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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爱的条件

作者:江月重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小二将谢舟和冯仪引向雅间,雅间沿街而设,能俯瞰半个辽阳城。


    清溪站起恭敬行礼,正要开口,被谢舟一个眼神堵回去。梨花拉他坐下:“下属也要吃饭,饿着肚子怎么干活,谢大人您说是吧。”没穿那件烫人的狐裘,说话也有底气不少。


    谢舟好似没看见梨花,目不斜视直接错身而过,冯仪停下脚步对梨花道:“姑娘莫怪,我们也是受邀前来,不方便做主请二位进去,二位这顿我请了。”她给谢舟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谢舟温柔道:“你全权做主。”冯仪微微颔首,回头向梨花微笑。


    她女主人的做派让梨花胸口莫名发堵,没好气道:“这酒楼只许你们来?你们吃你们的,我们吃我们的,为什么要你请?”冯仪没想到她火气这般大,面上僵硬一下。


    清溪立刻打圆场:“有人替你省钱还不好。”免费吃大餐简直赚大了,他不理解以前抠搜攒钱的梨花这是怎么了。


    梨花侧头斜睨他:“我说了请你吃饭,花别人的钱算怎么回事,还是说清溪大人也想坐雅间,嫌我招待不周?”


    啊?火怎么烧到他身上来了,清溪一脸懵连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梨花站起身下巴一扬:“不就是雅间,我请得起。”她看向小二示意他带路。


    “这……”小二面色犹豫,似乎询问谢舟意见,谢舟偏头欣赏窗外景色,大约也不在意,小二一合计,有钱不赚白不赚,便领着梨花和清溪移步雅间。


    进入雅间梨花才明白他犹豫什么,这间酒楼的雅间是一间拆作两间的,中间用屏风隔开,共用一个窗户,说话声音稍大点隔壁人都能听见。


    她有些不悦:“我要单独一间的,没有么?”


    小二点头哈腰道歉:“客人,就这一间了。”酒楼生意这段时间突然好起来,好似藏起来的有钱人一瞬间全冒出来花钱了,生意火爆到不得不把雅间隔断。


    梨花恹恹坐下,小二问:“您点些什么?”


    “先来壶白水吧。”走了半天,她渴得很。


    “嗯……”小二为难,“客人,雅间的茶水龙井起步,要不给您来壶龙井?”


    梨花张大了嘴,还有低消啊,刚才就不该赌气,她懊恼地捶捶头。


    清溪一瞧就明白,拍拍肚皮道:“吃过夹肉饼我现在撑得很,咱走吧,下次空着肚子再来宰你。”


    “别别别,好好坐下。”梨花拦住要走的清溪,现在出去比一开始就没进来还难堪,尤其她听到屏风那头男人低低的笑声,就更不能走了。


    她咽了咽口水镇定道:“那什么,给我们来两个大肘子,一盘酱牛肉,一条清蒸鱼,两碟绿叶菜。”有肉有菜这不寒酸吧。


    “嗯……”小二还是为难,“您说的这些我们没有。”


    梨花道:“那你们有什么?”


    小二道:“咱家酒楼有一位南方来的大厨,他最拿手的是蟹粉狮子头、佛跳墙、白菜汤和豆腐羹。”


    又是蟹和狮子又是佛的,名字越怪卖得越贵,她才不上那当:“那就白菜汤和豆腐羹吧,再来两碗米饭。”这两样她总吃得起吧,清溪没有意见,小二便去传菜。


    雅间风景不错,梨花百无聊赖坐着,就听下方闹哄哄的,她趴到窗边看热闹。


    下方是酒楼正门,一个粗布麻衣的青年男人被几个侍卫推倒,侍卫喝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再闹把你抓进去。”


    青年道:“我明明看着谢大人进去的,我要见他。”


    “谢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快滚!”


    青年大喊:“谢大人,我要伸冤,求您见我一面。”谢舟明面上是来巡查辽东官僚工作情况的,也就是钦差,找他反应情况的人不在少数。


    辽东之前由李潇家族的人掌握,李家在辽东的关系盘根错节,因为大旱隐瞒不报,前一任知府被褫夺官位,左良源上任,李遥死后,一应官员大换血,辽东官场地震,谢舟代君抚慰众臣,稳定民心。


    “左大人治下还有冤案?”谢舟不知何时也来了窗边,声音不喜不怒,听得左良源直发颤,连声道:“没有没有,那人本是个书生,屡试不第魔障了,总觉得有人害他,天天击鼓鸣冤。下官念他可怜,没计较他报假案之罪,却让他搅了您的清净,下官这就把他关起来。”


    他眼神一动低声斥则手下:“怎么让他跑出来了。”


    谢舟道:“算了,他也不容易,赶出城吧。”


    左良源应声:“大人仁善,还不照大人说的去做!”


    书生的呼喊引来百姓围观,侍卫一推搡,他摔在一个男人身上,男人一脚踢开他:“你敢弄脏我的衣服?”


    谢舟道:“辽东果然富庶,随便一个平头百姓都穿得起裘皮。”左良源嘿嘿干笑,琢磨谢舟的话。


    冯仪看一眼裘皮道:“这狐裘好像是大人送给那位姑娘的那件……”她语带暗示,眼神往隔壁瞟,笑看谢舟的反应。


    谢舟关上窗不耐烦道:“不值钱的东西,随便她怎么处置。”


    风景被挡住,梨花悻悻坐回去,狐裘明明送给那对母子了,怎么到了这个男人手中?


    这时,小二陆续上菜,梨花压下心中疑惑,打了碗白菜汤解渴。


    鲜,真是鲜掉眉毛了,在京城见过各种好东西的清溪都惊讶,更何况乡野出身的梨花。


    “这白菜汤是用干贝、火腿和三十只老母鸡吊了四个时辰,再用极细的纱网滤过只剩汤底,最后配上娃娃菜心。”隔壁一个圆融的声音传过来,“谢大人,天凉了,您先喝一口暖身。”


    梨花的勺子砸在汤碗里,干贝和火腿是什么她不知道,三十只老母鸡她可太知道了,那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难怪这汤香,铜臭味的。


    她重重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小二端进来的雕花瓷盅,装盘够讲究的,还未揭盖,旁边圆融的声音又响起。


    “您别小看这豆腐,它切成头发丝粗细,一抖就是一朵盛开的菊花,豆腐丝在清汤里散而不碎,喝起来比丝绸还顺滑。”


    梨花一口气憋住,看向那汤盅眼神发颤,清溪低声对小二道:“没碰过的,还能退吗。”小二尬笑,自然不能。


    梨花终于吐完那口气,不得不接受现实,她翻翻口袋,里面有离京时方延昌给的银票,她实在不好意思,只拿了这张五十两的。虽然够付这顿饭,但付完也所剩无几了。


    梨花苦笑道:“说好请你吃大餐的,这够下血本了吧。”清溪点头十分满意。


    这顿饭梨花吃得无比悲壮,最后连盘底子都刮干净,至于今天为什么出门、为什么烦闷全忘了。中途小二又进来一次,送来一碟糕点和一壶果酒,说是中秋节特赠,梨花欢喜收下打包回家。


    ————


    隔壁就不一样了,山珍海味流水一样往里送,那位声音圆融对吃如数家珍的是此地县丞,负责粮马、税收、户籍等事务,他一个劲儿献宝,到头只得了谢舟两个字:“尚可。”


    左良源道:“谢大人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你眼皮子浅了。”县丞赔笑,主簿、通判和陆师爷等人也笑,气氛热络起来。


    这时,冯仪微微蹙眉叹气,县丞关心问询:“仪儿姑娘怎么了?”


    冯仪转转手腕上的半掌宽的银镯道:“这东西压手。”她轻抚玉耳坠,“此物倒是温润。”她身上穿的戴的全是左良源献给谢舟的。


    把珍宝送给一个姬妾,要么他看不上这些东西,要么他对仪儿十分宠爱,无论哪一种,左良源都知道,他得继续上供了,其他几位官员富商也敏锐识别到这个信号,互相交换眼色。


    最开始听说谢舟要来,他们夹起尾巴做人,酒楼妓院都快倒闭了,那天各自的眼线回禀:谢舟带了一个舞姬回去,然后三天没出门,再出门时与舞姬同进同出,亲密举止毫不避人。


    有人尝试请谢舟吃饭,帖子递进去又被丢出来,向成功请客的人讨教经验,这才知道是给送帖人的辛苦费没让人满意,想见谢舟先得打通他身边人的关系。


    于是这些人加大力度,借谢舟办公之际请他吃喝,办公一炷香,玩乐一整天。尤其他身旁的仪儿,送什么都收,谢舟宠得她无法无天,都指望她吹枕边风。


    不怕他吃拿卡要,就怕他不吃不要,素了半个月的官员终于敢开荤,连带各种高消费生意都复兴了。


    不一会儿,有人送来一件裘皮大氅,先前清溪找的那一件白狐裘已是稀有,这件紫貂更是仅限二品以上高官显贵穿戴。


    这么会儿功夫就找来如此宝物,左良源财富势力不可小觑,众人面面相觑,谢舟不过三品,他怎么敢当着谢舟的面拿出违制之物,一瞬间集体噤声。


    谢舟细细抚摸紫貂半晌,终于给出反应:“此物难得,左大人有心了。”有了谢舟的肯定,众人松了一口气,但他只赞不收,看来还是有所保留。


    陆师爷道:“仪儿姑娘可还满意,可要试穿一下?”


    冯仪撒娇:“仪儿手痛,不想试衣服,烦左大人包起来送到卫所吧。”众人看向谢舟,他眼神深情亲昵抚摸冯仪的头道:“照做吧。”


    众人又一次交换眼神,谢舟收下违制物品,从此和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又一波畅饮后,陆续找借口离席,回去翻箱倒柜搜罗珍宝,席间只剩谢舟、左良源和冯仪。


    谢舟道:“冯玉春如何了?”


    左良源酒醉摇头晃脑道:“还没醒,等他醒了签字画押,那事就算了结了。”


    冯仪身子剧烈发抖,谢舟不动声色按住她,语带不耐:“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突如其来的叱责让左良源酒醒了一半,哆哆嗦嗦道:“城里夫水平有限,已经去外头请神医了,求您再宽限几天。”


    谢舟冷声道:“本官看起来很闲吗?”意思是他没时间等,必须尽快让冯玉春画押。左良源祈求地看向冯仪,冯仪微微点头,拿人手软该办事了。


    她纤手抚上谢舟胸口嗔怒:“大人吓着仪儿了。”谢舟握住她的手,她道:“卫所不是有个李大夫,我瞧着医术不错,不妨让他试试。”


    谢舟道:“仪儿说得有理,叫他去看。”


    左良源早知道有个姑娘替谢舟挡箭,奄奄一息被救过来的事,只是此人是谢舟的大夫,他一直不敢开口求人,谢舟主动提出来,他乐地答应,看来美女珍宝没白送。


    冯仪却道:“哎呀,那位脾气怪得很,我不过让他捏脚解乏,他竟然给我脸色看,那人除了谢大人谁都使唤不动,不若……”


    “不若什么?”左良源比他们着急。


    冯仪道:“不若将那人接到卫所,省去神医奔波。”


    谢舟勉为其难同意,冯仪悄悄给左良源使了个眼色,左良源满意地不得了,立刻摘下腰牌命侍卫提人送去卫所。


    等陆师爷和众人回来,雅间早已人去楼空,只剩醉醺醺干乐呵的左良源。


    ————


    谢舟回到卫所已是深夜,墙外隐约传来欢快的小调,他在小院门口驻足,仰望那轮被稀疏树影遮挡的悲伤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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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渐渐地,明月变成一张笑脸,谢舟抬手试探笑脸的温度,她在干什么,应该在父女团聚吧。


    这时院中传来一声嘤咛,这时候谁会在他院里,声音很熟悉,他不敢猜,并步快速进去,看到梨花独自趴在石桌上,手边放着一壶酒和一盘糕点。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谢舟板着脸问。


    梨花听见声音弹起来,眼睛压在手臂上太久,此刻眼前一片朦胧,她晕乎乎道:“你哪位啊?”起得太猛,她一下子倾倒,却跌进温暖的怀抱。


    谢舟拿起酒壶闻了闻,不过是果酒,至于醉成这样吗?见她穿得单薄,抱起人往屋里走,怀里人不安分,他不得不在门口把她放下来。等他取来紫貂,人已经坐在美人靠上和柱子抱在一起了。


    他把醉鬼从柱子上解脱出来,披上紫貂,醉鬼方向一转环抱上他的腰。他身体僵硬,语气也僵硬:“你松开。”


    “嗯~不要。”


    “这是你自己要抱的。”


    “嗯。”


    谢舟垂手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梨花道:“找谢大人算账。”


    算账,算什么账,他哪里得罪她了?心念一转,想起她见到自己和冯仪在一起的表情,忽然明白她为什么喝醉了。


    心情不好就容易醉,她因为自己心情不好,谢舟嘴角不自觉上扬,拨开她前额的碎发道:“都是逢场作戏,不得已为之。”


    梨花道:“我也不得已。”


    “不得已什么?”


    “不得已骗他,说我喜欢他。”


    谢舟呼吸一滞,明知道的事情,听她亲口承认仍然觉得不痛快,他问:“那你喜欢谁?”


    梨花摇头:“不知道。”


    “当初为什么想嫁给杨贞?”


    “杨大哥喜欢我,对我好。”


    “既然这样为什么逃婚?”


    “因为他喜欢的不是我。我不是大官的女儿,我做的不够好,不够优秀,不值得被爱。”


    谢舟了然,杨贞喜欢的应该是真正的方梨,而不是顶替了方梨身份的梨花,他摸摸她的脸颊轻声道:“你是最好最优秀的。”


    梨花道:“你不要骗我了。”柱子很暖和,她往上蹭了蹭继续道:“知道自己是个替身,我本来以为会很伤心,可也就伤心了半天。逃婚以后,我甚至有种解脱的感觉,就是有些对不起杨大哥。”


    谢舟无奈,她还有心情关心别人,他问:“小川呢,你喜欢他吗?”


    梨花道:“他是很好很好的玩伴,但我不喜欢他。”谢舟微笑,却听她补充:“因为他不喜欢我。”


    谢舟笑容凝固,一股不可名状的酸涩涌上来:“谁喜欢你你就喜欢谁吗?”


    “嗯。”


    谢舟微微哽咽,犹豫道:“如果谢舟喜欢你,你也会喜欢他吗?”


    梨花嘿嘿傻笑:“不会。”


    谢舟脸色阴沉:“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喜欢我的,他喜欢今天那个漂亮姑娘,我不漂亮。”


    谢舟强行掰正梨花的脸:“看着我的眼睛。”梨花看不清,只觉得有两团亮晶晶的,她忽然凑近,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贴住,果酒的香气肆意飘散,差点让谢舟把持不住。


    定了定神,谢舟才道:“你记住,优秀不是被爱的前提,爱就是爱,不需要任何条件。”


    她点头嘿嘿笑,大声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谢舟道:“跟我重复,爱就是爱,不需要任何条件。”


    “爱就是爱,不需要任何条件。”


    “爱就是爱,不需要任何条件~”


    “爱就是爱,不需要任何条件!”


    梨花把这句话当歌唱,手舞足蹈跳起来,等她扑腾够了,谢舟才哄着人坐回来。她垂头丧气道:“我等了一下午一晚上他都没回来,他不想我算账。”


    “你究竟找他算什么账?”


    “就是算账啊,他虽然凶巴巴,但帮过我很多,在麻风岛救我一次,又找来这么多雪莲,我欠他太多了,还有老爹,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子承父债,我想替他还。”


    谢舟道:“你为他解过两次毒,挡过一次箭,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


    “在他千夫所指时,你唯一能理解他,在他无人关心时,你叫他好好吃饭,所以,你不欠他。”


    梨花笑道:“是吧,你也知道谢大人爱吃,你说我拿那些糕点来他会高兴吗?”


    谢舟摇头,醉鬼完全放错了重点。他看向石桌上的赠品糕点,精致好看,但比起御膳房的糕点差太远了,她就准备借花献佛拿这个跟他算账?太不走心了。


    “嗯?你说呢,他会同意吗?”梨花咕哝着追问。


    谢舟探手拿过糕点咬下一块,半晌道:“他同意了,李守仁的债——还了。”


    月照当空,树影摇曳,秋风被挡在紫貂和人形火炉之外。


    趁夜办事的清溪闯进来,就见梨花烂泥一样卷在谢舟身上,场景似曾相识,他忙捂住自己的眼睛,担心哪天被谢舟灭口。


    谢舟道:“事情办妥了?”


    清溪侧身回复:“狐裘是梨花姑娘送给生病小孩的,被个腌臜抢了,我把那人揍一顿吊树上了。”


    谢舟看一眼蜷在紫貂里的梨花,冷声道:“我问的是这个吗?”


    清溪腹诽:不是吗?他深感自己要被做掉,脑子立刻上线:“哦,书生,书生安置在客房了。”


    “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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