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片鲜艳的火烧云,红橙粉紫混合在一起,染得整个天空变成橘色,像一盘缤纷水果糖。
汤依只允许自己短暂地脆弱了一个下午。
周日一大早,汤依便开车去往橘县小学。
心情郁闷、工作忙时,去这里短暂逃避一下好像已经成了她多年的习惯。
乡村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窒息的母亲在电话里的撕心裂肺,只有孩子们纯真的笑脸。
汤依停好车开门下来时,心情无端变得轻松不少。
她深呼吸几次,将胸腔里沉积已久的郁气吐出,才慢步走进老师们的办公室。
“杨校长。”她站在门外礼貌敲敲门,微笑着打招呼。
杨圆月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看清汤依的面孔后喜笑颜开。
“小依来啦?”她笑得眼睛眯眯的,拉着门口的汤依在自己桌子旁坐下,“你说说你,工作这么忙还隔三岔五来,真是辛苦了!”
汤依看着杨圆月的笑脸,自己也不知不觉被感染得扬起嘴角。
“我不辛苦。”
汤依说的是真心话。
或许旁人要是知道了她每隔几个星期就自驾几个小时,绕进崎岖山路来到这里,只为了来陪陪孩子们,一定会觉得她傻吧。
可她从来没这么想。
从下定决心拉人集资修建图书馆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
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杨圆月和留守儿童们待她如亲人,她怎么会为了一点路途的小麻烦就嫌弃。
杨圆月每次都挽留她吃晚饭、过夜,走之前总给她带特产,还体谅她秘书工作忙,平常从来不发信息催她来,更不会看不起她的工作。
“秘书咋,秘书很好的呀!穿得齐齐整整的,给人工作安排得舒舒服服的,多有出息!”
汤依想到她曾经与她谈心时,杨圆月毫无犹豫的反驳话语。
她在橘县这里,受到了一位几乎是陌生人的支持鼓励。
甚至是如同母亲一般的,无原则的鼓励。
而不是极尽贬低、蔑视、看不起。
像她的亲生母亲那样。
“今天来这么早,在这多待一会,啊。”杨圆月和蔼的声音响起。
她的手温暖而粗糙,掌心的茧子在汤依手背上摩擦得有一点痛。
但汤依却悄悄握得更紧。
就这样吧。
把她当成妈妈,只有一天也够。
她在心里偷偷想,无言跟在杨圆月身后,视线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孩子们,看看谁来了呀?”
杨圆月将汤依领进小而狭窄教室里,本来在课间休息打闹的孩子们纷纷转头张望。
“依依姐姐!”
“好耶!!”
孩子们尖锐的声音响起,几乎要掀翻了整个屋顶,显得格外刺耳。
但汤依只听得见他们真心的喜悦。
橘县小学由杨圆月一手组织起来,收留了几乎整个村子里的留守儿童。
他们父母出远门务工,半年八载也不会回来一趟。
更有甚者,几乎是抛弃了孩子,几十年也不会想起自己将他们被放在农村里。
杨圆月为了确保孩子们受到应有的教育,决定建起这样一个小学。
占地面积小得不能再小,设施更是简陋无比,就连老师们也多是怀着一腔信仰与善良,领着微薄的工资,来到这里,传播着同样微薄的希望之种。
孩子们不懂得什么叫资助。
他们只知道某一天,一位漂亮的姐姐穿着漂亮干净的衣服,来到他们的小学。
再然后,一栋崭新的图书馆建了起来,一摞摞崭新的书籍被大大的白色卡车运进来。
他们的课表出现了阅读课。
他们的课本不再是缺页的,也不再有卷角。
依依姐姐像会魔法的仙女,只要她一来学校,就会变出全新的书和文具。
仙女姐姐摇身一变,出现在教室门口。
孩子们于是尖叫着,用青涩的、笨拙的方式表达他们的喜悦。
在杨圆月的默许下,孩子们鱼贯而出来到小小的操场,和汤依一同做游戏;去到图书馆,同她一起静下来阅读。
汤依毕竟是成年人,又因为常年待在办公室,体力实在是跟不上这些小孩子。
几轮老鹰抓小鸡结束,汤依喘着气坐到树荫下,伸手擦汗。
“姐姐你不玩了吗?”
“你们玩,姐姐有点累了想歇一会。”
谢绝了小男孩的邀约,她目送他飞奔回操场,融入操场中央围着圈圈坐着的同学们,心里感到暖洋洋的。
她双手反撑着身后的草坪,享受着绿荫下阵阵吹拂在脸上的凉风,和头顶树叶沙沙作响的白噪音。
汤依懒懒地环视一圈,眼睛里带着欣慰的笑意。
直到她瞟见破旧的篮球架后面坐着的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小女孩。
汤依看见女孩目光始终朝着操场中央的同学们和人群中鼓掌的杨圆月,却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她小小的黑黑的手一下下捋着耳侧细小的麻花辫,时不时伸手拽拽身上明显偏大而布满补丁的衣服。
汤依没怎么思考,起身拍拍身上的杂草,朝着篮球架走去。
“小妹妹,你怎么不去和他们玩儿呀?”
汤依走到她身旁,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半蹲,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询问,却还是把小女孩吓了一大跳。
她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像受惊的小鹿,戒备地往边缘挪了挪。
汤依见她不说话,决定换个方式,先让她熟悉熟悉自己。
她指指女孩儿身旁的空位,微笑着询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女孩儿没回答,许久才小幅度地点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汤依感觉有希望,便轻轻在她身旁坐下。
她没着急问问题,只是将双手抱着膝盖,微微眯着眼,抬头享受微风的吹拂。
感觉到身旁的姑娘似乎略微卸下紧张应激的情绪,她想了想,缓缓开口。
“我叫依依,你叫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小女孩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悄悄瞟了眼汤依的鞋子,又迅速收回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汤依几乎都要忘了自己问了这个问题时,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怯生生的:“......西西。”
“西西,依依,我们俩名字都好像。”
汤依笑着歪头看西西,西西也迟钝地抬头看了眼她,随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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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移开视线。
“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汤依再接再厉,“你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去和同学一起玩儿吗?”
然而这个问题像投进深潭的小石子,没能得到任何回音。
凉爽的风吹过,也把她其他想问想说的话都揉进了风中。
汤依余光中瞥见西西几次犹豫地嘴唇嗫嚅,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吃饭了吃饭了!西西,来,去食堂吃饭了。”
汤依抬起头看去,刚刚还聚满了人群的草坪一瞬间空空荡荡,只剩下几个慢慢往食堂走去的小小身影。
杨圆月从操场中央走来。她的声音由远至近,远远地就在对西西招手。
西西像是终于找到正当理由,身子一扭,从汤依身边钻走,跑走了。
“这孩子,跑这么快也不怕摔!”杨圆月一面朝着汤依走过来,一面埋怨道,语气中却满是宠溺,没有一丝责备。
她在汤依身边拍拍裤子的灰尘,提起膝盖上的布料坐下。
“这孩子叫西西,才上一年级,也是个可怜的。”
汤依听出她惋惜的语气。她环视一圈,见附近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开口问:“她是经历过什么......”
杨圆月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阵,才下定决心,开口解释。
“她,她被人渣给毁了。”
她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颓丧地垂下头。
汤依听见“人渣”二字,感觉心里被什么狠狠一击,揪了起来。
她努力平复心里的波澜,良久才开口向下问。
杨圆月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将西西的经历道来。
西西父母进城务工,家里留下她和奶奶。
然而某次奶奶出门割麦子,给了同村一个成天乱逛的大爷可乘之机。
他见西西一个水灵的小女孩一个人乖乖巧巧坐在门槛上,一下起了歹心,将她引导到自己家里,实施侵犯。
说到这里,杨圆月双手捂着脸弓下腰,再也不忍心讲下去。
因此她没能注意到身边的汤依,在逐渐蓝调的天空下早已忍不住浑身颤抖。
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想到西西晶莹的大眼睛却充斥着恐惧和不自信。
明明是坏人犯下的错误,最后却让这样一位未经世事的小女孩来承担这么沉重的后果,致使她内向自闭,再也不敢迈进人群中。
她就这样被无声地剥夺了放肆欢笑的权利。
黑暗中,汤依扭过头去,悄悄掉下眼泪。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从小到大,母亲的严加管教,使得她再也不会试图用眼泪来博取同情。
遇到困难与打击,她只学会了缩起坚硬的外壳,哪怕再怎么挺不过去,也从来不会想到求助于人。
好在她还有共情的能力。
汤依在这个没人看见的小村庄里,在篮球架上,在夜幕缓缓降临下来、黑暗笼罩时,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珠,暗下决心。
她要努力工作,她要联合慈善人士,为橘县小学以及尽可能多的学校组建起心理疏导室,安排专业的心理老师。
如果没有专业的介入,对于西西这样曾经受过伤害的孩子,童年的阴影会成为她一生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