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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遇见

作者:Ukiyo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奥地利圣安东。


    窗户玻璃上轻微的敲击声变得密集。


    柳生和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透过杯子里蒸腾的白气,视线朦胧地望向窗外银白与暗影交织的雪花。


    雪更大了。


    她轻轻呼了口气,抬手看了看腕表——18:25分,正值晚餐时间。


    吃饭最重要。


    她重新拿起餐叉,在面前的餐盘中拨动了一下,开始专注地消灭餐盘中已经有些冷硬的香肠和奶酪。


    餐厅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和奏这样的胃口。


    18:35分,是奥地利政府发布紧急暴雪红色预警生效的第9个小时,也是他们被困在滑雪场这间酒店的第个9小时。


    缆车停运,通讯中断。上午酒店最后一通对外求助电话得到回复是:现在整个奥地利都被暴雪袭击,市政部门自顾不暇下,但一定会尽快安排救援。


    只能等。


    幸运的是这间位于山腰的小酒店因为运输不便,平日的物资储备还算丰富,独立的一套供电设施也正常运作。节约使用的话,三天内不至于出现供给问题。


    但未知总是让人忧虑。


    不算宽敞的餐厅已经满座,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或坐或站——除了原本住宿的客人,还有不少是被困在这里无法下山的滑雪游客——这会儿空气因为担忧而安静得过分,徜徉欢快的圣诞颂歌也变得刺耳,更不用说用餐了。


    手冢坐在角落。他抬眼望向窗外时,很自然就注意到了对面窗边独自用餐的人。


    在结伴的游客彼此安抚着,独自一人的她显得有些特别,那人此刻还能专注眼前餐盘,看起来相当冷静。对方还是和自己一样的东方面孔,手冢不由多看了几眼,甚至留意到对方餐盘里被撇到一边的腌鲱鱼。


    「腌鲱鱼是不太好吃。」


    回想起刚才尝到的腌鲱鱼,他眼镜下的双凤眼不禁微眯了下,然后端起桌上的热咖啡喝了一口,将记忆中的味道压了下去。


    他是被教练科贝尔送过来散心的,对方觉得他最近有些急躁,训练得先暂停几天。


    “急躁”这个词,过去的20年里出现在手冢人生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停滞不前的训练数据的数据显示,他确实被首次冲击澳网冠军的失利影响到了。为了调整状态,他听取了教练的建议,来到这片正值滑雪旺季的奥地利雪场放松神经。


    事与愿违,现在他被困在了这里。


    手冢对眼下的境况并不如何忧虑,他低头摩挲着咖啡杯,思绪不由又拐到训练计划上去了。只是没一会儿,镜片就被咖啡热气熏出了一层薄雾。他抬头离咖啡杯远了些,于是等雾气消散开来,窗口坐着的那个身影又进入他的视线。


    她已经放下餐叉,正托腮看向窗外的暴雪。白净的侧脸被滑落的长发遮挡住了,不过那姿态仍能让手冢感受到她的闲适,好像他们不是被困在这里,而是在享受一个普通的雪夜。


    或许是被对方影响了,他放松脊背靠在高椅背上不再去想训练,而是顺着她的视线望着窗外灰蓝色的夜色,难得地放空了思绪,发呆。


    墙上挂钟的秒针在一格一格地跳着。


    突然,不远处传来惊呼——


    “天哪!你怎么了?亲爱的!”


    “有人晕倒了!有没有医生?”


    这真是再糟糕不过的情况!周围骚动起来,多国语言掺杂在一起,传递着这个坏消息。


    手冢也瞬间放下了咖啡,起身快步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他会一些急救知识,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同时,和奏已经身形灵活地穿过聚集起来的人群,视线迅速扫过地面,让她看清了患者的模样。


    地上,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瘫倒在妻子怀中。他身体在轻微地不停地抽搐,面色苍白,满脸冷汗,眼睛向上翻,露出大量的眼白,唇角还有白沫溢出,唇色发紫。


    和奏大脑飞转,推测着病症:典型强直阵挛表现,是癫痫?


    患者妻子紧紧抓着他的手,吓得语无伦次:“奥利佛,你醒醒!上帝啊,他有糖尿病,但他今天吃过药了啊……”


    糖尿病。


    这个词让和奏有了判断的方向,她迅速半跪在患者身边,对那位慌张的夫人说:“女士,我是医学生,请我来看看。”说着她双指触碰上患者的颈动脉。


    听到对方还是学生,夫人有些犹疑地看着她,这会儿仍旧没有医生过来,就算是医学生也比普通没有专业知识的人懂得更多医学知识,将丈夫交给她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对方的德语非常纯正,应该是留学生,出于对德国医学专业严苛程度的信任,她想对方至少是专业知识扎实的优秀学生。


    她紧紧地握着丈夫的手,脑中各种思绪乱飞,试图说服自己安定下来。


    “请放开他的手,让我来。”和奏没有再给她更多时间犹豫,用不容置疑的温和语气对夫人说完,手上已经将患者的领带松开,并将他的头轻轻转向一侧,“有没有靠垫或枕头垫在他头下面!”


    “靠、靠垫……枕头……?”六神无主的夫人听到和奏的话,在周围寻着这两样东西。


    在她无助地东张西望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手冢理解了和奏的意思,他快速脱下身上厚重的滑雪服外套,叠好递了过去。


    和奏头也不抬地接过外套垫在患者颈下,防止患者在抽搐时头部撞击地面或舌头后坠堵塞气道。


    做好基础防护后,她看着腕表,开始默记抽搐持续时间。


    间或,披散的紫色长发又从她的肩头滑落下来,阻挡到了她的视线和动作。


    她右手抓起脖颈位置的发丝,左手握住剩下的发丝快速盘绕了几圈,熟练地将碍事的长发绕成一束,最后习惯性地朝手腕探去,但只摸到了冰凉的金属表带。


    还没等她寻找合适的发圈替代物,一旁递过来一只白色护腕,和奏像医生手术中被递手术刀那样自然地顺势接过,将长发挽成了利落的低丸子头。还有几缕碎发散乱地蜷缩在耳后和颈间,但她没有时间理会了。


    连这几秒处理头发的时间,和奏的视线也一直没有离开过患者身上。她眼帘低垂,过分年轻的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专注冷静,此刻她所有感官似乎都凝聚在患者身上,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干扰。


    看到她专业的急救处理,躁动的人群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抽搐已持续约40秒。”和奏的大脑飞速运转,糖尿病患者突发意识丧失伴抽搐……低血糖昏迷?急性脑血管意外?或者是癫痫本身?


    面色苍白、冷汗、符合低血糖部分特征,而抽搐可能是脑血管表现之一。和奏持续观察着,患者的抽搐在约一分钟后逐渐停止了,但仍意识不清,处于昏迷状态。


    和奏立刻抬头问患者夫人:“女士,他最近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有没有测量过血糖?”


    “被、被困在这里后,他一直很担忧,午餐……只三小时前喝了一杯黑咖啡……”


    “没有吃午餐”、“只喝了黑咖啡”,和奏冷静地从对方慌乱的表述中提取有效信息,得出了判断:低血糖导致的糖尿病癫痫并发症。


    她随即高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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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ier Kaffee!Zucker!Viel Zucker!”(热咖啡!糖!很多糖!)


    她的声音有些突兀,在紧张的氛围中,距离她最近的人群没有反应过来,即使她用的是标准德语,即使奥地利是德语区。


    仍旧是拥有急救知识的手冢先动了,他没有迟疑地转身挤过人群走到吧台,将大量方糖放进热咖啡搅拌后,稳稳递到她手边。


    和奏接过杯子,观察着患者的唇色,头也不抬道:“帮我掰开他的嘴。”


    她的声音不像刚才那样高,却穿过周围嘈杂的背景音精准传入手冢耳中,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果断上前,蹲下身掰开患者紧咬的下颌。


    这个执行力显然让和奏很满意,她抽空说了句:“做得很好。”


    听到这句话,手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这句夸赞和上一句指令都是日语。


    是无意间说了母语,还是……认识他?


    和奏没有察觉到手冢的视线,她正小心地用手指蘸取少量热甜咖啡,轻轻地、快速地涂抹在患者的口腔粘膜和牙龈上——这里的毛细血管丰富,可以部分吸收糖分,同时也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呛咳。


    就这样,和奏不间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终于,几分钟后昏迷的男人喉间发出一声呻吟,虽然很微弱,但和奏还是松了口气,停下了糖分补给。


    一直帮助她维持动作的手冢这才松开了手。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男人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还很迷茫,但意识明显恢复。


    “奥利弗!哦,感谢上帝!”一旁的夫人顾不得向两人道谢,她已经红着眼眶紧紧抱着丈夫喜极而泣。


    于此同时,紧张围观的人群中也爆发一阵欢庆的掌声。


    直到这时,和奏才站起身。她先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服和头发,才抬起眉眼,目光精准地落在的手冢脸上,弯起眉眼:


    “你好,我是Melodia。感谢你的协助和……发带。”


    像一株盛开的多洛塔。


    ——


    48小时后,市政的救援队终于赶到了。


    清理积雪,排除隐患。天将蒙蒙亮,酒店内外已经是人头攒动。


    同时来的还有医疗队伍,那位先前癫痫发作过的患者已经注射上了高浓度葡萄糖。


    一切正在恢复,但带队的救援人员说暴雪天气还会来袭,留在这里并不安全。


    救援的车辆不够,只能分批安排旅客们撤离。和奏同其他妇女孩童一起被安排在第一批,她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队伍最后,出于习惯环顾了一周,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雪下得小了些,能见度有所提高,可以看得到酒店通往下山的路上被车撵出两道黑色的车辙。


    能等得到救援就不算无助,她见过真正的绝境,并不觉得这三天难熬。


    「还算是不错的休假。」


    这样想着,和奏朝车外执意等丈夫一起撤离的那位女士挥了挥手后上了车。


    “咔哒——”


    临上车的手冢听到一声轻响,同时也感受到了脚下的异物感。他挪开后,看到了深陷在雪层中的东西。


    那是一块腕表。


    一块款式有些旧,也让他有些眼熟的女士腕表。


    手冢愣了下,弯腰将它捡了起来。幸好有厚厚的雪层保护,表盘没有什么损伤。


    他用手帕擦干上面的雪水,看了看嘈杂的现场,犹豫了下还是将它收了起来。


    「希望有机会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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