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此人的第一眼,谢元白仿佛看到了这个古代王朝最典型的一种文人风雅的缩影。
与那日上殿,匆匆一瞥、见文武百官感受到的庄严肃穆不同。对方的出现好像一面镜子,叫谢元白恍然立在这古色古香的天地间,心一瞬静下,耳边人声也安静下来,这短短两秒间…他深刻意识到,自己待在了一个陌生的古时代。
男子面色淡然,身高八尺,长身玉立,是真正的从容不迫,美姿仪,眸中藏有无尽的儒雅和包容,仿佛一眼望不见底。一袭素白墨色流云对襟长袍穿在他身上,不显朴素,反有种高山隐士之美,腰佩环玉长襟,单手置于腹前,就那样与谢元白平静对望着。
‘——云中仙鹤,在世诸葛。’
一眼,谢元白就莫名看出此人是真正的大佬!
肚子里肯定有很多墨水的那种,与他这个顶着状元皮、伪的大才不一样。
但是……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太久了一点?看谁呢?
谢元白左右摇头查看,不确定对方看的是不是自己,但也就是这时他才发现,周围人为什么不走啊?
反而都用一种莫名其妙又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自己。
“嗯?你们……”看什么呢?
谢元白疑惑,猛然想起什么,赶忙止声,干咳两声,端起幅从容淡定的姿态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挺直胸膛、步伐从容的走下桥去,完美复刻那天他上殿时的姿态。
刚走出几十步,不等完全走出众人的视线范围,就迫不及待一溜烟儿跑的飞快、像火烧屁股似的。
望着他尴尬逃离的背影,原先被谢元白心感‘云中仙鹤,在世诸葛’的男子微微勾起唇角,浅笑低语,“倒是有趣,看来…梦是真的。”
然做这梦的人却不止他一个。
方才三人间的闹剧固然好笑,但陆老将军冲出来捣乱的行为也叫他分析出了某种结论。
而且,谢元白这个人与梦中所见,似有所不同?他不太确定的想着。
“啪嗒——”
像一粒石子从高处掉落,磕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不大,以街上的各种声音为背景下更是不明显。
但或因离的近,画阁二楼,正望着拱桥那边的季首辅还是被这声细响引动。转头,正好和旁边棋馆包厢里站在窗边的女子对视上。
穿着一袭蓝衣,梳着飞仙髻、发间簪着冰玉蝴蝶花流苏钗的女子明显一愣,如冰雪般清冷的脸上露出两分意外之色,好似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语气不过分亲近,但也不陌生的唤了一声,“季伯父。”
季首辅一秒认出对方,亲善的笑了笑,“许久未见,梦回今日是来棋馆下棋?”
后者点头,思及这小丫头的天赋,季首辅含笑邀请,“哪天有空来府里,与老夫手谈一局如何?”
“好的,季伯父。”
女子姓江,名梦回,江御史独女。是他们朝中相熟几家里,小辈中棋艺最好的一个,远超京中多数人。
十五岁时,她偶然随父亲入府做客,曾与季首辅手谈过一局,那时他便看出小丫头在棋之一道上有天赋,如今三年过去,想来棋艺该是更精进了。
江梦回不是个热络性子,双方没多聊,合上窗,江梦回便回家去了。
这间画阁和棋馆比邻,季首辅秘密包下整个二楼,站在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和旁边江梦回所处的包间窗户处于同一水平线,都是正对着十几米外拱桥的方向。
所以,江梦回是刚才也看到桥上那一幕了?梦里,今天的她是否也来过这儿?
纵使心细如季首辅,于昨夜那场梦中,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因为,这里离桥毕竟有段距离。
季首辅思索着,目光从远处的桥上移过,低头间正好瞥见江梦回待过的包间窗下,铺着石板的路面上正静静地躺着一粒白子。
看样子,是谁失手坠下的。
他心中忽冒出个想法——江梦回是否也做了相同的梦?
正思索间,便听门外传来两人嗓门贼大的吵架声。
“老头儿!你能不能讲点理!我都说了,我对那谢元白没那方面的意思!”是陆建青。
“你放屁!前两天你还跟我说要带个男媳妇回来,你要没那意思你搂人家腰干什么?还都抱上了?!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最重要的是,将来死前还把燕南军的兵符都给了谢元白!
这得是多大的信任才能干出这事儿?
陆老将军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我那是激你的,说着玩儿你还当真了?还有今天这事,说到底该怪谁啊?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一棍子差点捅的人摔个头破血流,这要不是我出手及时,真摔个好歹出来,我看你怎么收场!”
声音越来越近,站在窗边的季首辅叹了口气,转身提前替父子二人倒茶,盼望他俩能消消火。
“那还不因为你个孽障,你要不对那谢元白动手动脚的,我能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吗?明明是为你好,你倒还怪上你爹我了?!”
他说的是梦中的情景,陆老将军掷地有声:“我告诉你,我老陆家绝不能出一个男媳妇!甭管你对人家有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就算有,也趁早给我打消念头!你爹我不同意!”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房间门被陆老将军一脚蹬开。
至于为什么是用脚开的门,概因他此刻两只手全用在薅儿子上。
陆建青身高八尺半,比他爹高了半个大,硬生生被陆老将军拷住上半身,连拖带拽的一路给拖到这儿。
这会儿被他爹蒲扇大的巴掌一把推进门里,踉跄了两步,扶住桌子,好险没跌个跟头。
“臭老头儿!你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陆建青甩了甩胳膊,骂完回头,看到坐在房间中的季首辅,语气熟稔自然,“季伯父,你也在啊?”
后者点点头,算是回应。扫了眼火气旺盛对视一眼又都嫌弃的瞥过头的父子俩,待门口守着的侍从将门重新关上,才淡声开口:“都坐吧,别站着了。”
“我不累。”陆老将军不坐,纯气的,连茶都喝不下去,语气硬邦邦。
陆建青也气,但看他爹不坐,他还就非要像跟他对着干似的,一屁股坐下去,没好气道,“你不累啊?我累!”
也不知道他爹抽的哪门子疯,平常他出去鬼混对方虽说也气,但也没像今天这样不顾形象的拎着棍子满大街追着他揍啊。
老头儿一把年纪了不要脸,自己可还要脸的,虽然说脸不多,但今天这事闹的,怕是不出一天,他陆小将军的脸都要在京都人们面前丢尽了,尤其是他结交的那帮‘狐朋狗友’,指不定已经在背后笑话上他了。那群人,正事不关注,这类旁门左道的小事向来消息灵通。
“我说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害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个脸,气还没出完呢老头?”刚歇一口气,陆建青就转头淡淡瞥陆老将军一眼,吊儿郎当的含笑调侃,“再犟下去,我可就不奉陪了啊,我去找我在醉花楼的相好去。”
他没脸没皮的笑,单手托腮,歪着身子坐,丝毫不在意自己在两个老爷子眼里的形象,反正京中人人皆知他混不啬的德行,还装什么。
陆老将军气急败坏在他对面坐下来,没动手,拿一双牛眼瞪他,“你还敢说!你要是多花点时间在家研读兵法,勤练武艺,至于打败仗死在战场上吗?!”
你要说陆老将军今天为什么这么气。
一方面是他把和陆建青前天又吵架时,对方说的不肯再让他去酒坊花楼,那他就哪天带个男媳妇回家让他老爹好好看看的玩笑话当真。
于是对梦中陆建青搂谢元白腰时近乎‘调戏’的画面就带上了滤镜来看,再加上陆建青战死,还将兵符给了谢元白,无疑更加凝实了他的想法,他能不又惊又怒吗?
另一方面,就是因儿子的死刺激的。那隐藏在巨大惊怒下的,是害怕、恐惧。
话一出口,陆老将军就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妥,有失偏颇。
梦中陆建青战死,很大程度上,或许是因粮草不足之故和别的原因,不一定就是他儿子自身领军能力不行。但,如果陆建青能再强一点呢?他是不是就不会死在那一关?
陆老将军咬紧后槽牙,双手握拳置在膝上,垂头抿紧唇,坐在那里,呼吸粗重不再言语。
包间里的气氛沉默下来。
一旁的季首辅偏头去看坐在他旁边的陆建青,后者神情短暂的滞了滞,沉默着没有说话,季首辅见此心下了然。
“好了,现下吵也吵够了,听我说两句如何?”
父子二人齐齐朝他看来。
季首辅将目光对准陆建青,“建青,你也梦到了是不是?”
一个也字,再加上老爹今天冲过来干出的一系列事情,陆建青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
他点头,应了个,“是。”
“你真梦到了?!”陆老将军眉头紧锁,怀疑的望向儿子。
陆建青叹了口气,无力点头,他知道自己在自家老爹心里的信任度为零,但也用不着自己说什么都怀疑吧?
前两天他梦到谢元白被南瓜砸晕时,他还当是巧合,颇觉奇异;但当今晨,他一身酒气的从乐坊锦绣堆里醒来,意识尚还朦胧着的时候,听说今天是朝花节,他便隐有预感,他和谢元白梦中的相遇,怕是就在今天。
他犹豫过,要不要按梦中所见的来。但当他倚靠在精致的栏边,眺望见天边跃起一丝晨曦时,喧嚣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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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晃了下脑袋,站起告别他的一帮酒友,不急不缓的按着自己心情向家走去。
他回陆将军府,就要经过那座桥。然后,他当真与谢元白在桥上相遇。
如果没他爹搅局,或许,一切就当如梦中发生的一模一样。
不过两秒,他爹警惕的眼神隔着桌子朝他投射过来,“也就是说,你知道你今天会遇到谢元白,那要不是你爹我赶来阻止,你是不是还真打算如梦中所见的那样发展下去?”
这个嘛,陆建青当时还真没想好。
但……
他摊手,深感无奈:“爹啊,于我就是顺手救一把的事,难道你真让你儿子看着、任由别人掉下桥去?”
陆老将军高抬起了手,屁股刚离开凳子不久,身体顿在那里,像是在思考和犹豫什么。
陆建青被打出了经验,见状一退两步多,警惕的盯着对面人,却见自己老爹没有要绕过桌子来打他的动作,陆建青奇怪的望着他,等了一会儿,陆老将军却是慢慢将手放了下去。
陆老将军望着陆建青,沉声问,“你真没有龙阳之好?”
陆建青满脸黑线,“我说你老人家怎么就不信呢?我真不是断袖!也对谢元白没那方面的意思。您也不想想,你儿子我可是京都各大乐坊花楼常客啊!真要是断袖,我还老往那些个地方钻什么?!”
好像……有些道理哈。
陆老将军屁股慢慢落定回椅子上,面上怒气也消了大半部分,看陆建青仍警戒的躲着他,畏畏缩缩不敢坐过来的模样,虎目一瞪,粗声粗气地道:“还在那站着干什么,过来。”
“这不是怕你又发疯、不讲道理乱打人嘛……”
论顶嘴,陆建青向来是最积极的一个。
他爹骂别人骂的爽,和陆建青父子对骂的时候最爽,爽上头了动手打人也是有的。
多数时候,陆建青都是逃的那个,有时会和老头子过两招,等看老头儿似乎被他气的不轻的时候,又及时闪人。
无他,老头子年纪越来越大了,他也怕真把人气出个好歹来,他就没老头儿了。
可能是习惯了,面对这阴阳怪气的话,陆老将军竟都习以为常一般,竟没发怒的迹象,只骂了句,“老子真后悔怎么没打死你。”
陆建青笑嘻嘻应:“也行啊,等我死了,将来让睿儿给您老摔盆、养老送终。”
“行了行了,你们父子俩都少说两句,再说又要吵起来了。”一手按住动气的陆老将军,季首辅无奈出声干预,不然按这熟悉的架势,待会这两人就该打起来了。
“还有,这晦气的话可不兴说啊建青。”转头,他又对陆建青道。
后者没说什么,低下头来喝茶,不顶撞,但瞧着也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陆成林陆老将军这辈子有两个儿子,二儿子还小,品行如何暂还看不太出来,但和长子之间吧,真就只能说是一对冤家。
个中原因外人不好劝,且看他们自己吧。
陆老将军还在和陆建青怄气,不愿搭理他,遂转移话题看向季首辅:“找我何事?说吧。”
说完想起什么,语气略显新奇的补了句,“不过你今日竟没去上朝?这倒是新鲜了。你也不怕陛下追究。”
本来他都追着陆建青跑出去两条街了,却被季首辅的人拦住,说是有要事,请他过去一趟。
陆老将军放不下闹心的大儿子,就拎着一块儿带过来了。
追究?季首辅心下一哂,依旧是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姿态,端起手中的茶杯走到窗边,回头看向陆老将军。
“你来看就知道,今日特地来观赏你家这出大戏的,何止我一人,怕是朝中半数官员都告假前来了。”
“索性近来朝中无大事,为这点子事追究,陛下怕是忙不过来。”
陆老将军顿时一惊,待不及听完他下半句话,放下手中的茶杯就忙蹿过去,往对面湖边的长元街上一张望,好家伙!还真跟季首辅说的一样儿一样,在人群里打眼一瞧就能找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眼神搜索一圈下来,一条街上全是熟人!
“完了……我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陆老将军顷刻心如死灰,手撑在窗框上,垂头丧气,不忍再往外看,甚至想往回缩,怕那帮人看到自个儿。
“果真?诸位大人这么有闲?”陆建青看热闹般站到季首辅另一边,往外张望,待到看到好几位原本该在上朝的朝中大臣,这才确定他爹这幅死样子确实不是装的,小声笑了起来。
季首辅扫了陆建青一眼,示意他收敛点,小心再被揍。
后转头向另一边,微笑一下安慰,“也不算是丢尽了,你当人人都是来凑热闹,看建青他们和谢元白的初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