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得了吩咐晚上要御前奉茶，刚过午膳，阿杼就被打发了回来，只说让她好好预备着。
阿杼：......？？？
就是奉个茶......这还有什么需要预备的？
更何况就算要好好预备，不是应该让她在茶房临时再“抱一抱佛脚”？
一头雾水的阿杼嘀嘀咕咕的回了耳房，就见这会儿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在，绿袖和云珠瞧上去有些愣神，惠春倒还算平静，她朝着阿杼走了过来，说道：“阿杼，刚刚，刚刚小厨房的公公送了热水来，说是琴姑姑吩咐的......”
顺着惠春的话往墙角看去，阿杼就惊见一个大浴桶立在那，上头还飘着热气。
除了平日里简单的擦洗，宫女自然也有能沐浴净身的地方，不过那地方更像是个大水池，不当值的时候自己过去洗就是了。
像这种单人浴桶，一般都是那些低位的妃嫔才会用到的。
见屋子的几人这会儿都在看她，愣了愣神的阿杼随即反应了过来，她眉开眼笑的分享着自己“进步”的喜悦。
“我如今在茶房的差事做的不错。”
“刚刚念琴姑姑吩咐了，让我预备着进殿奉茶......”
阿杼这话一出口，屋内倏地静谧了一瞬。
尽管已经知道阿杼和她们要走的路不一样，野心勃勃的她会朝着“枝头”飞去.....但绿袖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她低着头攥了攥衣袖，没有言语。
倒是云珠神情还有些迷惑——她知道能到主子身边奉茶是个好事，也是个要紧的差事，但在要紧，也没有让宫女这么折腾的净身的道理啊？
但看看绿袖和惠春的神情，再看看阿杼容光焕发靓的人眼前发晕的模样......微微张口的云珠瞬间头皮一麻，却是陡然反应了过来，惊愕之际，她短促的叫了一声：“啊！”
——！
屋内的目光齐刷刷聚在了云珠的身上。
脸色爆红的云珠脑子里不知道想着些什么，她磕磕绊绊的朝着阿杼道：“阿，阿杼......你，你，你，恭喜，恭喜你啊。”
阿杼最喜欢旁人祝福了，毕竟一般会被祝福都是即将面临好事的时候，她笑眯眯的点头应了。
看阿杼这般大方坦然，一副喜不自胜，得偿所愿的模样，绿袖缓缓松开了攥着衣袖的手，她看向阿杼，露出个有些释然的笑意：“阿杼，恭喜你。”
惠春轻轻拍了拍阿杼的肩膀：“恭喜......万事小心。”
知道今个儿是阿杼的“大日子”，其他三人也没多磨蹭，待仔细关好窗户后便结伴出门做差事，将西屋留给了阿杼。
屋内再无旁人，阿杼新奇的围着浴桶转了两圈，随后才宽衣蹚了进去。
自从在掖庭里被起了个“黑炭球”的诨名后，阿杼听到的最多的，便是宫里的贵人生性高洁，眼里瞧不得脏东西。
明里暗里被讥讽“脏东西”的阿杼想尽了一切法子，却收效甚微，要不是遇见好心的明霞......阿杼靠着浴桶，一时有些出神，也不知明霞风寒好些没，她分去了哪？
“草粉”风波正盛的时候，阿杼一直在发热，昏昏沉沉的万事不知，等她身上好一些了，就听掖庭里许多人染了风寒，嬷嬷约束着怕过了病气给旁人。
后来......烂了脸的明霞，能眼睁睁的看阿杼这个狗东西在她面前万般得意？
自然是能躲就躲，能避则避，不给阿杼半分看她笑话的机会。
等到了这坤宁宫，这里规矩更严，像阿杼她们这些新来的小宫女有不知多少眼睛盯着，更不敢随意出去走动。
就连阿杼心心念念去给冯贵妃送些更好的沉水香这事，都只能暂且按下。
这会儿热水熏腾的阿杼脸上泛出了红晕。
不用和其他人挤在一个水池里，一个人悠哉悠哉泡着热水的滋味自然好极了。
但洗着，洗着，想到什么的阿杼脸色骤然一变——该不会往后每一次她进殿奉茶的时候，都要提前洗一回吧？！
这，这，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靠着浴桶的阿杼一骨碌坐起，掰着指头开始计算，算着，算着，阿杼的神情就从凝重变成了痛心。
呜呜呜，若是没有赏银撑着，那就是近乎全部的例钱！
心疼到缺氧，只觉头晕目眩的阿杼直想叫救命。
她扒拉着浴桶，连连深呼吸了几次，最后还是咬着牙，拼命劝自己——这钱该花还得花！
能去主子身边侍奉是多大的体面啊，要是因为没沐浴净身让主子不喜，没了这差事才要命。
“阿杼啊阿杼，你将来可是要做掖庭六品掌事的人，你，你不能这么没出息......”
看看，看看，掖庭里教导嬷嬷连同孙掌事耳提面命的规矩，真真正正只有阿杼这个“贷款上班”的“顶级牛马圣体”全然听了进去。
这宫里，要宫女们是干什么的？
自然是要她们伺候贵人的。
要是人人都想要爬上龙床，好过上人上人的富贵日子，那这宫里还不得乱了套了？
所以头一个，狠狠断的就是她们这念想！
阿杼是孙嬷嬷拿捏在手心，下足了劲儿调教的人。
近乎十年洗脑式的教导就和结结实实落下了思想钢印似的，阿杼那是真真正正，半点僭越的念头都没有。
但这宫里却从未禁止宫女想做女官的念头——要做女官你可不得拼了命的好好表现？
“阿杼，再用心一点，再努力一点，只要你尽心好生侍奉，主子都会看在眼里的。”
一直泡到热水快没温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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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才舍得出来的阿杼一边念叨着忠诚，一边穿上了衣裳。
要说沐浴后最难收拾的，还是满头长发。
像阿杼的头发便生的极好，乌黑油亮，又多又密，还在掖庭的时候，嬷嬷说阿杼身子弱，便是叫头发吃去了谷子。
阿杼旁的都没管，只一刻不停的擦着头发，她倒是想偷懒，但若湿着发出去吹风，八成又得病倒。
好不容易收拾利索了，阿杼连忙赶去了茶房。
这会儿的茶房里没人说话，出奇的安静，只有小红炉上玉泉水烧开后“咕噜咕噜”的声音。
见阿杼昂着头进来，不少人神情复杂的偷偷看她，心里却有千百滋味回转。
阿杼普一来就有坤宁宫的掌事姑姑照看，花姑姑亲自领了人到这茶房，如今更是钦点她御前奉茶......
若说之前因着王皇后的性情没人敢往那方面想，还想着敲打敲打阿杼，磨一磨她的性子，好让她知道眉高眼低。
但现在，茶房里的宫人也都回过味来了。
皇后娘娘竟然真的，真的......也是，不然要个这般模样的宫女进来作甚？
今个儿有要紧事，阿杼自然顾不得缠磨其他人，只老实在茶房候着，等前头传召。
这一等，就等到了约莫快晚膳的时候，先到坤宁宫来的是陈公公。
“奴才见过娘娘，娘娘如意吉祥。”
“起来吧。”抬手免了陈公公的礼，不等他开口，王皇后却直接反问道：“可是圣上政务繁忙？”
陈公公：......
让王皇后噎了一口气的陈公公赔着笑，却还是不得不很是委婉言及圣上政务繁忙，眼下前朝确实还有要紧事，请皇后娘娘且先用膳，等圣上处理完朝政，才会摆驾坤宁宫。
“本宫知道了。”
已经很有没同宣沛帝一同用膳的王皇后，这次却一点都没生气，她甚至噙着几分让陈公公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笑意。
“本宫就在这坤宁宫，恭候圣上御驾。”
嘶——不太对劲啊。
从坤宁宫出来的陈公公面色如常，心里却使劲琢磨了起来。
他们这位皇后娘娘，寻常时候还好说，确实自有一番世家贵女、母仪天下的端庄气度。
可一对上他们圣上......总像绷着劲儿要证明什么似的，三两句间恨不能噎死人一样。
领教这么多年的陈公公，今日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他想来想去，也没听说最近东宫或者广阳宫有什么事啊？
难得坤宁宫有个新鲜事，陈公公看了看天色，笑眯眯脚步略快的往含元殿去。
得咧，他也甭瞎猜了，一会儿就跟着圣上，好好瞧瞧他们这位皇后娘娘的宝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