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章铭朗瘫在床上捧着手机，盯着屏幕上和汤秘书没一句废话的工作聊天记录，手指悬在上方，半天没下定决心打字。
汤依当然不可能陪着他胡闹，真的每天给他发短信。她早就看出来章铭朗捉弄人的小把戏，在前几天就主动再次提出并成功加上了他的微信。
他又想到今天晚上唐突抓住汤秘书手臂的动作，心里感到后悔不已。
能看出来汤秘书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此举肯定让她感到冒犯，所以她才会甩开他，冷冰冰地说出什么“与你无关”的话。
等一下，我在干什么？
章铭朗猛地反应过来。
自己作为集团总裁，过问一下手下的情况有什么不对？
再说了，她作为总秘，有什么磕了碰了的，耽误的还不是公司的工作？
种种心理活动仿佛给他鼓了气似的，促使他故作轻松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两下，思来想去，打上去的字又删掉，最后干巴巴地发了一句：“你手腕记得上药。”
“洗澡。”做完一系列活动，章铭朗自言自语一句，而后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将手机丢向枕头，抓起床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大步向浴室走去。
等他洗完澡出来，头发也没来得及吹干，顶着一头毛巾就跑到床头摸手机。
对面十几分钟前回了一句：“多谢章总关心。你早点休息。”
章铭朗像被放了气的气球，不爽地盯着聊天页面。
没想到汤秘书真的对今天的事一句话也不解释？
章铭朗看着这条信息后面带着一个他只见过他爸用的“握手”表情，心里五味杂陈。他没再回什么，毕竟汤秘书一句话，就已经把他能说的话都堵得严严实实。
由于前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脑子乱乱的，汤依今天难得起得晚了点。
幸运的是刷卡进公司时正好碰上一趟电梯。她加快几步走进去，里面不算拥挤，但没想到还遇见了熟人。
“汤秘书，你今天怎么也来晚了？”唐佳鑫一直是踩点王，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在上班的电梯里看见汤依。
“有点堵车。”汤依随口扯了个理由。
唐佳鑫点点头，忽然瞟见汤依手腕上系了条绿丝带。她正准备找话题，快要合上的电梯门忽然再次打开，章铭朗带着一副看起来没休息好的样子走了进来。
电梯里的员工纷纷点头问好。
章铭朗“嗯”了一声，扫视一圈，视线定在角落里的汤秘书身上。
汤依穿着翡翠绿的丝绸衬衫，乌黑的长发听话地垂在胸前，衬得她脖颈和脸更加白净，口红也更加红，散发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他又想到昨天对他说着“是我的私事”的汤依，好像被触到逆鳞一般，怎么也不肯将事情说明了。
章铭朗感觉她真的像一块翡翠，浑身冰凉，永远淡淡的，怎么都捂不热。
“汤秘书，你这个丝带挺好看的欸，我以前只见过别人系在脖子上，没想到还能系手腕上！”
汤依听到唐佳鑫的夸赞，下意识把手腕往身后藏了藏，礼貌笑笑：“随手搭的。”
“嗤。”
章铭朗当然听见了她的谎话。想必也只有他知道，她系上丝巾真正的目的是遮挡手腕上的淤青。
唐佳鑫话到嘴边，被忽然冷笑的章总给憋了回去，她有些惊恐地看了眼前面章铭朗的后脑勺，又扭头瞧了眼同样盯着他的汤依，不知道讲错了哪句话，赶紧闭嘴了。
汤依睫毛垂下，眼神闪烁。电梯就这么寂静地到了16层。
几位同事都涌出去，唯恐和这位阴晴不定的老板产生什么交集。
唐佳鑫更是首当其冲，几乎马不停蹄地冲了出去。不知不觉中汤依和章铭朗就自然地落在后面。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阵，直到章铭朗终于沉不住气，清了清嗓子。
汤依眼睫轻抬，瞟了他一眼，并没作声。
“啧，你怎么回事。”
章铭朗见她还是一言不发，一下子急了。
“你是觉得我该说什么？”汤依感到莫名其妙。
闻言他停下脚步，汤依也连忙刹住车，险些撞上他肩背。
“我作为你的上司，难道没权利了解一下你和公司副总的关系？”
章铭朗眼神锐利，试图用职位压制住她，让她说出事实。
果然是这个事。
汤依隐隐有些后悔，昨天不应该做出那样的应激反应，惹得这位大爷起了疑心，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作为上司，你也应该信任一下下属。章总，我昨天已经说过，我和赵副总以前发生了一些私人恩怨，我自认为已经解决了，或许是我没说清楚给对方留下了误解。如果你担心这件事影响工作，我会找时间重新处理好这件事。”
“你打什么哑谜呢，又是这件事又是那件事，还私人恩怨？”章铭朗双臂交叉在胸前，语气沉了几分，“他是你前男友？”
汤依被这话震了一下，立刻否认：“不是。”
“你最好没说谎，”他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故意警告道，“君茂可不支持办公室恋情。”
“我清楚。”
“你清楚就行。”
章铭朗没再追究下去，径自走进总裁办。
汤依心里杂乱无章地坐回工位，开机了电脑后，却头一次没心情立马投入工作。
一门之隔内的章铭朗坐回椅子，随手捻起一支钢笔在手上转着，脑子里想着刚刚和汤秘书的对话。
他自然不相信汤依扯的那一通场面话。
看她工作这劲头，倒不像是会谈什么职场恋爱来分心的样子。
他忽然想起那天撞见刘璋和她单方面发生矛盾时，说了什么来着？
“你干的那些事儿我们大家都门儿清，当初和赵总......”
章铭朗若有所思，结合汤依回避的态度，感觉不像有什么好事。
当时只以为是部门间的纠纷，如今结合她抗拒而讳莫如深的态度，章铭朗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一阵探究欲油然而生。
他需要知道真相。
不是以章铭朗的身份，而是以总裁的身份，厘清可能埋藏在他手下团队中的任何隐患。
他决定暗中调查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他的想象。他抬头，看见一抹绿色。
“章总，这些文件需要你过目签字，另外，下午三点这个项目需要你到亲自现场去看看，需要我安排司机吗？还是直接联系周特助。”
章铭朗把文件接过来看了一眼，思索一番，吩咐道：“直接叫周特助，你跟一下鼎盛的项目，下午不用跟我去。”
“好的。”
汤依见他没有别的话说，便退了出去。
刘璋再次感到受宠若惊，甚至有点恐慌，而这种心情在他坐在了章总的车上时达到了顶峰。
自从上次鼎盛合同出错以后，他就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今天又被喊来陪章总去看项目，他没觉得荣幸，反而担惊受怕起来。
车里安安静静，除了空调出风口发出的微弱风声以外再没有什么声响。
刘璋在副驾那是如坐针毡，完全不敢动弹。
“刘璋。”
“欸！章总，您有什么指示？”
刘璋一听身后这位阎王低沉的声音，差点吓得跳起来，赶忙谄媚地笑着转头问道。
章铭朗摩挲着袖扣，许久以后缓缓开口。
“你觉得汤秘书......她人怎么样？”
这下不仅刘璋，专心开车的周特助一听这话，连忙竖起耳朵偷听。
“她......人挺好的，呃，工作很严谨。”
“性格呢？”
“性格？她没什么特别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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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或者说，她这么多年一直这样，私下挺神秘的，没人知道她生活上是什么性格......”
“神秘？”章铭朗被这个形容词吸引，追问道，“她平常不和你们聊天？”
“不不不不，从来不聊。汤秘书一直公是公私是私的，从来不和我们聊八卦！”
章铭朗若有所思，许久后才问出口：“那她和赵……”
“章总，到了。”
周特助听章铭朗一时间没说什么了，开口提醒。没想到一开口就不小心打断了他的话。
刘璋巴不得赶紧下车，连忙打开车门。章铭朗见没机会再问下去，只好开门下车，顺便横了前面惶恐的周特助一眼。
周特助：我冤啊！我是看您没说话了我才出声的额啊啊啊！
另一边，汤依正在忙着处理鼎盛的项目对接，忽然收到董秘的内线电话，请她去一趟。
汤依一面应下，一面在心里疑惑，不知道所为何事。
几分钟后，汤依人已经坐在董事办的沙发上了。
章董一手拿着刷子一手拿着串，鼻梁上架着个老花镜仔细盘着，也不说话。
汤依在来的路上细细思考了一番最近的工作，没有出什么大差错。因此这会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如坐针毡的，她静静坐在那儿等待他的吩咐。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实话说，我不太清楚。”
“哼，不清楚？”章董把刷子和串往桌上一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汤依岿然不动。
“前几天的接风宴，你干什么了？”章董缓缓掀起眼皮，眼神锋利。
汤依这才有了点动作。
看着他的神态，她罕见地分了心想到章铭朗。不愧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两个人语气神情和性格都是如出一辙。
她眼睫微垂，迂回道：“实在抱歉，和赵副总之前的事没处理好。”
“当年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想着翻旧账！”章董音调加重，警示她，“现在你的任务是辅佐好章铭朗！”
汤依听他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她很多年的噩梦，自嘲地勾勾唇角，心底一片寒凉，却不得不抬头微笑：“我明白。”
章董见她没有顶撞，心情好了些许，正要开口说什么，门口忽然一片嘈杂。
“外面干什么呢！”章董一声怒喝，外面安静下来。
随后大门打开一条缝，章铭朗的脸出现在门外。
他脸色不算好，似乎是来质问什么。然而当他一身低气压地走进总裁办，却一眼瞥见了一旁沙发上端正坐着、神情震惊的汤依。
“章董这是在审讯？”
章铭朗带着讥讽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毒舌。
“胡扯什么！”章董看他那样就来气，吹胡子瞪眼地吼道。
“胡扯？您这半天不来一趟公司，今天专门跑来，难道只是为了和我的秘书闲聊？”
章铭朗说完，瞥了一眼一旁已经愣在原地的汤依。
半小时前，他在回来的车上再次提起了汤依和赵林锐的关系。
刘璋一听他的问题，想到什么，埋下头嗫嚅着回：“这个……我不清楚。”
“我劝你最好别撒谎。”
刘璋秒跪，一五一十地解释：“就是那年……赵副总和汤秘书有些……误会，但是留下一些话柄……”
“把话说清楚。”
“哎就是，我也是听说啊，那会儿大家都在传，说汤秘书和赵副总是……是那种关系……”
章铭朗一听这话，感觉一瞬间整个人气冲到了头顶。
他瞟了眼偷偷观察他神情的刘璋，气愤消失了些，随之而来的是怀疑。
他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在电梯外，汤依斩钉截铁的“不是”。
于是他冷笑一声，满脸不屑，目光冷峻地直视着刘璋，一字一顿道：“这些空穴来风的话，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