行。若是去的地方稍远些，他也会骑罗克萨纳出门，其中坐马车的次数是最少的。
方才在城门口，为了掩人耳目，他和塔莎同乘马车，罗克萨纳则由治安官稍后送回。
平常若是换了其他主教大人，大约不会回答侍卫的问题。但埃斯是最亲切的，他解释说：“我带了人回来，坐马车方便些。”
“塔莎。”见塔莎还没下车，埃斯唤了她的名字。
侍卫好奇地朝马车看去，见车上又下来个穿着斗篷的少女，脸上难掩惊讶的神情。
主教大人竟然带了个女孩回来，难道是为了圣典择选“神使”吗。
光明神殿每五年举行一回圣典，圣典上将会择选侍奉光明神的“神使”。
神使，顾名思义，就是能够与神产生联结，替神传达旨意的使者。男性使者为圣子，女性使者为圣女，每次圣典只会择选出一人。
至于参加圣典备选的候选人，都是由教会各大总主教举荐的，每个总主教至多能推荐两个人。若是哪个总主教择选出的候选人被选中，那无疑是件无比荣耀且幸运的事。
事实上，各个总主教管理的教区范围都并不是固定的。而光明神殿的总主教地位最高，身份仅次于教皇。要是神使开口指定神殿总主教的人选，教会一般也不会拒绝。
因此，各个总主教对于推选的候选人也是格外上心。但最重要的是，神使的人选并非人定，而是由精灵族的宝物光之镜决定的。
当初，创世神赐予各个种族一样宝物。精灵族的宝物光之镜，不仅能净化身心祛除污邪，还能映照出人真正的灵魂和过往。
只有心灵最是纯净，没有做过任何恶事的人才有可能被选中成为神使。
也正因如此，候选人有年龄限制，只有未满二十岁的修士或修女才能参选。眼前的少女看起来便符合这个年龄要求。
“对了，一会儿城门治安官将我的马送回时，请帮我牵回马厩中。”说完，埃斯便带着塔莎步行进入神殿。
光明神殿外观是朴素的白，宛若洁白的雪。但真正走进教堂，才恍若置身天堂，内部的彩色玻璃映照出的光影如同彩虹，五彩斑斓地照亮巍然的墙壁和屋顶。
塔莎瞪大了眼睛，目不暇接地张望着这座精妙绝伦的神殿。圆弧形的穹顶上方是绚丽多彩的彩绘和天窗，墙壁上是洁白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天使雕塑，形态各异。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金碧辉煌的装饰，就慢下了脚步，又快步赶上埃斯的步伐。
“总主教大人。”得知埃斯回来的神殿司铎维克托急急赶来。
埃斯问他：“教皇在教皇宫吗，我要去面见教皇。”
维克多点了点头：“教皇早晨来过神殿，还说若您回来，让您立刻去见他。”
奥汀利亚发生的变故，埃斯已先一步传讯给教会，教皇想必已经知晓。
维克多注意到了跟在埃斯身后探头探脑的少女，诧异地皱了下眉，问道：“这位小姐是……”
“说来话长，我要先去见教皇。”埃斯对维克多则随意许多，他吩咐维克多说，“你先带她到休息室去，等我回来再说。”
即使维克多心存疑虑，却还是再次点了点头，应了声知道了。
离开前，埃斯嘱咐塔莎：“塔莎，跟着维克多，别随便乱走，有什么事都等我回来。”
塔莎乖巧地说好。
埃斯对她浅浅笑了笑，说：“进了神殿就不用一直戴着帽子了。”
“维克多是我的副手，你与他不用太过拘谨。”
塔莎瞥了冷脸的维克多一眼，又对埃斯回以一个微笑，但没有立刻脱下帽子。
埃斯转身离开后，维克多对塔莎说：“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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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神殿是所有光明教会信徒最向往的地方，这里能容纳将近五万人的信徒同时祈祷。不过，神殿与教堂不同，这里是供奉给光明神的居所，只有侍奉神的神职人员可以留宿在此处。
维克多带塔莎去的休息室也不是供客人过夜的客房，而是另一间小型的祈祷室，里面有小的神像和祭坛。虽然在正殿外也有供信徒告解的告解室，但为了隐蔽性，神殿还是设置了单独祈祷的房间。
“你可以先在这里祈祷。”维克多理所当然地认为，埃斯带回的人也是一名光明教会的信徒。
塔莎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确定在这里不会再遇到旁人，摘下了斗篷的兜帽。
“你……”眼瞧着面无表情的维克多顿时睁大了眼睛，如同天崩地裂般表情失控地盯着塔莎，瞳孔跟地震一般。
维克多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主教会带回来这么一个人，更想不明白带塔莎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神教导他们，要公允，要没有偏见。
维克多冷静下来，问塔莎：“你怎么会和主教大人认识的，他又为什么带你回这里。”
塔莎挑了下眉，意外维克多问的第一个问题竟不是问她是不是人类，也没有问她来自哪里。
“我失忆了，他救了我。”塔莎简述道，“他说我有魔法天赋，就带我回来了。”
听完，维克多狐疑地看着塔莎，似乎是在怀疑她是否在说谎。他露出些许不可思议的眼神来，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主教大人该不会是想推选她做神使候选人吧。即使是再有天赋的人类也不可能成为神使的。历代神使都是精灵，就连在神殿中就职的神职人员，也鲜有人类。
“你是埃斯的副手。”塔莎突然开口，又问，“你也是主教吗。”
维克多从她问的问题就能推测出她不是光明教会的信徒，眉头皱得更深了，就差把脸都皱成一团。
连信徒都不是的异族人，主教究竟带她回来做什么？
“我不是主教。”维克多还是耐心回答了她的问题，“除了光明城，每个教区只能有一个主教。”
“但神殿里只有埃斯大人是主教，我只是司铎，也就是大家说的神父。”
塔莎露出了然的神情，又问：“那要怎么做才能成为神殿的神职人员呢。”
维克多意味深长地凝了塔莎一眼，叹了口气说：“首先，你得进入中央修士院或是修女院学习。和其他地方的修士院和修女院不同，只有拥有魔法天赋的奥菲洛斯人才有机会入选。”
“之后，就是到分配的教堂中实习，只有成绩优异和表现出众的人才有可能成为执事。”
维克多简单告知塔莎：“从执事晋升司铎，还需要很多流程。至于能否进入神殿，那就要看运气和实力了。”
但愿塔莎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她不是奥菲洛斯人，是不可能进入修女院学习的，也不可能成为神殿的神职人员。
“但埃斯大人是例外。”维克多说，“他是教皇钦定神殿总主教，他之前从未去过修士院。”
“没有人知道埃斯大人从何处来，只知道他是历代神殿总主教中魔法天资最高的。”
塔莎的眼睛变得亮闪闪的，希望维克多能多透露点有关埃斯的消息。
维克多却就此止住了口，对塔莎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处理，你别到处乱走。等过一会儿，我再来找你。”
塔莎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静默着没应声，只点了下头。
等维克多走后，她看着休息室内的神像出神，脑海里却浮现出埃斯的模样。
她想，原来埃斯的身份也是个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