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后，月见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水珠从她长长的睫毛滴落。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沉凝了一瞬，又很快换上惯常那副散漫的表情。
“哒、哒。”
脚步声从后方传来。月见没有回头，这是员工内部通道，目前俱乐部算上她总共也才两名女性员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你在这啊。”
许教练一改先前的严肃表情，言语间带了点调侃的味道，
“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被新人拍死在沙滩上的滋味，如何？”
“论资历，这里最老的一个，不是你吗？”
月见从水里抬起头来，不爽地啐了一声。
“谈谈你对她的评价吧。”
许教练双手环胸倚在门口，淡淡道。
“我能有什么评价。”
月见没好气道，“整个俱乐部都是你的，我一破打工人，她来不来，关我什么事？”
许教练原名许桡，也曾是职业选手，退役后投资开了这家俱乐部，同时自己给俱乐部当教练，一人打两份工。
月见时常羡慕她的高精力值。许教练不仅一人能打两份工，业余生活也十分丰富。不像她，她光是应付每天的训练赛就精疲力竭了。
只是，许教练早已习惯她的毒舌，径自问了下去：
“我是说——你觉得，她在第三局的表现，是可以复刻的吗？”
月见沉默了。
犹豫了一会，她才开口：“你也知道，若妲这种角色，强的时候是真强，但万一大招没夹到人，就是废物一个。从前倒是也有敢打若妲的选手，但都止步次级联赛了。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这么极端的技能机制，就算你选择签下白玖，我也不建议你让她选若妲……”
说了一长串，她突然停顿了一下，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求稳，是你这种墨守成规的傻缺教练才需要考虑的事！”
说着，月见嗤笑一声：“QWL最近的比赛简直乏味无聊到爆，我看直播都看困了！白玖的打法风格很有特色，我喜欢。你要是真能把她挖来咱们队打若妲，给联赛注入点新鲜活力，也算功德一件。”
许教练：“……”
走出卫生间，二人停止斗嘴，齐齐换上营业笑脸。
“久等了，白玖。”
许教练悄悄给月见使了个眼色，“这位是我们队的月见，刚刚也和你打过两局，我们一起带你参观一下女选手宿舍。”
她怼了月见一肘子，月见吃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哦，对，跟我来吧！”
三人都是女性，没什么可避讳的，许教练直接把白玖领到浴室，骄傲地说：
“这是我们给选手配备的淋浴间。”
白玖：“……哦。”
一提到浴室，许教练的表情着实有点外放。白玖有点摸不着头脑，就一个浴室，有什么可骄傲的？
但直到走进去，她才发现——Greg在这方面的确做得确实挺好。
洗浴间配备了报警铃、好几个扶手，地上铺着防滑垫，花洒旁还放着个凳子，可以说是非常豪华了。
白玖：“……”
好一个老年人友好浴室。这真是一点让选手意外摔倒的机会都不给啊！
参观完浴室，二人将白玖领到女生宿舍。房间有点类似酒店套房，由两个小单间和一片公用区域组成。月见还特地领着白玖进了自己房间，介绍了一番自己布置房间的心得。
她房间里有面书架，上面摆着不少QW游戏角色的同人本，其中有几本一看就是进口货，用花哨的字体写着繁复的外文。
白玖走上前去，手指抚过封皮，念出了其中一本的书名。
“你会X国语？”月见有点惊讶。
“嗯，”白玖摸摸鼻子，“以前留学的时候，选修课学过一点。”
此话一出，她顿时感觉到，月见看她的眼神明显热络了许多。
QW是X国一个小众独立工作室做的，起初并没有国服，国内玩家需要翻墙才能打。白玖那时在留学，接触得早些，还为此选修了X国语，算是最早一批QW华人主播。
月见笑了笑：“我最开始没打这游戏，就是一破看同人的，因为关注的汉化组翻译了QW同人，才顺藤摸瓜玩起了这游戏。谁知玩着玩着就打进职业了，一打就是好多年。”
“嗯，我懂。”
白玖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顺便和她聊了聊QW同人，听得一旁的圈外人许教练一愣一愣的。
直到参观结束，月见还有些依依不舍。临别前，她与白玖互换了联系方式，星星眼亮得惊人，眼巴巴瞅着她，“其实我一直想要一个室友。你会来的吧？”
“还不知道呢。”
白玖微笑。
月见是QW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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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的事，在圈子里并不是秘密。白玖不看同人，也不是爱多管闲事，方才她主动上前挑起话题，是故意投其所好，换取月见对她的信任。
除了游戏水平，新队友的好感度，也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有PBC那几个队友的前科在，此时的她，对人际关系非常敏感。
回去路上，白玖乘胜追击，给月见发消息：
[晚上一起双排吗？]
月见发来一个“气若游丝”的QW同人表情包。
[老许管得严，我得打训练赛……]
[你不喜欢训练赛？]
[我只是觉得，训练赛很枯燥。]
月见显示“正在输入中”了好久，然后发来一长串抱怨的话，[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强势角色，翻来覆去地练。明明一次就能记住的技巧，非要练得手疼腰疼脖子疼……]
[总之，要不是这破训练赛，我还能再打六年，打到30岁！]
白玖：“……”
她心想，倘若自己再打六年，打到和如今的月见同岁，大概也不会有她这副好心态。
想到这里，白玖不再寒暄，直入主题问：[刚才第二局，你和我同时闪现到斜前方，是预判么？]
[那个啊，是emo告诉我的。他是你粉丝，经常看你直播，了解你一些手癖。]
[他？]
白玖皱眉。
刚才的几局，除了怎么也配合不上外，这人几乎没给她留下多少印象。
[对啊，是他。]
月见回，[我见过他开小号看你直播间，粉丝等级好像还挺高来着……]
白玖：“……”
好家伙。未来队友疑似自己粉丝，这似乎比关系不好还严重。
她犹豫片刻，还想追问，出租车却已经抵达了PBC俱乐部基地。
罢了，正事要紧。
白玖下了车，心情颇好地瞥了眼手机，哼着QWL这季度的主题曲，走入了基地大门。
客厅没开灯，黑漆漆的，静寂得反常。
此时虽是夜晚，但电竞选手夜猫子很多，这个点直播的大有人在，理论上不应该没人。
白玖挑了挑眉，转身开了灯，旋即脚步一顿。
几个熟面孔正襟危坐在沙发，目光齐齐投向她，也不知等了多久。
一向对她和颜悦色好脾气的陈教练终于阴下了脸，道：
“白玖，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