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郊区,晚霞将天空晕成橙红渐变的软绸。
树木轻晃,叶片泛着金边,枝杈上落满圆滚滚的麻雀。夜鹭掠过河面,斑鸠在树间低鸣,仿佛天地间只剩纯粹的静谧与自然的呼吸。
“彦卿。”孩童突然出声,把另一人吓了一跳。
“啊!……哦,是你啊……”
少年拍着自己胸脯,疏了疏气。
“怎么了小醒,是这次的咒灵不合口味吗?”
“……它们都没味道。”小醒把啃了一半的咒灵丢到一边。
“你在干什么呢,从之前就一直看着这个。”
看着盒子里的刀谭(们)。
装着过去的那个大箱子,愈史郎送给他们了。他说他在意的部分早就整理出来,剩下的都是不见光的、永远被埋没的历史。
他不会创造新的鬼,也不会让别人看见这些。或许将它们全都交付,才是最好的保存方式。
“你要把他们装上吗?”你有那么多剑,一柄装一个也是够的吧?
“那怎么可能啊!”彦卿苦笑。
“我用的是剑啊,型号尺寸都对不上不说,材料也不符合要求啊。这些刀镡都是容易受损的普通金属制品,在外面跑一轮就变成灰了,没法拿出来用。
“而且我的剑里装了剑灵AI的,那些芯片回路我看不懂,也不好随意改装。”
“剑灵AI?”小醒好奇。
“就是辅助战斗的功能预设。”彦卿抽出一把飞剑,说,“去,运行预设一。”
飞剑立刻脱手,在不远处的上空开始无规则地绕圈。
小醒观察了一会儿,最终得出……没得出什么结论。
“因为这个预设要用三把剑完成。”彦卿挠头,“用一把看不清楚,可是三把又太引人注目了……算了,以后到更偏远的地方再给你看。”
总之这些刀镡他用不了,根本不会用刀的小醒更用不了。
“那你看它们干什么?”
少年收起剑,缓缓将那木盒盖上。
“没什么。”他垂下眼睫,说。
“就是在想,把刀镡交给未来的那些人会是怎样的人,他们在知道自己会永远留在过去时,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已亡人的遗物,他见过许多许多。
对大部分天人而言,死亡不是真正的终点。他们会在濒死之时去往十王司,将自己的记忆和意识上传,然后接受安乐。
那些记忆和数据会成为生命的延伸,在虚陵仙舟继续生活,就像……就像他们还活着一样。
彦卿也曾怀疑过,代替生者走下去的那个数据体,真的还是原本那个人吗?
拥有一样的外貌一样的记忆一样的性格,就是同一个人了吗?如果是的话,那在数据体已经激活、生物体尚未安乐的时候,世界上岂不是同时存在了两个相同的人?他们互相看着,岂不是成了悖论?
以及,如果多复制几分,不就批量制造生命个体了吗?那样的话,生命的珍贵性与唯一性简直成了笑话。
可那确实是最后的牵挂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死亡,不管是自己的还是身边人的。
意识上传是慰藉,是安抚,是一种未知的自我欺骗。
可是许多人连欺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过去的许多年,他随将士们出战,于前线屡屡杀敌,无数生命如柳絮燃烧般消逝,再也寻不到踪迹。
死亡的云骑通常不会留下尸体。
因为丰饶的赐福,他们的生存能力远超常人,哪怕狐人也能拖着人彘般的身体活下来并逐渐康复。正常情况下,天人就算被细细剁成臊子也能自己复原。
但代价是精神的溃败,以及魔阴的提前。
故前线阵亡者,多尸身不寻,或堕入魔阴,被己方战士所杀。
他们只能留下破碎的盔甲武器,还有几套衣服。
——出战前换洗下来的完整衣服,上面是统一的洗衣粉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你知道吗?第一次偷偷溜去战场的时候,我其实被吓了一跳。
“那些无穷尽的怪物,血肉横飞的惨状,是模拟训练室不会全部做出来的。只有亲身经历才会意识到战争的惨烈,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巡猎的正确性。
“但清醒过来后我便想到,若仙舟背弃巡猎,寰宇间的丰饶孽物将无人清理。帝弓只猎杀毫无希望的星球,但在到达那个程度之前她们也曾哺育无数摧残的生命与文明。她们从未做错什么,只是尚且年幼,运气有些不好,就被判了死刑,这不公平。
“所以巡猎不是无意义地追杀,而是为了铲尽世间的恶,让更多人获得更好的未来。为此我们甘愿投入深渊,不计任何代价。”
见过死亡的孩子并没有在危险面前退缩,而是将自己的生命绑上枢机,去行老师、长辈、先行者们未尽的道路。
那年他不到十岁,同龄人都还在上小学。
在彦卿不知道的时候,符玄和景元曾评价他,“比他们想的都更加出色,生来就是巡猎的孩子”。
“我在想,他们也是抱着这样的心去和‘恶鬼’厮杀的吗?哪怕无人知晓,无人承认,甚至失败后可能再无继承者,一切努力都被付之一炬?”
“……”
小醒定定地看着他。
他那双灰白的眼睛一如既往地空洞无神,令人怀疑他是否真正拥有灵魂。被这样长时间看着,少年甚至觉得有点发毛,好像□□地站在某个未知的庞然大物前,身体和心灵都被看了个透彻。
“你犹豫了。”片刻后,他说。
“……我没有。”彦卿否认。
“你有。”小醒断定,“真正的巡猎不问缘由,也不计代价。”
“……我从未害怕过自身承担的代价。”彦卿闭了闭眼,说,“我只是有些于心不忍,或许对大地上的绝大多数生命来说,远离巡猎才是更好的选择。
“……不过你理解的巡猎原来是这样的吗,和我的理解有很大不同啊。”
“你的理解?”
“就是我上面说的啊,为了给人以光明。”
“可是书上说,巡猎就是目的本身。”
“书上确实是这么写的啦,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啊。小醒,抛开课本,你眼中的巡猎是什么样的?”
我眼中吗?
这可真是问到我了。
小醒对仙舟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在仙舟生活的记忆碎片,还有这五年间在网络上看到的消息。
他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也没有尝试往命途上走,对于所有的命途,他的理解都停留于书本上,就像隔了一层透明但厚重的屏幕,没有真切实感。
所有他说:“我不知道。”
其实这才是大多数人的状态。
一个没见过大风大浪的普通人,能在三十岁以前确立自己的人生目标就很不错了。什么命途啊星神啊未来啊,都是来不及考量的东西。
经历过风浪可能就会明白了,可谁又想过整日剧痛的日子呢?
“啊……”彦卿觉得并不意外。
“我习武前也是这样的,很正常的。
“那小醒有什么想要完成的心愿吗?或者……想成为的人?”
小醒,你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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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恍惚间,孩童好像又听见了这句话。粉色的少女为他戴上野花编织的花环,耳边是悠然惬意的虫鸣。
‘我们大家啊,都有自己的心愿,有的完成了,有的还在进行。所以小醒,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听起来有些复杂。
未来什么的,对他来说未免太遥远了。
‘那小醒现在想做什么呢?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会尽力帮你实现哦~’
他的回答很简单,也很普通。
他摇头说不用了,因为已经实现了。
他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可以栖息的家,有太阳可以晒,有舒适的床可以睡,觉得孤单的时候能找到人陪,这样就很好了。
昔涟依旧温柔地看着他,言语间却有些无奈。
‘好单纯呀,果然是小孩子呢。
‘可这不能算作愿望啊……’
哦,那就没有愿望了。
他没有什么攀登顶峰的远大理想,也没有改变世界的豪情壮志,他就是一个连期末考试都要担心的普通小孩而已。
昔涟姐姐他们,一定很失望吧,幸苦养的孩子是个没志向的胆小鬼什么的……
毕竟他们都很厉害……
“铃铃铃——”这时,彦卿兜里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在这个世界买的砖块老年机,接通电话:“喂?哦,嗯,在xx路西侧尽头碰头吧。”
挂断电话,他说:“是港口黑/手党打来的,他们弄到了五只一级咒灵,刚好赶上交易期限。”
“嗯。”
“我去拿咒灵,你现在被很多人盯着,还是不要去了吧?我给你订个酒店?”
“不用。”小醒摇头,“我会自己订。”
“行,我拿完咒灵就回来,你可千万别往人太多的地方跑,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嗯。”
虽然两个人都有自保能力,但彦卿还是有些不放心,临行前给小醒手机上安装了一个紧急求救软件。
这是公司开发的东西,可以绑定好几个终端,只要其中一个求救,另外几个就能收到消息和实时定位,而且短距离(五万公里内)不需要网络和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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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彦卿再次前往横滨交易,而小醒就近找了家其貌不扬的旅馆住下。
泡泡对经常换窝的行为接受良好,可是小醒看着他窝在床脚的样子,还是觉得有点不好。
奇美拉在家里都是有自己的小窝的!
看看时间,嗯,夜市还没打烊。
他二话不说就抱起泡泡去宠物店挑窝。
然后不出意外地再次迷路。
他:……
他是被上了什么奇怪的buff吗?怎么开放空间也能迷路的。
这是欺负他第一次来这一篇区域,没有背地形。
然而,正当孩童准备趁着夜色跳上房顶观察时,附近的小巷口突然蹦过一只白色的小球球。
“……嗯?”
什么球,咒灵?
不对吧,这边的咒灵应该都被彦卿抓完了才对。
买窝的事一下被抛到脑后,他好奇地跟上去,穿过几条街道,爬上灌木丛后的围墙。
居然是一间老式的木质府邸,而且很大,一眼望不到头。
“……哇哦。”
开出隐藏地图了。
正这样感叹着,院子里的人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从走廊中走出来,与他四目相对。
忽而一笑。
“进来喝一杯吗,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