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摆来回摇晃，将定在格子里的目前时间推向未知。
甘棠身穿一字肩高腰白色婚纱，手捧蓝色玫瑰，放置在胸口下方，与脖子上熠熠生辉的蓝宝石项链相得益彰。
下楼时，大裙摆随步伐在阶梯间轻轻滑过，像风流动过似的轻盈。
甘胜看到她下楼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刘梦瞬间脸黑，“老公，你说穆津珩该不会不来了吧？”
甘胜瞪了她一眼，“大喜之日，少说晦气话。”
客厅里瞬间变得安静起来，时间也一分一秒地流逝，甘棠静静地站在客厅里，长睫轻轻翕动，视线落在的蓝玫瑰上。
时间逆转回昨天下午，甘霖问她这个捧花好看吗？甘棠回答：好看。甘霖笑着说她很期待这场婚礼。
可转眼到晚上甘棠却看见了甘霖逃婚后留下的纸条。
稀奇的是甘胜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怪自己平日里宠坏了甘霖，才会导致她这么任性，于是让甘棠代替了她嫁给穆津珩。
突然一片蓝色花瓣落到了婚纱上，甘棠才从神游中慢慢抽回现实。
时针卡在11点，准时发出“铛铛铛”的声音。
下人匆匆忙忙跑进来报道，“穆先生他已经到了。”
听到消息后，甘胜如重释负地无声大笑起来，好像早已预测到了结果。在此之前甘胜只能不停地擦着额头冒出来的细汗。
甘棠喉咙发干，余光中瞥见眼甘胜半路开香槟的表情，不禁攥紧了手里的捧花，要是穆津珩退婚了怎么办？
沉稳的皮鞋声踏着阶梯有规律地从外面传进来。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原本视野里仅有一棵海棠树，突然闯进来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光，不疾不徐地迈步往她的方向走来。
穆津珩身穿一袭黑色手工定制西装，衬衫的扣子被系地一丝不苟，戴红色领结，浑身上下散发着清隽矜贵的气质，无形中弥漫着压迫感。
甘胜盛情邀请，“女婿，快坐。”
穆津珩从她的身前离开，直直往甘胜所指的沙发那里走去。
“棠棠，”甘胜眼角笑出了深刻的皱纹，“你杵在那里做什么？”
甘棠嘴唇嗫嚅了两下没有说话，目光随着穆津珩转移。层层叠叠的大裙摆也跟着她的转身浮动。她步履款款地走了过来，和宴会上那些穿着礼服的优雅千金没什么两样。
“棠棠，你嫁给女婿后，要好好和女婿过日子，千万别再任性了，”甘胜回过头盯着穆津珩，嘴唇快咧到了耳朵根，“女婿，棠棠的终生就托付给你，他要是做得不好，你就说她，反正有岳父给你撑腰。”
漂亮话都让甘胜说了，但甘棠没什么不高兴的，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嫁她曾经暗恋过的对象。
话音刚落，穆津珩掀起眼皮扫了眼甘棠，淡淡淡“嗯”了一下。
甘棠与他视线交融一刻，下意识地垂下浓密的眼睫，继续盯着手上的玫瑰捧花。
突然脑海里出现了姐姐落在床头柜上纸条：为了热爱，我可以放弃。
可是她不能放弃，也没有什么选择权。
眼前的男人展现出来的陌生行为，让她有几分拘谨。
甘胜挺害怕穆津珩会临时反悔，边套近乎边像穆津珩展示他对甘棠的支配力。
听完甘胜的大段发言，穆津珩从沙发上起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地弧度，“岳父有心了，我现在就带棠棠回家。”
穆津珩特地咬重了“棠棠”二字，似乎有意无意地拉近他和甘棠的距离。
甘棠身体有些僵硬，不知所措地举起眼睛望向他。
随即，穆津珩轻轻拉起她的手腕，目光沉沉朝她一笑，“走吧，棠棠。”
语气轻飘飘的，好像结婚对象是谁都与他没关系。
甘棠正在琢磨时，却被一股拉力往外拽，脚底下的高跟鞋也随着他出去了。
别墅外的阳光下，裙摆镶嵌的钻石也在微风中流动着光芒。
-
一阵恍惚中，甘棠上了穆津珩的车子。
穆津珩恢复往日冷漠，让人递上了一份协议书。
这突如其来的“见面礼”，让甘棠瞬间清醒过来。双手接过合同时，上面赫然印着《婚前协议》四个大字。
想来也见怪不怪，毕竟这场婚姻就是交易，穆津珩既然能来娶她，想必做了十足的打算。
他声音冷淡，“这是婚前协议，看了没问题就可以签字。”
甘棠没有太诧异，浏览了一遍协议，心里松了一口气。说好听点叫婚前协议，说明白点就像是劳务合同。上面规定的每一条细则都明明白白，但对她来说没什么用。
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什么三心二意的人。
协议上的内容太多，等到她再次微微仰起脸看向他时，仍旧看不出来他任何态度。
她不明白他面对未婚妻逃婚，怎么能保持这么冷静又漠然，好像他从来不在乎另一半是谁一样。
倒是她一直以为穆津珩同以前一样，温柔儒雅，却没想到现在的行为处事却是另一番风格。说到底商人逐利，是她心思单纯，才会把他想得过于简单。
她盯着他看，“我要是不签呢？”
穆津珩黑眸幽冷地对上她的眼睛，轻轻咬出几个字，“我让司机停车。”
语气不轻不重，但分量很沉。
甘棠收回视线，拿起笔在协议最后的落款处签名。
嫁给穆津珩是她最好的选择。
突然脑海里闪过，她拿着同桌的情书递给他。他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当时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却不曾想后来的自己以这种方式坐到了他的身边。曾经的自己，青涩又不堪回首。
当“棠”字的最后一笔落在纸上，她又回到了现实中。
“我签好了。”
甘棠将协议递给他，声音异常平静。
如协议里所写，他们不会领证，仅仅只有合作关系，而她就是所谓的乙方。
“手递过来。”
声音沉稳清澈，却扣人心弦。
甘棠闻声偏过头看向他，不自觉地将手伸了过去。
穆津珩从戒指盒里取出一枚钻戒，用左手轻轻托起她的手心，右手捏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她屏息凝神，静静注视。
车窗外倒退的绿色树影飞速闪过，车厢里静谧到了极点，而她的心缓缓流淌着紧张。
冰凉的戒指，穿过无名指，戴好。
好像是学生时代的暗恋终成现实，而她早已高兴不起来。
-
黑色雕花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宾利驶入，没一会车子停靠在了别墅门口。
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外面站着两排佣人，等候许久。
甘棠有些吃惊，想过穆家排面会如此之大，看来他这些年权势比她想象的要高。
“先生，太太，老夫人在客厅等着您们。”高挑挺拔的白发管家等候已久。
甘棠抿了抿嘴唇，好不容易找回平衡感，此刻又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穆津珩淡淡扫了她一眼，递出手示意她挽上来。
许是甘棠有些紧张，没有注意他的动作，拘谨地跟在管家的身后。
甘胜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再她耳边掠过：你只是捡漏嫁给了穆津珩，还不知足吗？
是啊，她有什么不满的。
余光中她再次瞄了眼穆津珩，他侧脸的轮廓线条利落沉稳，薄唇轻抿看起来矜贵淡然。
收回视线时，她发现这里的每个人都很严肃，显得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穆津珩的奶奶——何韵早已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等候他们许久。
甘棠在来之前就听他提起过，说何韵是一个古板的老太太，所以她有些紧张。
“棠棠，快来奶奶这里坐。”何韵热情招呼。
显然何韵不是一个严肃的人，而是一个看起来知性温柔，和蔼慈祥的老太太。似乎与穆津珩的冷漠无情形成了反差。
甘棠望了一眼穆津珩，乖巧到不能再乖巧地走到了何韵跟前。
“快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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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和奶奶客气。”
甘棠听话坐下，声音清甜喊着，“奶奶。”
“棠棠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何韵拉着甘棠的手看来看去，满心欢喜。
不知道的以为是甘棠是她孙女，而穆津珩是她孙女婿。
甘棠仍旧礼貌保持微笑，“奶奶。”
只是何韵的发言太奇怪，难道是把她当成了甘霖？不对，何韵知道她的名字。
穆津珩没说话，默默地靠在一旁地柱子边。
甘棠抬眸看向穆津珩，从他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还真是让人难猜。
“怎么了？棠棠？”
甘棠摇头，“我没事，奶奶。”
“我这孙子什么都好，唯独对感情不上心，但我想他肯定很喜欢你。所以奶奶看见你们两个在一起，很放心。”
甘棠听得云里雾里，但仍旧配合回答何韵。
说到底，甘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好哪里，但何韵看起来就是很满意，而且何韵和穆津珩形容的古板根本不搭。
总之，何韵看起来就是一个和蔼的老太太。
“奶奶，我先带甘棠去换件衣服。”穆津珩打断她的思绪，朝楼梯的方向迈去脚步。
甘棠和何韵说了两句，起身往穆津珩那里走去。
她默默地跟在穆津珩的身后，憋住了自己的好奇。
直到她走进了房间内，穆津珩毫不留恋地关上门，冷峻地盯着她，“你怎么和奶奶认识的？”
“我不认识。”甘棠脱口而出，其实她早就想问这件事了，却没想到让他先发制人了。
“你最好没有撒谎。”
甘棠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敏感，难道是觉得她图谋不轨？可就算图谋不轨，她协议又签了，抵不了赖。
她转移话题，“你不说要带我换衣服吗？”
又是一阵沉寂。
门“咚咚咚”被敲响了。
“请进。”穆津珩冷漠看向门边，又将冷淡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门打开了。
“老穆，你一个人生闷气了？”鹿幽冥探出自己的头往里面看去。
随后入了眼的是一位穿着婚纱的女人，整个人的轮廓像宣纸上的古人，透露着淡淡的忧愁书卷味。这种气质和长相难以言喻，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鹿幽鸣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是嫂子啊。”
甘棠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头。
鹿幽鸣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转移话题，“老穆，你明天还去出差吗？正巧路过去看看雨薇。”
穆津珩扯下领结，语气淡淡，“明天不出差，已经安排别人了。”
“雨薇说……罢了罢了，”鹿幽鸣幸灾乐祸，“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甘棠敏锐察觉出来鹿幽鸣话里有话，而穆津珩的眼神里也写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提到雨薇，他的表情总能柔和一些。
但是她作为外人，又不好过问。
见穆津珩不语，鹿幽鸣笑嘻嘻，“嫂子，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鹿幽鸣，是老穆的发小，以后有什么问题请多多指教。”
甘棠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你好，甘棠。”
鹿幽鸣赞叹，“嫂子，你的名字真好听。”
甘棠不止一次被人夸名字好听了，只不过这个名字的含义再解释出来，无非就是嘲讽。
“嫂子，我告诉你一个他的秘密……”
穆津珩投来阴沉沉的眼神后，鹿幽鸣识趣闭嘴。再说下去，家底恐怕就要拆穿了。
甘棠察觉到细微变化，抬头刹那与穆津珩目光冰冷的相撞，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
她安慰自己，时过境迁，人都会变的，他也不例外。
“幽鸣，我还有事。”
话音刚落，穆津珩毫不犹豫地推着鹿幽鸣往门外赶。
“哎呦哎呦……”
只听见“啪”一声，房间门被砸上了。
等到他转过头，撞入她忧郁的眼眸中，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