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昏黄的烛火下，月娘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守在一旁的顾瞻，眼角湿润，她动了动手顾瞻连忙握住：“娘您醒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月娘就着顾瞻的力道坐起身，轻声咳嗽了两声：“瞻儿回来了。”
“娘，我给您端药来。”
“不喝了，我这身体再喝什么药也没用。咳咳咳。”月娘又是一阵咳嗽：“瞻儿，咱还欠着人家多少钱？你跟娘说实话。”
“没有多少，娘不用担心，瞻儿有办法。”顾瞻回话。
月娘眼角含泪，看着顾瞻的侧脸，手轻轻抚上去，哽咽道：“是娘拖累了瞻儿，娘是个累赘，没照顾好瞻儿还让瞻儿受累，就是下了九泉也无颜见你爹、”
“娘。”顾瞻端过温在炉子上的药，不愿意让月娘再说下去：“娘把瞻儿照顾得很好，爹知道了也回感念娘的辛苦，是瞻儿没本事没照顾好娘，让娘担心了。”
“会好的娘，都会好的。”顾瞻轻轻拍着月娘的肩膀，一字一句安慰：“外面是欠了一点钱，但已经凑齐了，只是最近书院里事情多，又赶上旬考忙忘了，瞻儿明日就去还上，往后就没事了。”
“当真吗？你不要骗娘。”
顾瞻点头：“当真的，明日就把借条一并取回来给娘看，当着娘的面烧了好不好？”
“好。”月娘点点头，拽着顾瞻的袖子缓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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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书院里，江淮锦独自一人坐在山间门槛前，望着山外的层层台阶，一动未动。
今日考试结束，他出来得最晚，虽然没有策问没有写但诗词经文上江淮锦费了许多功夫，他写得认真又要字好看，每字每句都耗费大量的时间跟精力务必要写出一份最好的答卷好拿给顾瞻看，他要拿一个好成绩才不会辜负顾瞻这段时间对他的教导，也想让顾瞻多夸夸他。
等结束了答题，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顾瞻想跟他说说感觉自己答得还不错。
可他没有找到人，收完卷子出来的监考告诉他顾瞻压根就没有参加考试，连门都没进。
“也不知道这个顾瞻到底哪里得了山长的青睐，就他这样的三天两头不来上课，还真以为自己多大本事，以后上了科举的考场就知道厉害，到时候哭他都没地方哭去。”监考言语里尽是嘲讽：“就他那半吊子的水平不来考也正常，真来了万一露馅岂不是难看。”
江淮锦听不得别人说顾瞻半个字的不好，当下就跟人呛声起来，那监考看他通红的一双眼睛跟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嘟囔着骂了几句后带着卷子去找山长告状。
山长赶过来时，就看见失魂落魄的江淮锦站在门口，也是叹了一口气：“只是一次旬考而已，他没来就没来，顾瞻那人向来如此，旬考又不是什么大考他不看眼里，平素也都是这样，顶多参加个月考留个成绩能让他在书院挂名不至于被劝退，这种考试他不在意。”
江淮锦却只是低声说道：“可他答应了我，明明答应我的，为什么做不到呢？”
“我们说好要一起参加旬考，一起好好读书，他会陪我。”江淮锦的嗓子里好像含着刀片，他在问自己也在问张百熙：“他为什么会这样？顾瞻不会对我失约，既然答应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来呢？”
“兴许，兴许是有事耽误了。”张百熙见这小侯爷脸色状态非常差，像是着了什么迷症一样，心里也着急：“不然，侯爷先回府？等顾瞻回来了让他亲自再跟您解释？”
“我不，我就要等他。”江淮锦十分执拗：“答应我的事情就要做到，我就在这等他。”
执拗着要等一个答案的江淮锦就在山阶上等着一整晚，府上来人接江淮锦也不回，冰冷的石阶坐了一整晚，脑袋里乱糟糟想了很多事情，却没有一件是他能理顺的。
望着月亮升上中天的时候，江淮锦甚至想过，要不干脆就把顾瞻关在家里吧，这样或许他就能听话一点。
旋即又低头苦涩一笑，也不知道当时顾瞻管教他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百般为难，应该不会吧，顾瞻那样有涵养对着他的时候总是笑意盈盈，从来也不发脾气，哪像自己这样，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可他、本来就没有受过顾瞻给的委屈呀，顾瞻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江淮锦信任顾瞻依赖顾瞻，兴致勃勃等着顾瞻，他哪能受得了这个？
翌日清晨唐子宽来得早，一个是顾哥一大早去喊他让他今日到书院给那小公子带个口信儿，另一个唐子宽也惦记人家的早饭，该说不说江淮锦家里的厨子手艺是真好，日日不重样的早点勾得唐子宽嘴馋，今早上特意空着肚子来的。
他想着顾哥今天不来书院，那往常给顾瞻留的大份是不是就能分点尝尝？
想的倒是美，可到山门口的时候全都化成了幻影。
唐子宽第一眼看见江淮锦的时候还没觉出来问题，脚步轻快地过去还跟人打招呼：“哎呦，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带什么好吃的了，快给我尝尝。”
来日来往，唐子宽已经自动自觉把这小公子归为半个自己人，毕竟天天吃人家的嘴软，虽然江公子对他的态度也就那样，不冷不热跟养只狗差不多，但唐子宽不大在意，就这已经很好了，没见江淮锦对其他人的态度，那更是差得要命，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这位公子也就顾哥能得他几分好颜色。
没得到回应，再一看就觉出不对劲了，唐子宽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顾哥说有点事儿，这两天就先不到书院来，让你好好跟着掌教念书，上课、”唐子宽咽了口唾沫：“上课不要分神睡觉，等他回来会检查你的功课。”
“呵。”江淮锦轻笑了一声：“他又干什么去了？”
“这个……我”唐子宽又往后退了一步。
退出去几步之后，唐子宽才惊觉到江淮锦他没有换衣裳，穿的还是昨日旬考那件！
从他认识江淮锦到现在，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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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宽就没在江淮锦身上见到过两件一样的衣裳！别人家有钱公子哥什么样唐子宽也见过，但从来没有一个像江淮锦这样的，衣裳件件都是簇新，每天打扮得都非常漂亮，同样的装束在他身上从来不会出现第二次，从头发丝到脚上的靴子无一处不精心。
但今天就不一样，衣裳起了皱不再暄亮，束在发冠里发丝也凌乱了些许，尤其是脸色，仔细一看脸色煞白眼下青黑，哪里还是昨日哪个漂亮的小公子？
怎么刚过了一天，他倒像是让什么妖精给吸了精气一样？
“对，你不能说。”江淮锦从唐子宽身边略过，明明是轻飘飘的语气却无端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哪能告诉我呢，我可是个外人。”
唐子宽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大，纠结再三还是说道：“顾哥这两天应该都在聚宝楼。”
还不忘记重点强调一下：“看你是自己人我才说，你那个……”
江淮锦闻言倒是扭脸看了唐子宽一眼，忽然勾唇一笑：“你怕我，难道我吃人？”
“知道乖就好，听话的小孩才不会挨打。”
说完牵过随从递过来的缰绳打马离去。唐子宽看着江淮锦离开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
“他要干啥？找顾哥干架吗？不是就他那个小身板也不是顾哥的对手吧。”念叨完自己又拍了两下嘴巴子，心虚得很：“完蛋，顾哥还专门交代不许跟这小公子说他去聚宝楼的事儿，我这真经不起吓唬，我不能他肯定不知道呀，完蛋完蛋，顾哥铁定饶不了我。”
唐子宽不知道的是，就算他不说出顾瞻的行踪江淮锦也能把人找出来，别说顾瞻还在京都里还待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是顾瞻跑了，江淮锦掀遍整个大梁这人也别想逃出他的手心！
撂下缰绳扔给侍卫，江淮锦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匾额，聚宝楼这地方他上次来过，守了顾瞻一整天也没有抓到人，本以为这地方顾瞻不会再来，哪成想他竟然失约跑到这里来鬼混，好，真是好得很！
聚宝楼是个赌坊，老板姓钱，守着西街闹事开了许多年，过往行商赚了钱都爱来消遣一把，赌坊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一进门扑面而来就是热闹的喧腾声，掷骰子、耍六博叶子的每个人都在嚷嚷着，各色的言语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激得江淮锦脸色越发难看。
门童见进来一位漂亮的小公子，立马鞠着躬过来迎，手上托着个大漆盘子里面摞着各色的筹码，殷切地冲江淮锦介绍：“请公子安，公子稀客，今日想玩点什么？今日兑筹一比十满五十两东家再赠一个，绝对好福气。”
江淮锦扔了几两银子过去，语气不善：“我找人。”
“呦，找人呢。”门童接了银子也很有眼力见：“公子要找什么样的人呢？大概模样给小的说说，小的给您引路。”
哪里用他引路，江淮锦只往前挪了一下步子，下一瞬就看见了顾瞻。
他以为顾瞻是到赌坊里来堵钱，可顾瞻却站在桌子的另一边，他是做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