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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作者:吹笛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峨罗斯列车的车窗与钟国的不同,开窗时是由上往下的。


    因此,当车窗被打开后,车外的人想要偷盗车内的物品时,上铺是最方便下手的。


    于是就有小偷扒着车厢,将长钩从敞开的窗户处探进来,钩走乘客放在上铺的贵重物品。


    车内喧闹,加之买东西的人都围在过道一侧的车厢外,车上的人都忙着卖货,一时间竟然没人注意到发生在车厢另一侧的犯罪。


    何长宜一眼就看到那个正在偷她的皮夹克的家伙,与此同时,对方也看到了她。


    但这家伙不仅没有被发现的慌张,反而还加快动作,半个身子探进来,当着何长宜的面就去扯上铺的行李袋,完全没把这个钟国女人当回事。


    眼见他就要得手,何长宜大怒。


    那可是进货价只有七十块,而售价足足有五千卢布的皮!夹!克!


    “放下我的皮夹克!”


    惊雷般的一声大吼,小偷被惊得一激灵,差点没拿稳钩子。


    何长宜冲上前,一把扯住小偷手里攥着的皮夹克,猛然一拽——


    对方毫无防备,被拽得失去平衡,半个身子歪进车内,抓着皮夹克的手下意识松开,转而扶着车窗以防头朝下栽下去。


    鸣笛声响起,列车缓慢启动。


    小偷狠狠地瞪了这个该死的大嗓门女人一眼,打算松手跳下车。


    然而,何长宜却丢开皮夹克,抬手扯住了他的双臂,使他无法逃离。


    小偷半截身体在车内,半截身体在车外,被迫挂在车窗上,而列车此时正在驶离伊尔库茨克站,车速越来越快。


    他惊怒交加,冲着何长宜叽哩哇啦地输出一大堆。


    何长宜只听明白几句苏卡不列,眼睛一瞪,这家伙还敢骂人?


    她手上的力气松了松,小偷就立刻向下滑了几公分,垂在车外的脚尖几乎能感受到车轮的震动。


    小偷的脸都吓白了,语调立刻变得哀婉起来,即使听不懂峨语的人,此时也知道他这是在求饶。


    何长宜不为所动,让他就这么在车窗上晾着。


    “妈呀,你这是在干什么?”


    心满意足卖完货的谢世荣,刚一转身,就看到包厢内惊人的一幕。


    他急忙从小桌板和铺位上分别收回两条腿,抬手把没卖完的货物扫进行李袋,又把钱塞进了下衣,这才好整以暇地过来看热闹。


    “这老毛子是谁啊?什么情况?”


    包厢外,不少人被何长宜的那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只是刚刚被谢世荣挡着过不来,现在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他怎么得罪这姑娘了?她可不是个善茬……”


    “真够狠的,这要是掉下去了不得被火车碾成两段啊?”


    “两段?你说多了,直接就是肉泥!”


    “要不然怎么说得罪谁也别得罪女人呢……”


    身后议论纷纷,何长宜头也不回,朗声说道:


    “这家伙在车窗外拿钩子偷东西,被我逮了个现行……”


    话音未落,众人哄地吵闹起来。


    “是小偷!”


    “你快去看看,咱们的行李有没有少!”


    “唉!我少了两件皮夹克!”


    “我的羽绒服没了!”


    来往钟峨的倒爷们谁没被偷过,几乎没人能把货物一件不少地带到峨罗斯。


    运气好的,在路上丢个三五件衣服;运气差的,整包行李都能被偷走。


    当得知何长宜抓了个小偷时,饱受小偷之苦的倒爷们沸腾了。


    “把他推下去!”


    “扔下车!”


    还有人持不同看法。


    “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就是,把他拉回来,让他赔我们的钱!”


    “没钱打一顿出出气也行!”


    倒爷们群情激奋,已经有人开始撸袖子,打算给小偷点颜色瞧瞧。


    小偷被吓得涕泪横流,鼻涕在脸上结成了两行冰溜。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何长宜谁的话也没听,反而扬声喊道:


    “谢迅,谢迅!”


    听到召唤,谢迅艰难地拨开了人群,在抱怨声中挤进包厢。


    何长宜对他说:“你去把列车员叫来,告诉她我抓了个小偷,让她来处理一下。”


    听到何长宜的话,倒爷们都很不满。


    “你找列车员干嘛,她能解决什么问题?”


    “这帮峨罗斯人都是一伙的,你找她不相当于放虎归山吗?”


    “到底是女人,就是不够狠心,心慈手软的,干不成大事……”


    “我还真当她是个人物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一片抱怨声中,何长宜对嗓门最大的倒爷示意。


    “来,你厉害,这小偷给你。”


    那个倒爷嘴角一抽,看看何长宜,又看看快被冻僵的小偷,默不作声,一转身钻进了人群。


    ——当他傻啊,这会儿的小偷和烫手山芋有什么两样,他疯了才接手。


    何长宜又对另一个叫嚣着要把小偷扔下车的倒爷示意。


    “他不来,那你来。”


    这个倒爷也不来,嘟囔着什么“我就开个玩笑”之类的话,见没人搭茬,干笑了两声,溜了。


    “你,你,你,还有你。”


    何长宜跟可汗大点兵似的,把刚刚说话的倒爷挨个点了一遍。


    被何长宜点到的倒爷纷纷后退。


    谁也不傻,千里迢迢来峨罗斯是为了求财,而不是为了蹲大牢、在西伯利亚种土豆。


    要是没人看到,把这个小偷扔下车也就扔了;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除了钟国人,还有好几个老外也在探头探脑地往这儿看,这不是自己将把柄往别人手上递吗?


    要是被人举报,下半辈子就喜提西伯利亚永居了。


    列车员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这趟列车的车长。


    在他们的帮助下,何长宜把小偷拖进了车厢里。


    当看到列车员时,他冻僵的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几乎要哭出来。


    车长让列车员将小偷关押在工作间,将在下一站把他交给当地警察。


    没乐子看了,人们悻悻散去,回到各自的包厢。


    谢世荣啧啧称奇。


    “哎呀呀,你可真够厉害啊,我们这一路就等着靠你保护了。”


    老狐狸说话阴阳怪气,三分真七分假,何长宜直接忽视,倒把他憋得够呛。


    谢迅关注的则是其他方面。


    “你没受伤吧?”


    何长宜活动了一下手腕,刚刚在窗边被寒风吹了太久,有点麻酥酥的疼痒。


    谢迅连忙去打了一盆热水,毛巾浸湿拧干,用滚烫的毛巾来给她敷手腕。


    何长宜冲他一笑:“多谢。”


    谢迅的手掌被烫的通红,恍若未觉,抬眼打量了一下何长宜的面色,才慢慢说道:


    “老毛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这一路上的贼抓都抓不完,要是每次都和他们计较的话,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谢迅是好意,何长宜点点头。


    “我知道了,不过是顺手的事,没什么大不了。”


    谢迅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探寻之意,最后什么也没说,端着有些凉的水盆出去,又打了一盆滚烫的开水,继续帮何长宜敷手腕。


    谢世荣冷眼旁观,哼笑一声。


    “女人……”


    离开伊尔库茨克站后,列车深入峨罗斯腹地,从一望无际的荒原变成了稀稀落落的城镇。


    沿线的车站对这趟“倒爷专列”热情极了。


    每当列车停靠站台,就有许多峨罗斯人挥舞着卢布追车买货。


    何长宜带来的皮夹克和“阿迪达斯”早已卖完,换回了十一万余卢布,折合人民币五千八百多元。


    而她当初进货时才花了一千八百元,足有四千块钱的毛利!


    距离莫斯克还有两天的车程,闲极无聊,何长宜就去帮谢迅卖货,顺便多接触一些峨罗斯买家,以便她决定下次进货的品类和数量。


    谢迅一口应允,谢世荣倒有些犹豫。


    他嘴上假惺惺表示不好意思让何长宜受累,实则怕她吞钱,只肯让她做些跑腿拿货的事情。


    何长宜乐得轻松,就在下一站时,只帮谢迅拿一拿皮夹克和羽绒服。


    置身事外,何长宜能比之前观察到更多的细节。


    峨罗斯人抢着买货,有什么就买什么,完全不挑,不管是不合脚的鞋子,还是反季节的夏装,一心要将手里的卢布换成实实在在的物资。


    在抢购的狂潮中,有的倒爷卖上了头,竟将自己身上穿着的棉服也脱下来卖了,甚至感觉不到零下十几度的低温,兴奋得满脸涨红。


    谢迅手脚麻利地卖货收钱,几十套羽绒服眨眼间就卖光。


    何长宜上车去取货,谢世荣还是两腿岔开、横亘过道的老姿势。


    他趴在车窗上,手里拿着件羽绒服,伸到窗外晃来晃去,招揽顾客。


    见何长宜回来,他转头问了句“这么快就卖完了?”


    就这一分神的工夫,车外突然有人跳起来,猛地抢走他手中的羽绒服,转头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谢世荣赶忙喊人:


    “谢迅!谢迅!”


    谢迅在车外看到这一幕,撒丫子就去追那家伙。


    “站住!别跑!”


    他跑得快,一把抓住小偷的衣领,勒得对方不得不停下脚步,然后探身去扯羽绒服。


    正当谢迅夺回羽绒服的时候,穿着军绿制服的峨罗斯警察却插了进来,拿着警棍把他赶到一边,小偷趁机逃走了。


    何长宜在车上目睹了这一切,惊讶道:


    “警察为什么要拦谢迅?旁边那不就是小偷吗?”


    谢世荣见怪不怪。


    “哼,老毛子的警察……”


    谢迅抢回了羽绒服,但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两警棍。


    他疼得呲牙咧嘴,却选择先把抢回来的羽绒服卖掉,之后才返回列车。


    何长宜皱着眉头问他:“打得严重吗?”


    谢迅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


    “我没事,这算什么,挠痒痒都比这劲儿大——哎,等等,你干嘛……”


    不顾谢迅的反抗,何长宜强行扒开他的衣服,看到背上被打过的地方红肿起来,边缘开始散出青紫色的淤血。


    她抬手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棍痕,谢迅倒吸一口冷气。


    何长宜似笑非笑:“不疼?”


    谢迅苦着脸:“有点……”


    何长宜反问:“只是有点?”


    谢迅立刻修改说辞:“很疼,非常疼!”


    何长宜找列车员借来药箱,简单处理了一下谢迅身上的伤口。


    整个过程中,他掩耳盗铃似的将脑袋埋在床上,假装自己是块案板上的猪肉。


    谢世荣撇着嘴,一副看不过眼的表情。


    列车一路西行,奇怪的是,当抵达叶卡捷琳堡站时,原本不愁卖的货物却出现了滞销的情况。


    原本低于五千卢布不卖的皮夹克,此时四千五百卢布也能卖。


    何长宜有些奇怪,谢迅解释道:


    “离莫斯克越近越不好卖,趁现在还卖得动,得赶紧卖掉。”


    车上的倒爷们大概都是这个想法,疯狂甩卖货物,一副要轻装挺进莫斯克的模样。


    然而,每个站的停靠时间有限,即使他们折价出售,也还是有不少货没能卖出去。


    当列车缓缓开动时,谢世荣还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卖货。


    他探着身,从车外的峨罗斯老太手中接过一把卢布,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一张一张地点了起来。


    列车开始提速,下面的人从走到跑,焦急地追着火车。


    何长宜提醒道:


    “你还没给人家衣服。”


    谢世荣不耐烦地说:


    “急什么?我还没数完呢,要是少了一张你赔我啊?”


    车外的峨罗斯老太已经追着车跑了起来,满脸都是慌乱。


    谢世荣还在磨磨蹭蹭地数着钱,几张面值一千的卢布被他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怎么也数不完。


    老妇人努力朝车窗伸出手,急得不停地用峨语喊着什么。


    满地都是轨道减震的碎石子,老太只顾着追车,一个没留意,整个人前扑摔倒,车轮危险地在她身边滚动。


    其他倒爷围在窗边在看笑话,谢迅熟视无睹,转身在铺位上收拾起了没卖出去的衣服。


    何长宜看了看车内众人,又看看车外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老妇人。


    列车卷起的风吹掉她的头巾,露出花白的头发。


    何长宜忽然上前,直接把衣服塞到车窗外,手一松,衣服顺着风罩在了追车人的头上。


    峨罗斯老太掀开头上的衣服,惊喜地从地上爬起来,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脸上露出笑容。


    而谢世荣急了。


    “哎,你干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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