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当然,最值得感谢的还是我。
三人没有减员,勉强都活了下来。
天气还不错的那个下午,少女醒了,告诉我她叫苏青。
我挺高兴,发出好些无意义的声音,指着水碗说“水”,指着野果说“果”,试着跟她交谈。苏青聪明得超出预料,学得飞快,立刻开始反教我用她那拗口的古语:水叫“泽”,果子叫“木实”。多数时候这些话是直接响在我脑子里的,但交流多了,我渐渐也能对她吐出几个短句。
聊的多是吃喝用度。虽说暂时安顿了,但伤口里那股阴冷感并没散,像根肉中刺,时时扎着我的感知,提醒我远没到能放松的时候。
他们伤没好透,自己出去找食容易被野兽叼走,只能我来。这一照顾,就是两个月。
“谢大人所赐。”
苏青叩首,仔细分拣我带回的东西,把不知名的根茎嚼碎,敷在另两人的伤口上。那两人一见我就要挣扎着行礼,被我按了回去。
“伤重,不动。”
“大人是善神,谷、梁,养好身体,之后再将礼数补上。”苏青说了一长串,我试着用耳朵听,只勉强辨出几个人名。
她对我要求极少,每次我离开前,只求些清水和野果。现在命是稳住了,但他们的身体亏空得厉害,光靠这些杂菜野果,效果跟喝水差不多,我得想法子弄点更补的东西。
回程路过一片茂盛草坡,想到他们整天窝在阴暗谷仓里实在无趣,便暂时放下收集的山货,就地编了个草圈,嵌上采来的野花,打算带回去给她解闷。编得差不多了,我瞅着储物坑里堆得满满的零碎,有点犯难。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能吃的不能吃的,应有尽有。
连之前捕鱼时跟我抢食的那只乌龟,也被我顺手逮了来。这龟当初被我用鱼抡晕,现在才醒,正活动着四肢,慢悠悠从一条死鳄鱼底下往外爬。
看着比别的鱼货新鲜点儿,我估摸它也跑不出坑底,就继续编我的花冠。
那乌龟鬼头鬼脑地瞄了我一眼,见我没注意,猛地从坑里弹起,箭一般射向草丛。
余光扫到那抹逃窜的轨迹,我抬脚就把它踩住了。
“想跑?”
我漫不经心地用脚碾着,它四肢乱刨,昂头作势要咬,速度快得带出残影。我眉头一挑,脚下发力,原地跺出个浅坑。
乌龟眼神瞬间清澈,张了张嘴。
我无慈悲地一脚把它踢回坑里。“噗”一声闷响,坑底似乎传来“哎呦喂”的哀嚎。
住处缺锅少碗,这龟背甲够大,剃干净了当个汤锅倒也凑合。看它这么活蹦乱跳,想必异常新鲜,给苏青补身子应该不错。
“乌龟炖鳄鱼能好吃吗?”我自言自语,觉得这搭配有点怪。
坑里的乌龟一听,立刻打了个寒颤,龟脸上透出股压不住的悲戚。
我看看坑底那条死透的鳄鱼,又瞄瞄眼里淌着不明液体的乌龟。
摸着下巴想了想,病号该吃病号餐,这俩炖一块儿,确实不太好消化。
“大仙,大仙饶命啊!小龟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求您高抬贵手……”细弱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坑底传来。
什么动静?
我动作一顿,四下看看,发现是那乌龟哭得更凶了。
我把这铁锅大的家伙捞起来,它嘴里还囫囵咽着我打来的鱼肉,一边哭一边吃,大半条鱼都快进肚了。
前有螃蟹吃姜,现有乌龟偷鱼。
我眉毛一扬,挥手一个鼻窦打飞它嘴里的肉。
“再嚎现在就拿你下锅!胆子不小,敢偷吃配菜。”
我拎着这“主菜”一顿晃,它被摇得七荤八素,哇哇大哭:“横竖都是死,做个饱死龟总比饿死强!求大仙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哭到一半,它有色厉内荏道:“你要不放了我,等我太太太爷爷来了,要你好看!”
“好啊,听起来这乌龟还挺多,吃你一个不够塞牙缝,正好等我闲了,送你们一家团圆。”
“你胡说!你个臭外地的凭什么对我们喊打喊杀,我祖太奶奶可是东海龙宫里的丞相老婆,你个无名小神也敢触龙宫的霉头!”它抽噎着嚷完,见我脸上寻不出一丝惧色,立马又搬出这更唬人的靠山,龟眼里那点希冀的火苗几乎要溢出来。
活像被踩了脚的混混,一边疼得掉眼泪,一边不忘撂下“我大哥饶不了你”的狠话。
怪不得被抓了还这么嚣张,原来后台挺硬。
我歪嘴一笑,凑近它耳边低语:“龙肉啊……味道还行,跟你一起炖,不知道能不能提提鲜?”
“你、你吃过龙肉?”乌龟眼睛骤然瞪圆,一脸石破天惊。
泪珠子顿时串成了线,语气切换得无比丝滑,带着哭腔谄媚道:“大仙既然好这口!我身上硌牙没肉!但这儿附近有条快化蛟的长虫,气血那叫一个足!大仙您吃了它,可比吃我补多了!”
“蛟类?气血充沛?”我本不在意它的求饶,但这几个词让我心动。苏青他们需要大补,我也需要结实的材料,更重要的是,这些本地妖精,说不定知道那道阴冷视线的来历。
“长虫?蛇么?多大?”
乌龟忙不迭点头道:“足有五丈长,腰比树粗!那蛇皮水火不侵,乌黑锃亮,绝对是好东西!”
它识趣的带路,我便拎着它去会会那地头蛇。等到了地方,眼见硕大的墨蛇盘在潭边青石上,见有人到来,也只是碧瞳斜睨,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说它是蛇,实则更近于蟒。通体玄黑,眼泛青光。盘踞的深潭边草木稀疏,岩石上有不自然的腐蚀痕迹,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腥涩气。
刚一对眼,墨蛇便知来者不善,盘踞的青石被它暴起的身躯震出裂痕,巨大的蛇尾挟着腥风横扫而来,碗口粗的树木应声而断,地面被犁开深沟。我侧身闪避,蛇尾砸地,轰隆巨响,潭水溅起丈高。
一击落空,它巨口一张,喉中青光隐现,一股阴寒腥气扑面噬来。我不硬接,身形飘忽,总在毫厘之差避开。几回合下来,墨蛇焦躁起来,攻势越发狂暴,蛇躯扭动,试图将我缠绞。
就在这时,眼角瞥见那罪魁祸首乌龟,正悄无声息地往潭水深处溜,速度比来时逃命还快。
我冷哼,岂容它金蝉脱壳。当下不再游斗,看准蛇头再次噬来的瞬间,不退反进,一手如铁钳扣住其下颌鳞甲,另一手凌空一摄,将那滑溜的乌龟又逮了回来,四爪在空中乱蹬。
我也不客气,抓住它坚硬的甲壳边缘。这分量,这手感,舞动起来虎虎生风。
“正好拿你当板砖使!”
墨蛇要害被制,狂性大发,粗壮蛇躯猛地收缩,想将我和它一同绞碎。我足下发力,腾空跃起,避开绞杀,抡起“龟壳板砖”,对准它水桶粗的蛇身中段,专找鳞片衔接的软肋,一顿猛砸!
“砰!咚!嗷——!”
闷响、龟嚎、蛇嘶混成一团。墨蛇坚鳞在重击下迸裂,渗出暗沉血液。
它痛极尖啸,身躯疯狂扭动,扫平大片灌木。我手下不停,绕身腾挪,每一下都砸得它浑身剧颤。
这场面颇有几分荒诞:凶焰滔天的巨蟒,形单影只的苍白女子,兵器是只活生生、不断惨叫的乌龟。缠斗近半个时辰,墨蛇遍体鳞伤,动作迟滞,碧瞳里满是惊怒。
它终因剧痛僵直一瞬。我瞅准机会,丢开晕头转向的乌龟,五指并拢如刀,气劲凝于指尖,猛地突进,刺入蛇腹!
蛇腹应声破裂,蛇血涌出。手臂长驱直入,滑过腻滑肌肉,触到那颗搏动的心脏。指尖微力,便可断送这数百年道行。
然而,就在发力前一刻,掌中充满弹性的触感骤然消失。庞然蛇躯如幻影急缩、变形。眨眼间,狰狞巨蟒不见,只剩一个跌坐在地、男女莫辨的孩童。
看去十一二岁,玉雪可爱,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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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披散,衬得碧绿眼瞳极大。此刻却玉面皱起,嘴角不断溢出血沫。
我的右手仍维持前探姿势,只是原本没入蛇腹的手臂,此刻竟穿透了他单薄胸膛,手掌正捏住那颗微弱跳动的心脏。温热血线顺我手臂流下,染红他浅色衣衫,滴落泥土。
这突变让我一怔,没立刻下杀手。
血沫不断从他唇角溢出,他却未再挣扎,只抬起清澈碧瞳望我,声音脆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在此地清修,未曾害过人。阁下要取我性命,也需有个缘由。”
我没松手,直言:“其一,这乌龟说你的皮囊结实耐用,我正缺个盛物的东西。其二,我身边有几口人要养,你的肉身,够她们吃上许久。”
他极淡地勾了下嘴角,碧瞳如水波一闪,掠过旁边噤若寒蝉的乌龟,眼中闪过极快的不甘与权衡,随即垂眸:“既然败于阁下之手,要杀要剐,本无话可说。只是……我修行数百载,若只作皮囊肉畜之用,未免浪费了这点微末道行。”
他喘口气,续道:“若阁下只需皮囊,我每五十年一蜕,洞府中已积存六张完好的旧蜕,质地远比眼下这身带伤的鳞甲更佳,愿尽数奉上。阁下肯饶我一命,此后所有蛇蜕皆为您所用。至于肉食供养……我对这方圆百里的山野了如指掌,每日为您寻来足够鲜活的猎物,绝非难事。”
蛇心被我掐在手里,尽管是冷的,仍能感觉到它说话时急泵起的心跳。
见我沉吟,乌龟急忙伸颈嚷道:“长虫甚是狡诈,大仙当心它故意使计脱逃。”
蛇变作的小孩确是斜眼一瞧,冷笑:“不及你这夯货祸水东引。若我得活,他日化蛟,必灭你全族!”
“小子张狂!”
乌龟欲张口再骂,被我一眼瞪回。
这精怪内讧有点意思。
蛇虽受制,却有理有据,让我高看几分。我面上不露声色,手却略松,待他气息稍匀,便诘问:“空口无凭,我怎知你不是骗我?放你逃走,徒增烦扰怎办。”
蛇童眸光一暗,强撑的镇定泄去几分,窥我神色不耐,声音更低:“阁下所虑极是……我愿奉上一缕精魂,结主从之契。若有背弃,甘受惩戒,神魂俱灭。”
言毕,他额间灵光浮现,一股精纯微凉气息顺臂涌入我灵台,仿佛无形丝线相连。我便知他虽为墨蛇,却身负一缕幽玄蛟血,在此避世清修三百载,未染人血。
“呸!没骨气的东西,竟认外人为主!”乌龟骂骂咧咧。
我松开手,把乌龟丢给蛇童:“既然跟了我,这累赘你拿着。”
墨蛇颔首,尾梢卷住龟壳,任其四爪乱划也无法挣脱。它转而望我,蛇瞳幽光流转,低首道:“某至今无名,恳请尊者赐字。”
彼时我尚不知赐名牵扯的因果,少不更事,常随口允诺别人,平白惹来后世诸多纠缠。
乌龟闻言挣扎更剧,似想阻拦,却被蛇身缠紧,只剩闷哼。
“看你黑不溜秋,眼睛绿得跟LED灯似的。行吧,以后叫你青玄。”
话音刚落,四周空气一凝,耳边似有遥远风雷滚过,震得灵台微荡,一丝难以察觉的倦意掠过。只见青玄周身光华流转,胸口血洞肉眼愈合,额间鼓起个小包,似要生角。
它伏身拜倒,语带肃敬:“青玄承蒙赐名,愿随侍尊者,勤修不辍,以报点化之恩。”
乌龟眼神复杂,难掩艳羡。
不是,就起个名,至于这么大动静?我心里有点被套路的不爽,但我向来想得开——给了就给了,又不是给不起。
“这龟有用,暂且不杀。”我对青玄补了一句,它这才停下扯杀龟脖的手。
“先别整这些虚的。”我对它摆手道,“青玄,去取蛇蜕。顺便……跟我说说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青玄点头称是,俯身迎我踏上其颅。它衔住扑腾的乌龟,墨电般掠入林间,倏忽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