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趟并不是一无所获，先前找到的纸上复原过的阵法，和槐阴用来救林棠的阵法一模一样。
只是奇怪的是，黄楝最后用的阵法，却非纸上画的的阵法，而是林棠和邹莜际在黄楝家里看到的生祭大阵。
黄楝从哪里知道的阵法，最后为什么又要选择那么残忍的生祭大阵，而非纸上的阵法。
用纸上的阵法，已经可以达到黄楝的目的，黄楝为什么要通过这么惨烈的方法来救黄小安呢？
他们往回忆里走一趟，现实时间没过去太久，先前让徐如行传信回师门，问阵法的事，有回信了。
来的是徐如行的师叔徐昭，邹莜际本以为只会传个信过来，没想到是徐昭用的瞬移亲自前来。
邹莜际拱手作揖，表现出了十分的恭敬，“劳烦徐爷亲自跑一趟。”
徐昭一脸不在意，摆摆手，“事情有点大，一句两句说不清，打电话又怕有人窃听，师兄让我亲自跑一趟放心些。”
徐昭今年七十有五，在修行的人里算是年轻的，他比师兄徐彰小了三十岁。
徐彰是掌门，门内业务多，徐昭只担任门派里的教习长老，有些事情有弟子代劳，因此这趟跑腿的活，徐彰就交给了徐昭。
徐昭喊邹莜际到了春晴小馆里专用于谈话的房间，又加设了法阵，好像生怕有其他人会听见。
邹莜际坚持留下林棠，在外人面前，邹莜际对林棠的称呼又变得正经起来，“案子是一块查的，没有道理不让林棠听。”
徐昭是认识林棠的，只是不熟，他听到这话，皱着眉，好似是不赞同，可无奈，邹莜际坚持。
“我不清楚这件事到底牵涉什么，只把师兄要我转达的事情告诉你，有时候知道多了，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林棠听出了徐昭话里隐含的意思，她隐隐觉得，这些事情与她当年的事情会有所关联，“无论代价是什么，我愿意承受。”
徐昭不再强求，再次确认周围无人偷听以后，开始了他的讲述。
“你们认识何松阳吗？”
“何松阳”三个字一出来，林棠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闪过许多事情。
邹莜际点点头，林棠紧跟着也点点头。
徐昭见他们知道，便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轶事司是妖怪管理处的前身，你们肯定都知道邓海朝，他创立了轶事司。即便是在管理处历史档案的记载里，也只有他的记载，你只知道还有个友人。”
邹莜际回想起先前查案时查到的那点信息，点头，“确实，只说还有一名他的朋友，却抹去了相关的信息。”
徐昭肯定了他的话，“是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自己提出的，毕竟妖怪管理处是他创立的，却用来拘束妖，他不想被妖说他戳妖的脊梁骨，二是他还活着，管理处权力太大，容易以权谋私，经管理层商量后，所有关于他的记录全部被删掉封存，未经上头批准不得查阅。”
邹莜际听说了这话，觉得更奇怪了，“我有几个问题，也不知道对不对，一是轶事司最初只记载志怪故事，并非专职捕妖，何松阳为什么说，妖会觉得他背叛了他们，二是关于何松阳的事，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说的吗，为何需要你亲自跑一趟，我其实只提了阵法，徐彰掌门为什么会想到何松阳？”
徐昭下了个定论，“师兄认识这个阵法。”
邹莜际和林棠一听，终于有了点线索。
徐昭一五一十道来，这个阵法并非没有记载，只是记载在他们门派收藏的一份古籍里。
古籍并非他们这个流派所有，是当年另外的流派彻底断了传承，由挂单的师父转赠给门派保存的。
徐昭这么告诉他们，“虽非同门，既然提了请求，不为难，师兄还是答应了。”
阵法就记载在这个里头，里头不仅记载了聚灵阵，也记载了许多聚灵阵许多变法。
林棠还是觉得奇怪，刚刚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一些事，却又不愿意往那去想，“和松老有什么关系吗？”
徐昭看着林棠，“不要着急，我马上就讲到了。”
徐彰他们这个流派，既修心也修身，且并不忌讳修习一些其他流派的术法，博采众长。
徐彰为更好凝聚自身灵气，请教过何松阳，如何将法阵改的更有利于凝聚自身灵气。
何松阳对此给出的建议是，“修行人不必强求太多，我可以给出建议，但你必须答应，这些术法还是不外传了。”
邹莜际传过去的法阵，俨然就是古籍上头记载的聚灵阵的变阵。
古籍徐彰只给何松阳看过，因为他还在犹豫，如果修习其他门派的东西多了，自家门派的术法会不会传不下去，修行人寿命长，他没想通之前，并不打算把古籍给包括徐昭在内的同门看。
可何松阳什么地位，即使妖怪管理处已经消去了何松阳大半的影响，但是他依旧和管理处上层保持联系。
何松阳活了这么多年，指导过许多人和妖，即使论一份香火情，很多人也不好怀疑他。
可徐彰又确信自己没把古籍给门派里的人看过，目前在外修行的几个弟子都是记了档的。
徐昭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道来。
林棠内心已然开始松动，只是何松阳对她来说，一直如同长辈一般，还有夏莲的情谊在，她很难因为这样一点微末的线索就去怀疑何松阳。
邹莜际也看出来这一点，不过他和林棠不一样，并不存在情谊一说，“谢谢您了，请您务必对这件事情保密，相关的事情我们去查。”
徐昭拿出一个摹本，交给邹莜际。
邹莜际疑惑，“不是说不传给门派的人吗？”
徐昭笑笑，“师兄只是怕自家断了传承，你们并非门派中人，又是查案子需要，记得保密就好。”
林棠心下有些感动，无论她是否信任何松阳，如今线索指向何松阳，哪怕她想不通何松阳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并不妨碍她继续把事情查下去。
她郑重向徐昭道谢。
徐昭摆摆手，并不在意，“小邹你和如行打个招呼，我就不见他了，回去了。”
邹莜际应下了，“道长您慢走，注意安全”。
徐昭很快就离开了，并不在意没见到师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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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
林棠在沉思，她对何松阳的怀疑渐渐多了起来。
很难说，徐昭的话给了她一个由头开始怀疑何松阳，再回想先前查的事情，先前元知知他们查到的，黄楝在监控里透出对石绿的尊敬，只知道肯定不是石绿，那如果换成何松阳，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一旦怀疑的种子开始发芽，就没办法让它还原成种子了。
在徐昭给他们的拓本中，生祭大阵不在其中。
“这个也很好理解，道家术法，追求的是道法自然，理所应当不会记载这种邪术。”
邹莜际有点谨慎，“棠棠，不好意思，我接下来说的只是推测，毕竟我们现在在查案。”
他如实地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道来，“我们先前说，黄楝先前为何替换了阵法，我们不是在猜测吗，如果，是何松阳故意的呢，他骗黄楝说，换了阵法才能救黄小安。”
林棠现在内心也是满腹疑惑，“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帮过小安几次，黄楝因此铭记在心，可松老也是啊，他帮小安的次数不比我少，不然就以小安的半妖之躯，可能早活不到现在了，他没可能这样做啊。”
邹莜际提出的猜测不无道理，目前的线索指向的也是何松阳，可林棠很难怀疑曾经照顾她的大妖，偶尔来小馆送茶叶，写人和妖相处的论文集，那个何松阳，如今却要伤害幼稚儿童。
目前只是怀疑，林棠不忍将所有恶意全部落在何松阳身上，可是，可是，在小馆里住着的几家人，还有石红她们一家人，谁不无辜呢，这个案子必须尽快水落石出。
邹莜际对何松阳没有感情，但他知道，林棠一向敬重这位前辈，“目前都是猜测，我们一步步查下去，如果真的是他，那说明你看错了他，可如果不是他，我们的怀疑只会停留在我们两个这里，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而且我保证，我一定查出真相，不会冤枉任何妖，但如果真的是伤害那些小孩的凶手，我也不会放过任何妖。”
林棠轻轻地回了一句，“我相信你，我会和你一起查清楚这件事。”
林棠背负的东西，是无法对白鹘说的，白鹘将她当恩人。
她也没法对元知知和肖玉豪说，这俩是小辈，何松阳是长辈。
而寻芳陌和胡和昶，林棠无法将血淋淋的伤口给朋友徒增痛苦，当初的她选择了遗忘。
如今的林棠，渐渐地开始愿意，将一些信任交付给其他人，这并不会影响她往前走去查明真相，却能让她得到更多的力量。
林棠心里想着，付出信任的感觉挺好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信任了呢？
现在的林棠，并没有答案，或许她将来会有。
邹莜际面对她的信任，他看着林棠的眼睛，一双翦水秋瞳，黑灰的眸子，像是从不曾付出过信任，而如今，也愿意交付一些信任。
他郑重回复，“好，我们一起。”
他内心里没说出的话是，即使拼尽一切，我也会为你查清楚这些事，包括槐阴的事，我想让曾经毫无心事的你，回来，如果不能回来，我希望你成为另一个毫无心事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