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依回到家，脚上还有些隐隐作痛，于是她跳着另一只脚，艰难地完成洗漱任务。
第二天起床后，她仔细看了眼脚踝，一圈青紫色在瓷白的皮肤上十分刺眼，好在倒是没有什么痛感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最近怎么这么倒霉。手腕还没好呢，脚又受伤了。
她按部就班洗漱好，在玄关换鞋时，精准拉开底下的一只抽屉，找出了一双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回家的、几乎要落灰的平底鞋。
手机在包里振动一声。
汤依摸出来看了眼，是章铭朗的微信。
【章：你一般几点出门上班？】
汤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目的。
她一只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打字。
【汤：正在下楼。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小问题迟到的。】
绿灯亮起，章铭朗将手机锁屏，一脚油门冲出去，加速往前赶。
汤依不紧不慢地走出电梯，心里默默权衡判断脚的情况适不适合开车。
算了，安全起见，还是打车吧。
她站在楼栋门口，打开打车软件输入地点。
忽然远处一辆车从大门驶进来，冲着她按喇叭。
起初她并没在意，以为是别人打的出租车就没抬头。然而对方又按了几下喇叭。
她逆着光抬头望去，熟悉的脸出现在主驾车窗里。
“上车。”
章铭朗头往副驾驶小幅度地偏了一下，示意她上来。
汤依眯了眯眼，脚步一动不动。
“赶紧的，别连累我也迟到。”
他扭过头，看似不耐烦地催促着。然而在汤依看不见的角度，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和紧张。
汤依犹豫几秒，最终还是绕到副驾驶开门上了车。
主驾上，章铭朗破天荒地吹了个发型，脸上光洁得一根胡茬子都没有。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装作看后视镜，用余光瞥了一眼副驾的汤依。
汤依没什么表情。她平视前方，正在头脑风暴。
她并不傻，能感觉出章铭朗忽然的殷勤，绝不会仅仅出于“导致她崴脚”这样简单的理由。
她想到当初章董再三嘱咐的，让她安心工作，不要和章总产生什么私生活的牵扯。
她当然一口答应了。毕竟公私分开、界限分明是她工作这么多年一直贯彻的目标。
章铭朗见她一直不说话，绞尽脑汁找话题：“你想不想听什么歌？”
“嗯？”汤依回过神，脱口而出，“《各自安好》。”
章铭朗像开了慢动作一般转头，面色沉静地判断她是真心的还是故意的。
汤依毫不心虚地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刘若英版本的就好，谢谢。”
音乐响起，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车子驶入停车场附近，汤依才再次出声：“章总，你在这把我放下吧。”
章铭朗当然知道她在避嫌。然而他也没什么理由可以反驳，只好一言不发地靠边停车。
“非常感谢你的好意，章总。”车子靠在路边，汤依没却有急着下车。
她一路上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开口：“工作之外，我们走得太近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以后还是我自己打车比较好。”
章铭朗毫不意外她能说出这句话。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真的听到以后，一早上的美妙心情还是被她一瓢水淋得湿透。
他思考几秒，随后假装不在意地干笑一声：“你想多了。我只是顺路，而且毕竟昨天因为我你才受伤。”
汤依点点头，语气平缓：“我明白，但是我摔跤是我自己没走稳的原因，和你也没有关系，你也不必感到抱歉或者想要补偿我。”
章铭朗听了这话，眼神黯淡下去，却仍然梗着脖子嘴硬：“我就是良心太重。”
“是，”汤依语气真诚，“你是善良的人，这个我挺知道的。”
章铭朗怎么感觉她在阴阳怪气，但从她的语气中，他又实在听不出什么不对劲。
“再次感谢你，注意安全。”
汤依下车前只留下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
章铭朗没有立即启动车。他单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直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愚蠢的事。
上赶着丢什么人呢。
他低下头，自嘲这两天自己做出的一系列奇怪行为。
有了早上这一下，章铭朗工作都比平常认真不少。
汤秘书对此非常满意。
章铭朗入职将近半个月，整个公司运行似乎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一样的是秘书部。
经历了刘璋那件事，大家都很有眼色地收敛了一部分玩心，认真工作。
新来的章总性格与林总天差地别。他显然更喜欢紧迫的工作节奏，而林总年纪大了，性格也更沉稳，平常秘书部同事们摸摸鱼，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章铭朗通过汤依提供的资料信息，查阅了公司近年来的财报和项目数据，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丝毫没有上市公司的样子。
这些工作他全部是私下进行，因此其他正在观望中的高管们几乎没感觉到他的存在感。
“章老爷子调走林总给这位宝贝孙子让路，我还以为是什么商业奇才！”
“哼，毛头小子而已。”
副总办公室里，几个高管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语气轻蔑地哄堂大笑起来。
赵林锐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办公室的。
他自然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但他既没有应和也没有制止，只是坐回办公椅，一言不发地拿起一沓文件，竖在桌上摞了摞。
“要我说，这位小章总也干不了多长！”一位高管往前凑凑，放轻语气，眼睛眉毛挤成一团。
一听这话，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传送着眼神，随后又笑起来。
“调走了老林，还以为要来个狠角色，哼哼，我看连他身边那个秘书都不如。”
“诶！那个汤秘书？这女的......”
“嘭！”
几个高管越说越偏，忽然被办公桌上传来的响声吓了一跳，连忙止住话头，朝响声源头看去。
赵林锐却像没注意到几人的反应一般，继续摞着手上早已经很齐整的文件，文件砸在实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办公室里立刻恢复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鱼缸中金鱼游动时发出的细小水波声。
高管们大气都不敢出，唯唯诺诺地瞟了眼赵林锐。
他半垂着头，似乎认真整理文件，半边脸隐在暗处看得不真切。
“你们继续。”
赵林锐缓缓掀起眼皮笑着说。然而他的笑容中仿佛藏着一丝警告，让几位高管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聊完了？”他终于放下手中已经被捏皱了的文件，往椅子上一躺，双手往前摊了一下，“那聊聊‘零点’？”
几人连忙点头哈腰地同意。
林总一年前开启了一项名为“零点”的紧急专利研发项目，然而项目尚未准备完成时，他便被调职去了分公司。
因此这项任务自然而然落在章铭朗肩上。
汤依全程跟进了这个项目，因此她只花了几个小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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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个专利项目的来龙去脉和进程跟章铭朗讲得明明白白。
章铭朗像终于睡醒了的狮子，眼神中总算有了点斗志。
伸展拳脚的机会来了。
他一改往日默默无闻的潜伏姿态，迅速组织公司会议，要求各部门全力配合，在一个半月内完成从研发定型到专利提交的全部工作。
在场的人除了赵林锐都一片哗然。
虽然前期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但只有一个半月时间未免太过于短了。
章铭朗懒得理会手下交头接耳，只留下一句散会，便起身离开。
赵林锐目送他和汤依一前一后的身影，几不可见地笑了笑。
“零点团队成员以前都有谁？”
章铭朗一面往前走一面侧首询问汤依。
汤依准确地说出几个高管的名字，最后提到赵林锐负责其中一条线时，感觉到章铭朗脚步慢了下来。
“你觉得，把他移出项目组的成功率能有多少？”
电梯门缓缓合上，门上映出章铭朗靠在电梯壁上的修长身影。
汤依心里一惊。
她转身对上他的视线，看出来他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她斟酌几秒，回：“取决于您。”
章铭朗哼笑一声，自然知道她的言外之意。
无非是在提醒他，作为总裁他权力不小，但别为了私人恩怨做出决定。
章铭朗这话半分玩笑半分真切。毕竟当初晚宴时，这位年纪轻轻的赵副总行为举止实在引人生疑，让他心里隐隐有些防备和不安。
但他倒也没再分心想这些弯弯绕绕。
接下来一个多月，公司上上下下都沉沦在紧锣密鼓的项目工作当中。
在章铭朗和汤依的良好带头下，秘书部总算有了点紧张的气氛，就连最爱摸鱼的唐佳鑫和李达都不再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
章铭朗下令成立了专门的工作小组，层层向下分，因此每天大会小会不断。
汤依只能估计每个会议的紧急情况，按此来安排好先后顺序。
中午，她将预定的盒饭轻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顺带捎走了办公桌上已经见底的咖啡杯。
“章总，午饭到了，您趁热吃。”
她见他像没听见一般，准备先退出去，过会儿再来提醒一次。
然而她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
“回来。”
她敏锐地感觉到他声音状态不对，但她暂时没说什么，走到他办公桌前等待他安排。
“下午组织个会，把每个部门的负责人找来。”
章铭朗嗓子仍然沙沙的。他一手撑着额角，一手在胃部覆着，眉头不舒服地微微皱起。
汤依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坚定，说的却是另一件事：“章总，我联系一下周特助，下午送您去医院做个检查。”
章铭朗意外之余，饶有兴趣地抬眼瞟了她一眼。
“怎么着，汤秘书这是开始关心上司了？”
汤依：“......”
她当然知道他在用之前她的话回怼，但她现在没有闲心拌嘴。
“您感觉恶心吗？还是头晕？”
“都有点。”
“应该是急性肠胃炎。”她边摸出手机翻找周特助的联系方式，边询问道，“以前也犯过吗？”
“不用你联系，”章铭朗强撑着起身，“我已经找过他了。”
正说着话，周特助敲敲门进来。
“章总，车好了。”
汤依回过头，向门外不知所以的周特助点头示意，随后转过去搀扶章铭朗，周特助也赶忙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