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乐的府邸深处,一间布满静心阵法的密室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江翠花平躺在软榻上,脸色灰败,唇边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沫,她的身体时而冰冷如坠冰窟,时而又滚烫如烙铁。
她体内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
深藏的本源妖力与自身修炼的灵力,正在她脆弱的经脉中疯狂冲撞、撕扯,如同两条失控的恶龙在她体内翻江倒海。
她苍白的皮肤下不时鼓起扭曲的气流,那是力量失控的征兆,随时可能将她彻底撕裂。
谢知乐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指尖灵力不断点向她周身大穴,试图疏导那狂暴的力量,却如同螳臂当车,他的灵力甫一进入,便被那混乱的漩涡轻易搅碎、弹开。
“呃啊……”昏迷中的江翠花发出痛苦的呻吟,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意识早已被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赵家别院的血色、小七空洞的眼神、被剃去灵骨的累累尸骸……
无数破碎而恐怖的画面交织闪烁,如同最残忍的凌迟,反复切割着她的神魂。
她的经脉寸寸断裂,丹田气海如同一个漏气的皮囊,生命力正飞速流逝。
道心之上,已然布满裂痕,濒临彻底崩碎。
江翠花已然命悬一线!
谢知乐看着榻上气息越来越微弱、脸色逐渐泛起死灰色的江翠花,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想起了自己那与生俱来、被视为不祥却又蕴藏着奇异生机的玲珑心。
没有时间犹豫了。
谢知乐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波动归于平静。
他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锐利无匹的灵力,没有丝毫迟疑,猛地刺向自己的左胸!
“噗嗤——”
一声闷响,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素雅的衣袍。
谢知乐的脸色瞬间变得透明,但他咬紧牙关,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手指深入胸腔,触及那枚正在有力跳动、散发着淡淡七色霞光的心脏。
剜心之痛,足以让任何意志坚定之人瞬间昏厥。
但谢知乐只是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冷汗如雨而下,眼神却依旧清明坚定。
他以秘法切断心脉连接,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兀自跳动、霞光流转的玲珑心托出胸腔。
奇异的是,伤口处并无大量鲜血喷涌,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住。
但那空荡荡的胸腔和迅速流失的生命力,昭示着他正在付出的代价。
他俯下身,将那颗温热的、蕴含着磅礴生机与奇异法则之力的玲珑心,轻轻按在了江翠花冰冷的心口处。
“以我心为引,续汝之命。魂兮归来,灵台重塑……”
谢知乐低声吟诵着古老而禁忌的咒文,玲珑心感受到另一具躯体的死气,七色霞光骤然暴涨,化作无数道温暖柔和的光丝,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渗入江翠花的四肢百骸、经脉丹田。
奇迹发生了。
江翠花那原本急速衰败的生机,如同干涸的河床遇到了甘霖,开始缓慢地复苏!
她灰败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血色,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也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些。体内那两道疯狂冲撞、即将爆发的力量,似乎也被这外来的生机力量所安抚,冲撞的势头明显减弱,虽然依旧混乱,却不再具有毁灭性。
她暂时,不会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知乐长出了一口气。
谢知乐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盘膝坐下,运转残存灵力封住胸口空洞的伤口,但生命的流逝感依旧清晰可辨。
他看着榻上呼吸逐渐平稳的江翠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的胸口,嘴角扯出一抹极其虚弱却又带着释然的苦笑。
“这下……可真是一损俱损了……”
他剜出的不仅仅是心脏,更是他大半的修为和生命本源。
玲珑心维持着江翠花的生机,同时也成为了连接两人的媒介。
江翠花若能醒来,逐步炼化玲珑心带来的生机,或可因祸得福;但若她最终无法渡过此劫,那么随着她的消亡,失去玲珑心支撑的谢知乐,也必将随之陨落。
这是一场豪赌,他押上了他自己的性命。
时间一点点流逝。
密室之外,天色已然大亮。
可江翠花仍然没有醒来。
玲珑心救回了她的躯壳,可她的意识却被困在了自己的识海中不愿醒来。
若意识消散,就算是留住了身躯,江翠花也会变成一个活死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服了下去,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
随即他将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精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繁复的血色符文,按在自己眉心。
这是谢家秘传的“溯神游”之术,可令施术者神识离体,潜入他人意识之海,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两人皆可能神魂俱损。
“护好她的肉身。”谢知乐对守在密室外的忠心老仆交代一句,随即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神识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猛地坠入了一片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混沌之中!
谢知乐眼前的景象骤然清晰。
天空是暗红色的,仿佛被鲜血浸透,燃烧的烽火狼烟直冲云霄。
残破的城墙,焦黑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焦糊味和灵力燃烧后的刺鼻气味。
这是……摩罗战场?!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法术爆鸣声、垂死的哀嚎声……交织成一片毁灭的交响。
谢知乐的神识立于半空,震撼地看着下方。
他看到了江翠花。
不是现在这个隐姓埋名、不拘小节的她,而是那个身披银甲、手持长剑、意气风发、眼神锐利如鹰的上清剑仙,摇光君江雪寒!
她浑身浴血,甲胄破碎,却依旧如同不屈的战旗,挺立在最危险的地方,剑光所指,必有妖族殒命。
谢知乐看到了那个总是笑得一脸灿烂、此刻却满脸血污依旧奋力挥刀的小七。
看到了沉稳如山、以身躯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老陶。
看到了那些呼喊着她的名字,义无反顾冲向敌阵,最终被漫天魔火吞噬的熟悉面孔……
一场场惨烈的厮杀,一幕幕生离死别,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飞速掠过。
他亲眼目睹了这座城是如何一步步走向陷落,目睹了那些鲜活的生命是如何一个个在她眼前消逝。
“上君快走——!”
“活下去——!”
凄厉的呐喊声回荡在谢知乐的识海中。
他眼睁睁看着小七在漫天魔火中化作焦炭,看着无数信任她、追随她的同袍在她身边倒下,血流成河……
最终,整座摩罗城在她身后轰然陷落,火光冲天,映照着她回头望去那绝望而麻木的侧脸。
八千同袍尽殁,唯她一人独活。
***
那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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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谢知乐终于明白了江翠花口中那座能压死人的山,和那笔还不完的债,究竟是什么了。
他眼前的景象再次变换,不再是具体的战场,而是一片无尽的、灰蒙蒙的虚无之地。
江翠花蜷缩在中央,双臂抱膝,将头深深埋起,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的银甲早已消失,只剩下那身素净的衣裙,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脆弱。
无数扭曲的、充满恶意的黑影环绕着她,发出尖锐的、如同刮擦骨头的低语: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看看你身后,全是因你而死的冤魂!”
“你凭什么活着?你这个懦夫!”
“是你害死了他们!是你!是你!”
“小七在看着你呢,她死得多惨啊……”
“死在摩罗城八千条人命,都在等着你下去陪他们!”
这些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不断侵蚀着她的意识,放大着她内心最深处的愧疚、痛苦与自我怀疑。
她周身的气息混乱不堪,那被她强行压制的妖力与灵力再次有失控的迹象,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
谢知乐一步步走向那片灰暗的中心。
“江雪寒。”他唤出了她真正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打破了那些心魔的低语。
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却没有抬头。
“看看我。”谢知乐在她面前蹲下,试图直视她的眼睛,“那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她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泪痕交错、布满痛苦与绝望的脸,眼神涣散,几乎崩溃,“都是我!如果我再强一点!如果他们不是跟着我……他们都不会死!都不会死!只有我……只有我活了下来!我凭什么……凭什么……”
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自责。
谢知乐看着她,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痛惜,有怜悯,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他看到了她光辉背后的千疮百孔,看到了她承担的重压。
“活着,不是罪过。”谢知乐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他伸出手,虚按在她的肩膀上,虽然没有实体接触,却传递过去一丝温暖坚定的意念,“死去很容易,活着承担一切,才更需要勇气。”
“你的同袍们,他们选择牺牲,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不是为了让你沉浸在痛苦中自我毁灭!”
“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让自己陷入疯狂,屠杀赵家别庄,然后在这里被心魔吞噬?这就是你给他们的交代?这就是你活下去的意义?”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江翠花濒临破碎的心防上。
她怔住了,涣散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挣扎。
“小七……”她喃喃道。
“小七的仇,报了吗?玄蛭道的真相,查清了吗?那个在背后捅刀子的叛徒,找到了吗?”谢知乐步步紧逼,“你如果就此沉沦,谁去完成这些?谁去告慰摩罗城八千英灵?!”
“我……”江翠花的眼神剧烈波动着,心魔的低语再次试图涌上,却被谢知乐的话语和那丝温暖的意念强行挡住。
“活下去,江雪寒。”谢知乐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带着他们的份,一起活下去。去做你该做的事,去完成你未尽的使命和责任。这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一丝微弱的属于江雪寒的意志,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开始在心魔的包围中,顽强地抬起头。
她看着谢知乐,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点属于生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