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玲家主屋非常宽敞,古朴木质家具透着沉淀的香气。明明是主屋,家仆数量却并不多,偶尔有几个仆人洒扫,动作也都轻到几乎没有声音。
这里像是早些年的默剧影片。大概是与嫡女性格孤僻、不能受惊有关。
女仆在前面领路,黑猫缀在后面,穿过一小道走廊,就到了主屋一间房间位置。
“缨子大人,看护者来了。”女仆在门口小声说。
房间里传来噼里啪啦东西掉落的声音,一连串细微脚步声传来,然后是横拉门咔哒扣上的声响。里面闷闷传来话语:“……我不要那些人!走开。”
“缨子大人……”
黑猫朔月适时地放开嗓子“喵呜”了一声,在这样寂静的背景中各位清晰。
我不是人,我是猫啦!
屋内短暂安静片刻。过了十来秒,横拉门窸窸窣窣被拉开一条缝隙,有只小手扒在那里,圆溜溜大眼睛透过窄小的空隙往外偷偷看。
又过了十来秒,那扇横拉门才真正被拉开一段距离,穿着繁重和服的小女孩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身子,声音细细的:“……猫咪?”
“是的,缨子大人。这是您的看护者。”女仆鞠躬说道。
发现外面站着的不是陌生人,三玲缨子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她明亮大眼睛看着地上的黑色猫团子,神情有些犹豫不决。
黑猫朔月往前迈步,步子轻快地走到女孩身边,他没有靠得太近,只有尾巴尖蹭过那长长的和服裙摆,身形灵巧地从门缝挤进屋内了。
三玲缨子吃惊的短促“呀”了一句,但没有让女仆把黑猫朔月赶出去。她站在原地顿了片刻,最终默许了猫咪的进屋。
顺利!黑猫朔月心下松了一口气。他嗅到空气中隐隐约约有药的苦涩之味,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三玲缨子身上。
看来正如资料中所透露的,这位三玲家的嫡女身体不太好。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难以和同龄人一样自由玩耍,性格也渐渐缩起来了。
黑猫朔月抖抖耳朵,抬爪将脖子上挂着的装有手机的小布兜扯下来。
脖子上挂着这东西实在是重,坠得他脖子痛。现在一抖落下来,他感觉整只猫都轻盈了不少。
黑猫朔月用爪子扯开布兜,把里面装着的手机弄出来。一爪固定,一爪拨开翻盖,露出按键部分。
——万一等会发生什么紧急情况,猫爪不如人手,肯定不能迅速打开。不如现在就准备好,等会有事直接来按就行了。
三玲缨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目光遥遥注视而来。
她既不靠近、也不说话,只是目睹着黑猫朔月将脖子上的东西拨下来、又在那里鼓弄,一双紫葡萄般的眼睛充满好奇。
六岁孩童还处在充满童真的年纪,对世间万物都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她对眼前这猫咪拟人的一幕并未特别惊奇,只是感到有趣和新鲜。
黑猫朔月将手机布置好,没把自己变成一滩猫饼在那里摆烂。
原本就计划着哄小孩,进屋自然不能就在这里睡大觉。只有和嫡女关系好了,陪伴在身边,才能让五条他们那边接下来一切顺利,继而在事后去吃美美大餐。
黑猫朔月穿越以来流浪街头饥一顿饱一顿,被捡回咒术高专后才吃了顿美味猫粮。但实话说,因为壳子里是人,他对猫粮多多少少有点心理障碍(虽然吃起来真的很香就是了)。
自从感受出自己和其他猫不一样,可以随便吃喝后,他就特别想和曾经当人时一样,去吃一顿美味烤肉。
想到滋滋烤肉的香,黑猫朔月唇齿间忍不住分泌口水。他接着迅速晃晃脑袋,将想象中的画面甩出去,把注意力放在当下。
总之,先哄小孩!
黑猫朔月目光扫过房间。屋内非常空旷,满是充满古朴厚重气息的家具和装饰,几乎没有一个孩童应有的玩具。
——除了一个彩球。
红黄蓝三色彩球就那样摆放在房间一角,似乎因为年岁已久,已经有些掉色了,显得有些灰扑扑。可它依然非常干净,足以看出拥有者的重视。
黑猫朔月往那边走了两步,用爪子将角落里的彩球拨出来,往三玲缨子的方向推去。考虑到女孩的穿着和年龄,他没怎么用力。
三玲缨子看起来有些意外,但她下意识蹲下,接住那慢速滚过去的彩球。她犹豫了片刻,才往黑猫的方向推了一下。
黑猫朔月身形抵住彩球,抬爪一拨又给推过去——这样有耐心地有来有回几次后,他才更改了方向,下一次没有直直地正着推回去,而是故意稍微往旁边偏移了些。
三玲缨子心思沉浸在这里,她小跑出几步追上那彩球,往黑猫朔月那边推。因为动作大了些,这次她推得有点急,因此不免有些偏,甚至说过于偏了。
“……哎!”女孩张张口,神情微妙地有些局促和紧张。
黑猫朔月压根没觉得有压力,猫的四肢非常灵活,他身形一跃便轻快追上,非常顺利地接住了推过来彩球,顺畅往回拍,顺便“喵呜”了一声。
看招!
三玲缨子先是一愣,接着扬起嘴角笑了。她迈开细碎的步子追球。
猫和小女孩力气都不算大,一人一猫就这么在宽敞的屋子里玩起推挡球的游戏。
女仆依照时间表来端药送水的时候,隔着门板便听见里面传来的轻盈笑声。她端着盘子的手稍一顿,不由自主地停在了房间外。
缨子大人好像很开心……
女仆敲门的动作犹豫了片刻,最终才落上去,规范地轻敲几下,然后才横向拉门:“缨子大人,到了该服药的时刻了。”
房门被拉开,屋内的景象一览无遗。大概是因为跑动,三玲缨子头发稍显凌乱,面颊粉扑扑的,还在喘气。
她繁重的华美和服为了方便行动、解开了几条束缚,整个人看起来轻快了不少。那张小脸上约莫带着些没有完全褪去的稚嫩笑意。
女仆心下微微有些惊讶。
之前家主也不是没有给心爱的嫡女买过小动物,可猫、狗、兔子之类的,即便经过特殊训练,也毕竟不是人类,没那么有灵性,不能真正陪三玲缨子玩得开心。
三玲缨子本身是慢吞吞的孤僻性格,寻常动物很难有那样的耐性和灵性一点点陪着玩,并聪明地慢慢引导着她动起来。
后来家主担心动物爪牙不经意间伤到嫡女,便又将它们通通抱走了,原本有毛团子而稍显热闹的主屋又重新安静下来。
那时候,三玲缨子脸上流露出些许落寞。女仆注意到了,可她没有立场开口劝说什么。
直到现在,女仆从三玲缨子扬起的小脸上看到了真正属于这个年纪孩子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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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缨子大人。”女仆也不由地勾起浅笑,她弯腰鞠躬,将手中的托盘搁置在桌面上,“请您用药。”
托盘里有褐色小药丸,隔着一段距离就能闻到苦涩的味道。黑猫朔月跃上桌面,歪头看着。
三玲缨子似乎对这套流程非常熟悉了,她熟练地拾起一粒粒小药丸放到嘴巴里,用温水吞服。可即便习惯,药丸的苦涩还是不免让她小脸皱起,像个小包子。
小臂忽地感触到毛绒绒,三玲缨子转过脸,看见黑猫轻轻蹭了蹭自己,然后用爪子拍了拍她。
就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三玲缨子又笑了,但她还是有点拘谨,最终只是试探着抬起,轻摸了下黑猫朔月的耳朵,又快速收回。
“缨子大人。”女仆适时地说,“三位咒术师还在主屋外等候,您看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三玲缨子小嘴一瘪,她两手揪在一起:“……我不要。我不要不认识的人。”
“三位咒术师是这位猫桑的——”女仆顿了顿,用更符合家族习惯的用词接上后半句,“——仆从。”
黑猫朔月:非常合理,猫主子和它的铲屎官仆从!
“猫桑的……?”
“是的,缨子大人。他们都是来照顾猫桑的,也不算是陌生人了。”女仆鞠着躬,轻柔尝试劝说,“让他们进来为猫桑服务吧。”
三玲缨子愣神,之后看向旁边的黑猫朔月。
黑猫朔月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他将脸转向门口位置,尾巴尖环在身边,短促“喵呜”一声,而后又用猫咪特有的布灵布灵超绝水润大眼睛望回去。
三玲缨子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她揪着自己的和服衣袖,短暂片刻后,最终喃喃低声道:“那就、那就让他们进来吧……可以在隔壁房间,等会再让猫桑去找他们。”
黑猫朔月心中一喜——虽然缨子还是疏离地没有让他们靠近,但至少缩短了距离。能够进入主屋就是一种胜利!在隔壁房间护卫,可比在主屋外要更方便得多。
听到嫡女终于松口,女仆神色也是骤然一松。
要知道,她也非常担心诅咒师的威胁。可嫡女年龄小、身体弱、性子又倔,常言说服不了,还不能违背她的意愿。只能让咒术师进入三玲家宅后,候在离主屋最近的小亭里。
现在嫡女终于松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女仆脸上挂起真正舒缓的笑容,她直起腰:“好的,缨子大人。我这就领咒术师大人们前往隔壁房间。”
主屋外。
五条悟已经无聊到拔地上的草了,他抓一把、扔一把,嚯嚯着身边的地皮。
眼看着地面上要非常突兀地秃一块,夏油杰终于忍不住要开口了:“悟你……”
只是没等他说完,五条悟就忽地抬起头,于是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女仆从主屋内走出,隔着一段距离,对他们鞠了一躬,然后做出“请”的姿态:“各位咒术师大人,请随我来吧。”
“哈、终于让我们进了?”五条悟利落站起身,眉眼明亮。
他就知道,作为被委托来的咒术师,还是受重视的。
“缨子大人说,为了方便照顾猫先生,仆从可以进主屋,歇脚在隔壁房间。”
五条悟:?
怎么成仆从了?竟然还是人不如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