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回过神来,松开诊脉的手,对着萧珩和众人拱了拱手,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世子爷恕罪,老夫方才细细诊察,观世子脉象虽急却并无中毒之滞涩异象。加之您上吐下泻之状……依老夫看,您这并非中毒,恐怕是方才炙烤的肉食,未曾完全熟透便急急入口,加之或许饮了些冷酒,脾胃受寒,一时不适所致。”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极轻的、没能完全憋住的“噗嗤”笑声从顾清妧那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顾清妧迅速抬手掩唇,但那微微弯起的眼角和一闪而过的笑意却没逃过萧珩的眼睛。
然而那笑意消失得极快,瞬间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端庄模样,速度快得让萧珩以为刚才那声笑和那抹笑靥是自己虚脱产生的幻觉。
萧珩:“……”
温朗和宋之卿对视一眼,拼命忍住想要爆笑的冲动,肩膀抖得厉害。
他僵在榻上,看着顾清妧那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平静侧脸,再回想自己刚才那句悲悲切切的问题,顿时尴尬得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萧珩将头埋进棉被,下起逐客令,闷声道:“赶紧走,小爷要休息了。”
温朗一边笑一边凑近,挤眉弄眼:“别啊珩哥儿,你先前可是答应了的,今晚让我歇在你这儿,咱俩好久没秉烛夜谈了,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萧珩此刻只想一个人静静,闻言随手抄起手边的软枕就朝着温朗那张幸灾乐祸的脸砸过去,恶声恶气道:“滚蛋,小爷今晚谁都不留。”
温朗笑嘻嘻地接住枕头,知道这家伙是真恼羞成怒了,也不敢再撩拨,冲宋之卿使了个眼色,两人勾肩搭背,一边窃笑一边溜了出去。
顾清妧落在最后,经过榻边时,看着萧珩连瞪人都显得虚弱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又弯了弯。视线无意间扫过刚才软枕处露出的几本账册和一叠信件。
顾清妧的脚步顿住了,脸上的笑意也消失,眉毛紧紧拧起,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嫌弃?
萧珩正没好气,见她停下还盯着自己看,更觉丢脸,粗声问道:“又怎么了?”
顾清妧没直接回答,目光缓缓从那些账册信件移到他苍白的脸上,然后又默默转向站在一旁的齐武,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同情?
她对着萧珩,摇了摇头,轻轻说了句:“你好生歇着。”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萧珩被她这莫名其妙的眼神和态度搞得一头雾水,冲着齐武低吼:“她刚才那是什么眼神?怎么回事?”
齐武一脸为难,脚底已经开始悄悄往外挪:“您、您还是别问了……好好养身子要紧。”
萧珩一看他这躲闪的样子,更是疑心大起,强撑着坐起一点,怒道:“说,到底怎么回事?再吞吞吐吐,小爷打断你的腿。”
齐武吓得一个激灵,眼睛一闭,心一横,语速飞快地说道:“就、就是那些账册和信……是、是从茅房里掏……掏出来的。”
话一说完,齐武根本不敢看萧珩瞬间石化的表情,猛地转身,“嗖”地一下窜出了房门,跑得比兔子还快。
暖阁内,只剩下萧珩一个人僵在榻上,脸上比刚才还要白上三分。
他他他……他这些天一直把这些东西放在枕边?时不时拿出来翻看揣摩?
“呕——”
一阵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喉咙口,萧珩扑到榻边,对着痰盂干呕起来,不是因为肠胃,纯粹是膈应的。
顾清妧回到顾府,一踏入正堂,便觉气氛凝重。
卫姨娘发髻散乱,脸上涕泪纵横,瘫坐在地砖上,双手攥着沈氏的裙角,喊道:
“夫人您开恩啊,求求您跟老爷说说,不能把菡儿往火坑里推啊。那周家……通房生子,庶长子在先,菡儿性子软,嫁过去还不得被生吞活剥了。她这是……这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了才跑的啊,菡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姨娘也不活了。”
沈氏脸色难看至极,疲惫道:“放手!我几时逼过她?亲事是你家二爷点头的,谁曾想她竟如此烈性,一声不响就……就……”沈氏气得胸口起伏,转向顾廷文,“二爷您看看这闹的,我是管不了了。这烂摊子,您自己收拾吧。”
顾廷文气的在堂前来回踱步,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够了!”
老夫人手中龙头拐杖重重一顿地。
她扫过堂下众人:“哭闹撒泼,于事何补?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三丫头,她信上写了什么?拿来给我看。”
拿到信后,老夫人快速扫过,沉声道:“这不说了,是去洛阳寻她三哥哥去了,总算还有个去处。”她猛地抬眼,看向顾廷筠,“老大立刻安排得力人手,星夜兼程赶往洛阳,务必找到远哥儿,告诉他,无论如何,定要先护住他妹妹。”
“母亲放心,”顾廷筠立刻应声,“儿子这就去办,再让护卫沿官道一路南下洛阳,暗中寻访三丫头踪迹,绝不惊动旁人。”
老夫人微微颔首,看着谢氏,不容置疑地道:“周家这门亲事……”
谢氏会意,上前一步,温言对沈氏道:“二弟妹,事已至此,三丫头反应如此激烈,可见心中万分不愿。强扭的瓜不甜,况且那周家内宅确实不清净。既然尚未正式下定纳采,依我看,不如等周举人出了贡院,寻个由头,体面地将婚事回绝了吧?”
沈氏嘴唇翕动,悻悻地点了点头:“大嫂说得是……都听母亲和大嫂安排便是。”
话音未落,顾清妧走上前,道:“三姐姐此番出走,无论寻回与否,短期内都不宜再露面。对外,可先称三姐姐病倒了,需静养,不见外客。若祭祖之期前能寻回自是最好,若……若寻不回,或三姐姐执意不愿归来,”她顿了顿,沉吟道:“便说三姐姐陪祖母一同回南阳祭祖,一来全了孝道,二来也便于休养。如此,可保顾家颜面不失,也免了外人无端揣测。”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眼睛皆是一亮。
老夫人点点头,此计思虑周全,既给了寻人的时间缓冲,又为最坏的情况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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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退路,最大程度地保全了顾清菡和顾家的名声。
“就依七丫头所言。”老夫人当即拍板,“对外一律称三姑娘病重需静养,寻人之事秘密进行,待南阳之行,再做定夺。”她看向堂上小辈们,“今日之事,事关顾家清誉与三丫头终身,所有人务必守口如瓶,若有半分泄露,家法无情。”
众人心头凛然,齐声应是。
卫姨娘还想哭闹,张了张嘴,不等开口,就被顾廷文瞪了回去。
他厉声呵斥:“你生的一双好儿女,远哥儿不惜与家族决裂,也要去学医,现在菡儿居然还离家出走了,你还有脸在这儿闹?还不回去闭门思过。”
卫姨娘被婆子搀扶下去歇息,犹自抽噎。
沈氏也沉着脸告退。
老夫人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由丫鬟搀扶着回院。
顾清妧从正堂回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室内投下长长的光影,却驱不散她眉宇间那抹沉凝。
她独自一人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晚风带着春日的暖意和花香吹入,她却恍若未觉,只静静地望着东南方,那是通往洛阳的官道方向。
她眼前浮现出几日前,顾清菡跑来她这里哭诉的情景。
那时顾清菡眼睛肿得像桃子,拉着她的衣袖,声音哽咽绝望:“七妹妹,我该怎么办……母亲铁了心要将我许给那周举人……那样的人家,我嫁过去还有什么指望?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顾清妧亦深知周家绝不是好归宿,看着泣不成声的三姐姐,她沉默了片刻,脑中权衡着利弊与风险。
最终,她拉住顾清菡的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三姐姐若真不想嫁,不如……去洛阳找三哥哥吧。”
顾清菡当时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去、去洛阳?这可以吗?我一个人……怎么去?”私自离家,对于她们这样的闺阁女子而言,简直是大逆不道。
“总比跳进周家那个火坑强。”顾清妧语气平静,眼神却带着坚定,“三哥哥在洛阳开医馆,总能庇护你一二。路途虽远,但并非无法可想。”
具体的细节,她没有多说,但顾清菡从她沉稳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微光。
今日萧珩下帖邀请顾家兄妹过府烤肉,热闹非凡,顾清菡先推脱婉拒。无人知道,她其实早早藏在了顾清妧的马车底部的夹层里。
马车顺利出了城,在预先约定的僻静处,知夏早已雇好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等候在那里。
顾清妧亲自看着顾清菡换上了提前准备的粗布衣裳,将一小包盘缠和一份简易路线图塞进她手里。
“一路小心,莫要轻易相信他人。到了洛阳,立刻给三哥哥去信,也……设法给我报个平安。”顾清妧最后叮嘱道,声音里带着些紧绷。
顾清菡眼中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抓着她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七妹妹,谢谢你……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