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蛾正道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他拍拍自己的耳廓,迟疑道:“苍舒,你……和五条他们打赌输了?”
都一起去保护星浆体了,不可能不知道天元是谁吧?
一定是被逼无奈才……
“我要杀牠。”苍舒醒却坚定,“你不告诉,我便去找牠。”
“……你疯了吧?”夜蛾正道放下戳羊毛毡的工具,站起身道。
“不管你和天元大人有什么仇……想来你们之间应该也没有仇恨,为什么一定要动手?
“你知道祂对于咒术界的意义吗?一定是在开玩笑吧……还是说有什么难言之隐?
“苍舒,有困难就说出来,你还是个孩子,一切都来得及。”
随着男人越走越近,小醒的头也越仰越高。他们身高差距太大了,从夜蛾的角度看,他矮矮小小的,完全没有威胁感。
“……”
小醒实在不想解释太多,只是强调:“牠是丰饶孽物。”
“……丰饶…孽物?那是什么东西?”夜蛾正道皱眉,“你得告诉我具体原因才行。”
“……”
小醒放弃了交流,转身离开。
夜蛾赶忙追上去:“等等!”
他向孩童伸手,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对方时,一股劲风袭来,只感觉坚硬宽大的东西拍上身躯,他整个人都被逼退几步。
‘这是什么?!!’
夜蛾心中满是震惊,他虽已退居二线,但也是实打实的一级咒术师,强壮的身躯一向是他自保的手段之一,怎么会被一个孩子推开?
他抬头,看见苍舒醒微微侧身,确认他没事后便继续走开。
“……等一下,你不能去!”夜蛾追上去。
小醒毫不犹豫开始奔跑,后者竟完全追不上。
‘他是认真的’,夜蛾正道这样意识到。
这下不好了,不管五条悟说的有几分是真,这个孩子都绝非等闲之人,绝不能让他靠近薨星宫!
“莫西莫西,我是夜蛾正道,我这边需要支援!”他边跑边拨通高专内部通讯,“有不可控因素……不致命,但需要制止!
然后,他斟酌几句,补充道:“另外多拨几个人看守薨星宫,现在是特殊时期,说不定会有调虎离山之计,防卫不能马虎!”
打完这通电话,小醒的身影又远了不少,他只能咬牙追下去。
因为不知道薨星宫的具体方位,苍舒醒现在还在高专里打转。
每经过一栋楼,他都会跑进去一间一间打开检查,小巧的身体特别灵活,就算被堵门了也能秦王绕柱溜出去。
夜蛾正道不理解,他是怎么把那些上锁的门打开的。
于是路过一扇门时看了一眼,好家伙,把手坏了。
原来是暴力破解。
追逐间过来帮忙的咒术师也到了,但他们完全挡不住一个到处乱窜的小孩子。
很快就从教学楼跑到了宿舍楼。
“啪!”门打开。
“啊——”在看恐怖片的人发出尖叫。
“咚!”门又打开。
“雅蠛蝶!!!”一对在亲亲的情侣慌忙捂住脑袋。
“哐!”还有门打开。
“我*神经病啊!”上大号的壮汉破口大骂。
没有,没有,没有……
到处都没有。
到底在哪里?
随着小醒跑过的地方越来越多,追他的人也越来越多,然而没有一个人能追上!
小醒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容易走神是其一,做事执拗是其二。
凡是他确认一定要做的事,就算拖三天四天一两年甚至更久,也一定会做完,不管做起来有多难。
也不管别人是怎么喊的。
“等一下,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啊!”一个路过被裹挟着跑的咒术师问,“这是什么夜跑活动吗?”
“我也不知道!”他旁边那个人说,“我看我朋友在这,就过来了!”
“……所以有人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没有呢亲,不好意思呢亲。
最开始跑的那一批都累得不想说话了,也不知道那个小豆丁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在路过一个仓库时,苍舒醒似有所感,突然加速,直接甩掉了所有咒术师。
已经不想跑但必须跑的夜蛾:……
人呢?
他跟在后头追了那么久,人呢?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片刻,找不到头绪,只能一哄而散。
而在他们散开的时候,白发孩童就站在不远处一栋建筑的屋顶上,蹲在高高耸起的屋檐后面。
砖瓦模糊了他的身形,也遮挡了他人的视线。就算这时候有人突然抬头看过来,也只能看见一点微弱的光芒——那是他的头发在月光下的反光。
下方重新陷入寂静,他跳下来,摸索着靠近仓库。
果不其然摸到了硬邦邦的东西,在空气里。
上摸摸,下摸摸,仔细摸摸……
嗯,是结界没错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那个名为“天元”的丰饶孽物拥有结界的能力,行动也因衰老而变得不便利,那么牠藏身的地方必然有着不止一道结界。
看来他找对了。
可是要怎么进去呢?
苍舒醒敲敲结界,没有声音也没有波澜,不知道从何下手。
于是他又绕着仓库摸索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有裂隙的地方。
地下?地下的能量波动也比较浓郁。
密不透风……牠在里面不会呼吸不畅吗?还是说牠已经摆脱氧气的限制了?
那就更要杀了。
小醒.exe 坚定了信念
寻找一圈无果后,他停在仓库大门前,抬头望月。
月亮将脸藏匿在阴影中,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或许并没有表情,就像他现在一样。
苍舒醒闭了闭眼,叹气。
他拿出绳镖,用三棱锥的尖端扎入结界,无形的屏障开始颤抖,浓郁的咒力纷纷涌向破口处,争先恐后地将破损修补。
同时,高专也响起嘹亮的警报声。
“……”
小醒算了一下结界破损和修补的速度,发现他无法在咒术师们赶到前进入结界。
那就不能只用冷兵器了。
他眼眸低垂,将棱锥的尖端放在掌心,轻轻划开。
一抹耀眼的金从伤口中满溢出来,炽热而明亮,如凝滞的光芒,又像流淌的黄金。
空气中的气体分子在金血流出时开始躁动不安,仿佛酝酿着恐怖的风暴。结界也似有所感,剧烈地颤动起来,警报声愈发刺耳。
可孩童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抹金色,缓缓伸出手,让它滴落到结界上。
“呲——”
宛若原木被硫酸腐蚀的哀鸣。
以那一滴血为起点,结界被融出巨大的漏洞。破坏的速度远超过修复的速度,洞口很快就能容纳孩童通行。
他走入结界,身后的结界终于抵消掉毁灭的力量,开始缓慢恢复。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伤口已经愈合了,连一道白痕都没有留下。
于是继续向前走去。
昏暗的、繁复的空间,大大小小数不尽的门错落在半空中,每一扇门都长得一样,每一扇门都在不断变换。
小醒微微皱起眉。
已经破开结界了,还有解密吗?
(天元:你那是正常破解吗?你是作弊!你是开了!)
什么?你说作弊?那不叫作弊,那叫合理利用现有资源。刀在他手上,那用刀砍人还是救人就是由他来决定的,算不上作弊。
可是刀做不了脑力活,这个只能用脑袋来做。
无序的空间无比浩瀚,仿佛一头看不见边际。小醒缓慢地走着,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观察这些房门,想从中找到一丝变化的规律。
——失败。
↑他观察了十分钟后得出结论。
这里的房间完全没有规律,完全是时刻被打乱的,无法通过简单的视觉辨认找到区别目标。
小醒想起家里那台神秘的电脑,明明没有主机也没有cpu,只有一个屏幕和键盘,但就算同时挂几个超大的高精渲染也是秒完成。他有段时间对这台电脑很好奇,无意间撞见白厄往里面输一串神秘代码打开一个完全陌生的系统界面,但每次输入的代码都不一样。
他不太理解这种超前的加密方式。
——回归正题,小醒正在思考如何从众多的房间里找到天元。
普通的孽物也是要吃饭喝水的,如果不需要,那这颗星球早就被占领了,天元也不必躲躲藏藏。
——平时一定会有人过来,而且那个人能见到天元。
要么,天元会自己控制门飘到那人面前;要么,他们有特殊的追踪和辨认方式。
小醒倾向于第一种。
毕竟那种见不得人又活得久的家伙最是多疑了,把辨识方式长时间交给一个人,他们肯定夜夜猜忌睡不着觉。
“那就麻烦了……”他挠挠头,喃喃道。
这时,咒术师们终于被放进来,孩童回头,见是熟悉的夜蛾正道,还有几个陌生的咒术师。
哦,有两个是刚刚追过他的,还有两个是没见过的,可能是这里的守卫吧。
“就是他!”守卫1号喊道,“就是他破解了天元大人的结界,他一定是来刺杀大人的杀手!”
“不必多言了。”守卫2号拿出长刀,“直接动手吧,同化在即,天元大人不能被打扰。”
小醒:“……”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确实是来杀天元的。
只见咒术师们挥着咒具向他袭来,五花八门的术士朝他施展,但没有一个能划伤他的皮肤。
金属敲在他身上,发出乒呤乓啷的响动。
他深吸一口气,挥动绳镖,一个一个地把人捆住丢出去。
“啊——”
“救命啊——”
“我免费啦——”
丢到最后只剩下夜蛾正道。
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对小醒动手的人。
于是孩童歪头:“你不打吗?”
他不主动伤人的,只有别人先动手,他才会反击。
夜蛾正道心情复杂:“我……我不想对你下手,你是五条他们带回来的孩子,虽然来历不明,但我相信我学生的人品。”
“嗯。”小醒点头。
是个好老师。
“那你能带我见天元吗?我要杀牠。”
夜蛾:“……”
给你台阶你就下啊!什么仇什么怨你一定要杀天元!
突然,他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你……该不会也是星浆体吧?”
咒术高层都知道,星浆体不止一个,如果其中有的表现出其他方面的天赋,利用价值大于献祭,就会被拎出来往别的方向发展。只有既合适又没有战斗力的星浆体会被送来同化。
“你……是不是一直被威胁,所以对祂很不满?”
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了,杀身之仇,很多人都会拼个你死我活。
苍舒醒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觉得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他不能因为天元在那里就去杀吗?为什么一定要找借口?
夜蛾正道更莫名其妙:“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干嘛一定要杀祂?
“你应该知道天元对于咒术界的意义,因为有祂在,咒力稀薄的后勤人员才能支撑起辅助术士的‘帐’。也是因为有祂,霓虹的术士数量和水平比其他国家都要高,而大部分咒力都被聚集在这里,国外鲜少有咒灵肆虐的事件。
“不管从哪个角度,我们都是受益者。你到底为什么要和祂作对呢?”
“……受益者?”
苍舒醒眉头皱起。
“你觉得你是受益者?
“那其他人呢?”
夜蛾正道想回答别人也是,但突然想起自己成为咒术师之前的生活,字语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对啊,咒术师从天元的力量中得到了更方便的后勤,获得了更高的地位,那普通人呢?
那些在生活中挣扎、随时可能被咒灵杀死的普通人呢?
他们完全被摆在天平的另一端,成为名为“牺牲者”的筹码,与“术士的利益”相比较,只要那一段没有沉下去,高层就永远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而利益的重量是无上限。
恍惚间,难言的羞愧涌上男人的脸颊,好好一个两米多的大汉子,竟是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也知道这样不好。”小醒说。
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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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师还有救,至少还会羞愧,而不是像不要脸皮的家伙们一样觉得一切理所应当。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因为夜蛾曾在普通人的世界生活。
如果他出生在咒术世家,那一切又会不一样。他不会关注普通人的生活,也不会同情他们,因为他是绝对的既得利益者,因为他生来就会被教育:术士高人一等,常人只是贱民。
什么样的环境就会催生出什么样的人,垃圾场里走不出银行家。
“我不是咒术师。”小醒说,“就算是,我也一定会杀了祂。”
“……可是,这样的话,你几乎是和整个咒术界为敌。”夜蛾迟疑道,“你会被通缉,被很多人追杀,甚至被抓到后也得不到痛快,会被活脱脱折磨死。”
接受现状不好吗?这样也能好好活下去不是吗?
你还那么小,那么无辜,就算……就算一定要动手,就不能等到长大之后,有足够的力量和势力吗?
刺杀天元,可是一条不归路啊。
“是非,对错,还有普通人的处境……这些都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应该把自己藏起来,好好活到长大。”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小醒哪里,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挡住瞳孔,使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藏起来,就能长大吗?”
躲在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粉饰太平,就不会被命运找到吗?
——不能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就不会失去亲人,不会背井离乡,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命运从不偏袒任何人,世人只是神明眼中的刍狗。
所以他回答:“我长不大。”
他也好想长高,长到随手就能帮人撑伞那么高,可是他长不高了。
在毁灭的金血流尽之前,他永远长不高。
夜蛾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怪异的悲伤和同情填充进整个心脏。
什么……长不大?
小孩子都是渴望长大的,因为长大了就有钱买零食和游戏,就不用坐在教室里上学。
他……经历过什么,才会说自己长不大?
“我的老家,很久没回去了。”小醒难得和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说这么多话,“但我经常和将军他们联系,我还会看那里的视频。
“他们说,当一个人从专柜里偷奢侈品,那错的是他;可当一个人去别人家里偷饭偷衣服,错的就是世界。
“社会的文明程度体现于其对弱者的态度,抛弃和压迫弱者的文明是野蛮的。
“你们用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来换自己的地位和金钱,用懵懂的少女的性命来换五百年的安稳。你们是沾满鲜血的刽子手,用半透明的袖子掩盖自己手上的血迹,假装一切错误都不存在。”
咒术界完全是歪的,他合理怀疑这是因为天元长时间的渗透和控制。
他也希望如此。
如果是他们自己想这么做,天元也只是工具的话,那咒术界就彻底没救了,要清除掉。
薨星宫的房间依旧在变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们移动的速度好像比之前更快了。
苍舒醒看着那些逃窜的木门,抬起绳镖,说:
“做出你的选择吧,夜蛾正道。
“与我为敌,还是……与我同往?”
“……”
夜蛾正道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不晓得该如何选择,也不晓得要怎样面对。
而他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是…漠不关心吗?”
合理的回答。
也是,他们早就习惯住在高楼上。现在要他们跳进岩浆,和下面的人一起去推那楼,无异于痴人说梦。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真正收到这样的回答,还是有些失望。
苍舒醒叹了口气,转身。
“你走吧,天元,我自己也能找。”
“不,不是这样!”夜蛾正道急忙去抓他,“我还没……你不能去!”
“咚!!!”
在那只粗糙的大手触碰到孩童之前,柔软的绸缎将他紧紧包裹,扔到一扇门上。
紧闭的木门牢固无比,夜蛾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不可以……
不可以……
动了天元,你就永无宁日了……
只有经历过动乱的人,才会知道安宁的可贵。
但小醒不在乎。
他喜欢平静的生活,喜欢躺在草坪上晒太阳,喜欢在屏幕里数飞来飞去的星槎,但这些都不代表,他对安宁无法割舍。
他骨子里刻着不服输和血性。
为什么要爬山?
因为山就在那里。
星子垂下帷幕,月与风始终静默。
似有清脆的铃声响起,空间中泛起金色的涟漪。
苍舒醒屏住呼吸,时间仿佛在他眼中变慢,薨星宫中的一切,都变得更加清晰。
不同的门发出不同的光,那是虚数能在空间中跳跃。
斑驳、芜杂,无理无序……最亮的那一个是……!!!
他猛地抬起头,锁定那扇门,手中绳镖如闪电般挥出!
“哗啦——”
坚不可摧的结界门在他面前宛如纸糊,一触即碎!
“啊啊啊!!!”天元大惊失色,当即筑起无数道新的结界。
但没有用,这些花里胡哨的都没有用。
绳镖带着流淌的金色,所到之处如摧枯拉朽,就连甩到金点的地方也被迅速腐蚀,发生剧烈的爆炸。
偌大一个薨星宫,就在这样的攻势下一点点分崩离析,封印着的咒具咒物各种东西都从天上掉下来,所有结界都开始减弱,随时可能消散。
而小醒手上添着新的伤口,始终流着血。
“不行,我还不能死,现在不能!”天元喊道,"至少要再等十年,现在不行!他们还不能独当一面!"
小醒才不管牠这些有的没的。
诛杀孽物的第一原则:不要听废话。
经过五百年的衰老,天元早已外强中干,就如蚍蜉见青天,顷刻间便迫近死亡。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轻巧的剑突然挑起三棱锥,将其推到一旁,扎进地里。
苍舒醒一愣。
却见来人头戴斗笠,白色的长纱笼罩整个身形,仅有面前那块短上许多,露出唇红齿白的下半张脸。
而他的嘴角始终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