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自己乐完还不过瘾,打开手机框框给网友发消息。
她打开跟周听肆的对话框。
我才是天才:姐妹!今天可真是好日子!你今天重获新生,我终于抓住了隔壁那大少爷的笑料。
我才是天才:就在刚刚他在酒吧跟一姑娘搭讪,你猜怎么着?他被无视了哈哈哈哈。
我才是天才:我真恨不得自己没在现场,这样的大笑料我能乐一年。
我才是天才:你还记得这大少爷吧,我跟你说过的,我平生最大的仇敌,他生下来就比我两个小时,就因为这,我妈妈非让我喊他哥哥,什么狗屁哥哥!自大狂自恋狂一个。
我才是天才:老天不开眼,竟然给了他一点写作的才能,就因为这从小到大得瑟的不行,到处自诩是天才。
我才是天才:天才也有吃瘪的一天哈哈哈哈。
我才是天才:我宣布无视他的那个姐妹从此是我的女神!
周听肆刚坐下来就听到手机哐哐哐的响。
她这个网友可真是热闹。
自己自编自导自演就能自己玩半天,情绪饱满。气势十足,埋汰起人来都别有趣味。
周听肆一瞬间很羡慕。
她跟这个好友网聊很多年,知道她家庭富裕,父母恩爱,生平最大的烦恼恐怕就是这个事事的压他一头的领居家的哥哥。
她的成长环境是周听肆向往而不可及的。
没听见: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
她想了想,拍了张手里的照片发过去。
我才是天才:好漂亮的颜色,这是什么酒!
没听见:晴乐。
我才是天才:名字也不错——你去酒吧了?
没听见:嗯,一直没来过。
我才是天才:白天也有酒馆开门吗?奇怪的酒馆。
没听见:这条街的酒馆都关着,看到这家开着就开了,里面没人,还挺安静的。
我才是天才:那这跟在图书馆偷偷喝酒有什么区别?
周听肆被逗笑。
她总是吐槽她那个邻家哥哥嘴毒,她耳濡目染说话毒而不自知。
周听肆放下手机,抿了一口。
她第一口爱上了晴乐的味道。
父亲酗酒,他小时候也偷偷尝过。
那酒是苦涩,不如晴乐的甘甜。
这或许便是长大的好处吧,长大了,连酒都变得甘甜起来。
一杯酒没喝完,爸爸的电话就来了,刺耳的铃声响起来,在安静的酒馆里显得很突兀。
周听肆下意识看向吧台那两位,她眼神歉意,然后熟练地把手机铃声给关掉了。
余光撇过去,来电还在让人心烦的不断跳跃。
她没想现在就和他们撕破脸皮,她刚上班,手里的存款并不够,按照她的计划,她先上三年班,还他们算了十几年的养育费,存一笔逃离家乡的钱,然后一个风和日丽的地方度过自己的下半生。
今日在派出所一时的情绪激荡,要唱白脸的人来了。
酒精在喉咙里走了一遭,周听肆才接通了电话。
“你妈妈都气哭了,你怎么回事啊,这么不懂事,妈妈又没有说什么坏话,不过是让你回来晚也说错了吗?怎么还跟她吵架,这周回来。”
他的语气不由分说,坚定的仿佛周听肆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周听肆听得麻木,手里的高脚被晃动,粉色的伏特加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嘴角。
吧台那射过来两道好奇的目光。
周听肆面无表情摁掉了电话。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口口声声说的都是爱你,一切都是为了你,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做的都是为了剥削你。
生你养你,允许你读书,在他们看来都是大恩。
于是她就应该无怨无悔做那该死的伏地魔。
成为他们吸血的工具。
酒精在血液里游走,从冰冷僵硬的四肢到清醒理智的神经大脑。
醺感让她一时忘记自己身处何处。
她突然有觉得有些坚持不住。
要不然现在就逃吧,不必存什么钱了,她有学历,有能力,到哪里去会被饿死呢。
何必非要执着去还那生养恩情。
十五万啊。
这是妈妈给她算的账。跟洗脑似的隔几天就要念叨几句,听多了中了毒,也让周听肆产生了一种真实的亏欠。
“我们养你这么大,在你身上也不止花了十万了。”
“你还说我们不爱你,我们辛辛苦苦打工都是为了顾你读书,这村里有哪个女孩像你一样还读高中上大学的,都是初中都没有读完,就去打工挣钱。
“有什么好抱怨的,你就是不知好歹。”
周听肆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略显破旧的小本,灯光明亮,绿色小本旧的格格不入。
周听肆翻开,看到陈旧的字迹。
十五万。
挣够十五万给他们。
全当是买他这一条命了。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周听肆瞥了一眼,是姑姑,她没接通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人人都说家丑不外扬,但他们偏爱道德绑架这一套。
周听肆但凡惹他们不高兴,他们就到处宣扬她如何不懂事如何不听话。
酒杯的晴乐只剩下一半,她没了赏鉴的兴趣,站起来,把小本扔到包里,然后把瓷白透红的高脚杯放在吧台上,在那两人的注目下离开了酒吧。
*
裴泊舟强撑着没搭讪,等门一关,他瞬间跳起来,刚才被无视的尴尬一下子抛出脑后,他一脸笃定,“绝对有故事!”
没听到沈亦月的声音,他一回头,看到那书呆子又重新埋头写作业。
裴泊舟怒其不争一把夺过她的笔,“大白天在酒吧写作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研究生有这么多作业要写吗?”
沈亦月呆滞双眼,“把我的笔还给我!”
裴泊舟一脸欠揍,“不给——你真不好奇是谁给她打的电话,你刚才没看到吗?她表情特奇怪,怎么形容呢?轻松自嘲又带着浓浓的悲伤。”
沈亦月一把夺过笔,“我不好奇,我只好奇这篇论文的实验方法。”
裴泊舟一脸没趣重新瘫软在桌子上。
沈亦月把他往外赶,“大少爷,你行行好,大白天往酒吧跑什么,别耽误我看论文。”
裴泊舟重新立起来,“你以为我想来呀,你哥一早上八个电话喊我起来看着你的,让你多玩少学,他逼迫你来给他守这破酒吧,不就是让你多玩吗?再学下去都要成书呆子了。话说这书到底有什么好念的,玩不快乐吗?你身边那些姐妹不都是到处买买买到处败家吗?你怎么这么念书上瘾。”
沈亦月白眼都懒得给他,“少管我。”
说话的功夫,沈亦月手边的铃声响起,裴泊舟眼尖一眼就看到是夏晚,他恼羞成怒的跳起来,“你刚才是不是跟她笑话我了!”
他眼疾手快接通了电话,开了免提,夏晚的笑声瞬间充满了整个酒馆,“哈哈哈——”
裴泊舟耳朵都红了,咬牙切齿的威胁,“夏晚,你别笑了!”
夏晚笑的眼泪都出来,“噢,你也在啊,人家姑娘走了?”
沈亦月遇到这一对活宝就头疼,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成了,她关上书正儿八经的开始吐槽,“姑娘刚走,大少爷心也跟着走了,还眼巴巴的望着别人身上所谓的神秘感——你随便笑,别憋坏了。”
夏晚爆笑出来。
“怎么回事啊,大少爷,你不是写妖魔鬼怪奇闻录的吗?平日好奇山里的人海里的鱼这种奇奇怪怪的流浪汉就算了,怎么?现在还对别人年轻女孩好奇了?你身边可最不缺的就是年轻女孩啊,我刚出门就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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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个问候你的,下一本打算写都市爱情故事吗?”
裴泊舟被噎住。
但他确实不可否认,他对方才那姑娘好奇。
第一眼就好奇。
**
外面的太阳真刺眼啊。
周听肆下意识是用手挡了挡阳光。
姑姑的电话挂了,舅妈的电话又来了,她知道躲不开。只要她还没有彻底和他们撕破脸,他就逃不开。
她深呼吸,然后接通了电话,“舅妈。”
“唉,刚才你妈哭了给我打电话,怎么回事啊,你都这么大了,还惹她不高兴啊。”
周听肆沉默一瞬间,然后语气平和地说,“周栋宇初中报道,他让我周末回去帮忙,但我周末要搬家。”
那边顿时说教起来,“你妈妈跟我说了,你搬家哪天不能搬啊,你弟弟初中报道,就这一次,你是那初中第一个考上重点的,那里的老师每次遇到你爸妈都还会说起你,你回去,你弟弟他也有面子,老师也会多照看他,所以要是能回来就回来。”
“房东让我周末就搬走。”
对面沉默了一下,一唱三叹的说,“那确实没办法,搬家方便吗?要不要让你爸妈过去帮忙。”
周听肆觉得很讽刺,她心想你可终于想到这一茬了。
他们的宝贝儿子初中就在家门口报道,大张旗鼓地要她回去。
而她一个人在景城要搬家却没有一个人说来帮忙。
他们还敢说他们不重男轻女!
舅母缓和了语气,笑着说,“好好好,既然是有原因给你妈妈好好说,不要总是惹她生气。”
周听肆敷衍嗯了一声,又听她说教一番,才结束了通话。
周听肆只觉得浑身疲惫精疲力。
回到家,周听肆睡了个昏天暗地。
她梦到以前,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
两三岁的时候,父母就把她扔在家,那时候天天哭,动不动就往村口跑,哭着喊着要妈妈。
哭了一个月才被奶奶抱着哄好,说爸爸妈妈是要出门打工给他挣钱,带不了小孩子才不带着她。
她每一年都期盼他们回来。
十岁的时候他们带回来个弟弟。
他们带着弟弟却始终没有带她。
奶奶总笑着说说,要是考不上清华北大,她就要读不成书了,要去给弟弟攒彩礼。
她考上了市重点,学校把喜报贴满了周围的村。
奶奶每次出门都喜气洋洋挺直了腰板。
一直嫌弃她的舅母也好脾气了,毕竟有一个从小伺候他儿子,长大又能辅导功课的免费保姆如何不香呢?
三年后,她又考上了景城大学。
爸妈回来大摆筵席,美滋滋地跟亲朋好友炫耀,“哎呀,她这成绩我还觉得没考好呢,没考上清华北大啊……”
“景城大学还不好啊,还是你们要求高,这可是我九八五啊,你们这姑娘争气啊,想必儿子读书更好啊……”
周听肆坐在旁边乖巧微笑,想起他们宝贝儿子年年不及格的成绩,在心里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们到底是怎么敢瞧不起她的努力呢?
爸爸喝大了,“读书这点像我,想当年我也是差一点考上了大学,唉,都是高考失误了……”
“我姑娘都上了景大,儿子肯定……”
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吹嘘,想起来自己苦读那些的日日夜夜,手里的老茧,鼻梁上的厚眼镜,反复痛哭又擦干眼泪刷题的日日夜夜。
被他们一句轻描淡写“读书这点随她爸”就给否定了。
周听肆觉得很可笑。
她从小爱跟妈妈奶奶舅母争论重男轻女,可现在她再也不会了。
因为同为女性。
他们已经被同化了。
他们已经深陷泥沼,还想拉她入这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