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巴布又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场雪。冬天来势汹汹地接管了这座边境小城,寒冷刺骨的北风呼啸而来,夹杂着四散飞舞的雪花。
好不容易等雪停下,便是到了巴布城真正的寒冬。
距离笔试还有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李现青准备把自己有段时间没打理的头发修剪一下。
结果连着两天,巴布城唯一的一家理发店都没有开门。
或者说是店门没有开,因为理发店店长就站在二楼的窗户里面冲着李现青喊:“天太冷了,我的手拿不稳剪刀,为了你的发型着想还是等过两天再来吧!”
李现青站在店门口抬头,把脸扬得高高的,露出被冻红的鼻尖:“你这样是对不起冬天里想剪头发的客人的!”
店老板抱歉地笑笑:“那真是对不起了!”
李现青只好气鼓鼓地往回走。
走在路上时想了想,他决定发一条朋友圈,配图是落满皑皑白雪的巴布城:“冒雪出门的客人遇不到愿意冒雪理发的店长!”
结果下一秒理发店老板就出现在评论区:“[玫瑰][玫瑰]”
李现青压实了帽子,埋头顶着刺骨寒风往家里赶。
快走到家的时候,聂云驰给他发了消息。
Zephyr:这么大的雪,冷不冷?
聂云驰给李现青发信息的时候,正在和母亲徐闻兰一同去港城的路上。
今天是农历初一,有些讲究一点的人家来在这一天会把素持斋,不食荤腥。虽然在聂家没有这个习惯,但是每个月的初一是由聂云驰的奶奶定下的家庭聚餐日。
聂老太太生活的时期,港城崇尚“多子多福”的说法,膝下共孕育了二子二女,不过到了聂云驰这一辈聂家的人丁就算不上兴旺了,且有的已经选择离开港城发展,但定期家庭聚餐这个习惯聂老太太还是雷打不动地坚持了下来。
聂家老宅在港城的和平山顶,坐在迈巴赫上沿着盘山公路往下望,可以看到出海港口两侧的摩天大楼如林耸立,玻璃幕墙折射着璀璨的日光,宛如装饰在这个城市脖颈上的珠宝闪耀的火彩,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模糊的嗡鸣声,是庞大的渡轮准备抵达码头。
“今天你奶奶特意交代了,说你伯伯一家中午有好事要宣布,让我们早些回去。”徐闻兰和聂云驰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在看,墨镜戴在她头上像一个设计精巧的发卡,发丝间隐约看到一点墨镜腿上的金色logo。
聂云驰锁上手机屏幕:“没说是什么事?”
“你大伯倒是没有讲。”徐闻兰把手里的文件放下,说,“不过你爸爸同我说,大概是佳悦那孩子的婚事要定下来了。”
徐闻兰提到的聂佳悦是聂云驰的二堂姐,聂家大伯聂正珩的小女儿。
“那要恭喜她。”聂云驰看向徐闻兰,“订婚是喜事,大伯怎么不提前同亲戚们讲?”
徐闻兰笑了一下,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露出的眉眼神情与聂云驰有些相似:“你爸爸的意思是订婚虽说是佳悦的喜事,但你伯母对这个准女婿不甚满意,所以光是这订婚一事就拖了许久才闹完,这次回去也只亲戚们间简单讲一讲,不准备大肆操办。”
聂云驰回忆了一下堂姐的未婚夫,说:“佳悦姐的对象我曾经见过,印象中也算青年才俊,伯母是哪里不满意?”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徐闻兰嗤笑道:“住在和平山顶的妹妹仔要同住在山脚下的男人结婚,那个小男孩全部身家加起来都够不到半山腰的,你伯母怎会中意他呢?不过是拗不过你姐姐非要喜欢。”
“你伯母也算是努力过了,这两年也试图介绍过不少人给你佳悦姐,都是你们那些世伯家的同龄人,各个你伯母都喜欢,但各个你佳悦姐都不喜欢。有言道胳膊拧不过大腿,除了接受,你伯母还能有什么办法?”徐闻兰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她对大伯母做法的评价。
聂云驰沉默地听着,眼睛看向车窗外。
港城的冬天是不见落叶的,越往山顶开,越能看到郁郁葱葱的阔叶乔木。繁华的车水马龙逐渐变成脚下的一点,像在俯瞰一盘精致的积木。
这是只有站在和平山顶才能看到的风景。
聂云驰看着快要看到的老宅大门,说了一句:“但总归是佳悦姐喜欢最重要。”
徐闻兰终于从纷飞如鸽子展翅的文山里抽出空来看了眼自己的孩子,怪道:“你这话听起来不像是我们家的人会说的。”
聂云驰望向自己的母亲:“不对么。”
徐闻兰看着那双遗传自自己的眼睛,沉默片刻,在临下车前说:“不对。”
因为对于习惯住在和平山顶往下眺望的人来说,门第很重要,家私很重要,般配很重要,偏偏就是喜欢最不重要。
一进门,聂云驰看到父亲聂松庭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两个姑姑坐在奶奶旁边细声陪着说话。
大伯聂正珩和大伯母蒋秀一家人倒是没有在客厅。
聂松庭见到妻子来了,放下手里的报纸去迎,两个人客气地点点头打过招呼,又轻轻拍了一下聂云驰的肩膀,作为父子之间的见面礼。
“好久不见。最近你手头上那个案子动静闹得不小,我在港城这边也有所耳闻。”聂松庭自然地接过徐闻兰脱下的大衣,然后转手交给保姆挂去衣帽间。
徐闻兰依旧是没有太大波澜的语气:“不算什么大问题。不过是两边当事人一个比一个急,难为你在港城还要听这些鸡毛蒜皮。”
聂云驰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只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并排往里走的背影。
两个人挨得不算远,但是肩膀与手臂始终不曾接触。
小时候,聂云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不住在一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需要港城、a城两边跑的和爸爸妈妈见面,然后吃一顿在漂亮餐厅里的枯燥饭餐。
一开始,他觉得是自己父母之间爱的模式比较特殊,所以这一切是正常的。
但是当他同徐闻兰说起自己的发现的时候,徐闻兰沉默了。
良久,她看着自己试图寻求肯定的孩子,觉得以他现在的年纪应该可以听懂自己的话了:“云驰,爸爸妈妈之间,也不是一定非要相爱的。我和你爸爸是最好的工作伙伴,最好的朋友。”
聂云驰听完后只问了一个问题:“那爸爸妈妈爱我吗?”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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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孩子是父母爱的结晶。
但是为什么没有爱也可以出现一个我?
在工作时舌灿莲花的徐闻兰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最后,徐闻兰告诉聂云驰:“妈妈也不知道。”
后来聂云驰拿着同样的问题去问聂松庭。
聂松庭听完笑了起来,他宽厚的手掌拂过聂云驰的头发,然后蹲下来盯着聂云驰的眼睛说:“阿驰,人不能够太贪心。你已经有了许多旁人没有的东西,不能奢求再一再二再三。”
聂云驰不理解,但是他记住了。
爱是贪心,是再一再二再三,是他没有的东西。
在聂云驰的人生课堂里,关于爱的第一节课是学会接受自己的父母不爱彼此,第二节课是学会接受他们也许也不爱自己。
“妈,二嫂和云驰到了。”
大姑提醒了一声,架着老花镜的聂老太太抬起头,慈祥地笑着说:“都来齐啦?那开饭吧。”
落座前,大伯一家才终于现身。
席间,聂正珩看不出心情好坏地简单说了几句女儿的婚事,长辈们的反应算不上热烈,只有小姑聂今巧笑着说了句:“怎么这么大的喜事,大哥也不早说?佳悦你也是,都不把人带过来给姑姑们瞧瞧,准备什么时候摆酒?”
大伯母的表情算不上高兴,但好带也挂起了点笑容:“小孩子家脸皮薄,害羞也是有的。”只绝口不提摆酒的事情。
聂云驰抬眼对上坐在对面的聂佳悦,颔首贺喜:“佳悦姐,恭喜。”
另一边的两个表弟闻言也纷纷出声祝福。
聂佳悦的龙凤胎哥哥聂佳航拍拍妹妹的手,像是在说悄悄话。
面对同辈的道贺,聂佳悦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谢谢!”
桌子上端的长辈们好像还在谈论什么,没有听到这边小一辈们的祝贺声,但也可能听到了,只是不太在意。
吃过午饭,小辈们默契地离席各自回了房间,不愿参与长辈们接下来的聊天。
聂云驰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俯瞰依旧青葱翠绿的和平山,突然想起站在格桑山山顶上的时候,他想起那些自由的,脑海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意志的瞬间。
又或者说,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在思念李现青。
和平山顶四季常青,可住在这里的人内心早就见不得肆意生长的青苗。这里的人信奉绿植应该整齐,花草需要修剪,一切都应该控制在合格的边框内。
而用来困住植物的边框,也会变成规则困住人本身。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聂云驰看到熟悉的联系人备注——
“小猫”
点击接受视频通话后,聂云驰看到屏幕里一片雪白。
是李现青用巴布城的雪堆了两个雪人,身子胖胖的、五官歪七扭八的、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个雪人。
镜头一翻转,出现冻得鼻尖通红的李现青,他的下半张脸藏在围巾里,只能看到他含笑的眼睛,像挂在天上的月亮:“聂云驰,我堆的雪人好看吗?”
聂云驰凝视着屏幕那头的李现青,觉得这应该是爱的第三课。
爱是自由、勇敢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