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家在大全一共住了十五日，看着萧浚川登基，看着欧阳皇后被册封为皇太后，最后起程返回大晟。
欧阳皇后想去送他，被萧浚川断然拒绝，萧元家知道，这只是他在告诫自己，即使在意百姓的悠悠众口，可他永远可以随意拿捏自己。
萧元家和余詹宁骑马走在队伍的前头，身后的马车跟着，走出城门，余詹宁用腿一夹马肚子，追上和自己差了两个马身的萧元家。
“心情不好就说出来，等走到山里，你喊两声也行。别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余詹宁担心地看着萧元家。
萧元家一手牵着缰绳，道：“胜者为王的世界，我暂时认了。”
‘暂时’，说得微妙，余詹宁看着他的侧脸，一时不知道再说点什么。
萧元家冲她咧嘴假笑：“我没事儿，不用担心。只要母后平安，随便谁当皇上。”
当能力配不上目标，要做的是韬光养晦，而不是头脑一热的牺牲。
这一来一回，等萧元家再次回到晟城，已经是二月初二。
沁水园里，萧元家站在书桌旁，沈予手提毛笔，听他‘作诗’，然后写到宣纸上。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沈予写完最后一个“枝”字，嗔怪道：“还写么？今天写了好多。我累了。”
沈予听说萧元家回来，立马以来给戴太后请安的名义进宫来看他，哪儿知道萧元家抱着自己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什么话也不说，也不让自己说，等抱够了，就问自己写字好不好看。
然后就开始了自己写，他‘作诗’的画面。
萧元家一听立马起身从沈予手里接过笔，然后帮她按摩右手，“辛苦辛苦，我帮你按按。今儿不写了，其他的我自己写。”
沈予看着厚厚一摞宣纸道：“你们大全人这么能写诗么？你一口气做了几十首。”
萧元家看着沈予肤若凝脂的纤纤玉手，捏了捏：“都是我以前做的，今儿一起写出来，好让高文快些印刷，发放到私塾里。本来我走之前就该做的事儿，结果耽误了。我心里着急。”
沈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你真的没事么？”
“有事。”萧元家拉着沈予的手把她往怀里一带，紧紧搂在怀里，身子左摇右晃：“需要你好好安慰我。”
沈予把他推开，非常严肃：“我没跟你闹。我希望你能够把我当成最亲近的人，最好的朋友，我要做你最值得爱的人。”
萧元家眼帘低垂，停顿了几秒，声音哽咽：“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我母后。把她留在大全，我是迫不得已，总不可能带他来大晟。”
沈予伸手捧着他的脸，抬头看着他：“把皇后娘娘置于一个人人都看得见的地方，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安全的。我想，如果你能够帮皇上除掉戴璟，再跟皇上请求回大全，皇上说不定会同意。”
“嗯。在太子弑父之前，我是这么打算的，那样我就可以回到大全做个王爷，娶你为妻，给你好的生活。可是现在，即使我能回去，大全也都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你……”
“我愿意跟你回去。”沈予打断他的话。“你说大全危险，大晟又何尝不是呢？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你好好加油，尽早帮皇上达成所愿，等我哥回来，我就跟我哥说，请他向皇上求赐婚。”
萧元家再一次拥她入怀，大手抚在她后脑勺：“我爱你。”
萧元家所‘做的事’在高文和其他几人的共同努力下，五天之后便印刷成册，通过私塾传授给学生，由于其振聋发聩的含义和言简意长的特点，这些诗词不到一个月便传遍了晟城，即使很多人文化程度不高，也能背诵一两句自己喜欢的。
一时间晟城的大街小巷、茶余饭后，全都是感叹于诗词魅力的百姓，更有很多人向官府提意见，想要把自己三四岁的孩子送到私塾读书。
眼见形成规模，盛慕怀命高文又印刷出上千册，走官道运往大晟全国各地。
文字的力量像是星星之火，在大晟遍地开花。
有人高兴，自然有人不高兴。
戴璟眼见想要将幼儿送到学堂的人越来越大，他下令要查这些诗册是哪儿来的。
早朝时他向盛慕怀提出要禁这些‘乱书’，盛慕怀高坐龙椅上，不紧不慢道：“国舅为何不想让幼儿提早读书呢？非要等九岁是何故？”
戴璟嗤之以鼻道：“要是我说，压根都不应该办学堂。有什么用，读书能让猎物自己落在家门口么？人的精力一共就那么多，不如拿来学习骑马射箭的本领，有事儿就拳头说话。”
盛慕怀：“既然老百姓想让自己的孩子读书，朕认为还是应该顺从民意。再说，读书也可以练骑马射箭，互不影响。国舅没必要把朝廷和百姓搞得对立。”说着他的目光扫到了朝臣身上：“大家都是什么意见，都说说。”
林既朗上前一步：“皇上，臣觉得开化民智是好事，是利在千秋的丰功伟绩。况且现在百姓想要读书，朝廷不许会引起民愤。臣赞成撤销入学年龄门槛，只要百姓有意愿，都可以读书。”
在林既朗的带领下，又有四五个大臣站出来表示附议。
戴璟这一派出来两个反对，理由都是戴璟之前说过很多次的，毫无新意。
盛慕怀看着大家僵持不下，一拍大腿：“这样吧，三日之后在早朝上举行一个‘辩论赛’，大家畅所欲言，谁说得有道理，就听谁的，愿赌服输，国舅同意么？”
“现在就可以说。”戴璟性子急，想今天就决出个高低。
盛慕怀看到他真的如萧元家所说，表现出了急切的不耐烦，他心里更稳了。
“这着什么急呀，不急。今儿无事启奏就退朝。”盛慕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得戴璟更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