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仿佛要将灵魂都冻成齑粉的寒意,从李墨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尝试调动自己那已然暴涨的神魂之力,如同最温柔的丝线,试图去编织、去加固冰瑶神魂中那些正在消散的记忆碎片。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画面:冰瑶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双带着好奇与警惕的眼眸;在通天塔内,她为他每一次胜利而展露的、发自内心的纯真笑颜;甚至还有两人并肩作战时,那份无需言语的默契……这些都是构成“冰瑶”之所以是“冰瑶”的基石,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他甚至不惜耗费本源,引动帝印之上的太古帝君气息,企图用那至高的、定义万物秩序的意志,去对抗“概念湮灭”的伟力。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他的力量,就像是想用手去捞起水中的倒影,无论如何努力,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珍贵的画面,一点一点地,化为虚无。那股湮灭之力并非暴力摧毁,而是一种更高级的、近乎于“道”的抹除,它在从根源上否定“李墨与冰瑶相识”这件事的存在。那张曾对他展露过纯真笑颜的脸,那双曾倒映出他身影的清澈眼眸,都在她的记忆深处,迅速褪色,变成一片空白。
他能保住她的神魂不灭,却保不住她……还记得他。
“啊——!!!”
李墨仰天,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无声咆哮。这咆哮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化作了实质般的精神冲击,让他身周的空间都泛起了剧烈的涟漪。那股无力回天的愤怒与心痛,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在他的道心之上,来回切割。
而外界,创始者议会,显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动手!”一名长老眼神狠厉,下达了早已准备好的命令。
他们迅速反应过来,一张张由记忆水晶拓印的“公告”,如同雪片般,从天而降,散布到市场总部的每一个角落。这些水晶在半空中便被激活,投射出巨大的三维光幕,将同样的内容,以最醒目、最震撼的方式,烙印在每一个生灵的视网膜上。公告的内容,极尽煽动与污蔑之能事。
“惊天黑幕!通天塔已被域外天魔污染!真正的人族天骄李墨,已然陨落塔中!”
“此人,乃是窃取了李墨大人权柄的伪装者!其心可诛!他身边的女子,便是被魔气侵蚀的证明!”
公告之上,还附带着一幅幅动态的影像。画面中,正是李墨被自己最忠诚的下属,被那数千万信徒,用警惕和敌意的目光包围的场景。这,成了他“冒名顶替”的最有力“证据”!
一时间,整个市场总部,舆论哗然。
“什么?李墨大人已经死了?”
“难怪……难怪冰瑶大人会不认识他,原来他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议会说的没错,他身上的气息太可怕了,那根本不是人族英雄该有的,那是魔头的气息!”
无数不明真相的生灵,在议会刻意的引导下,开始动摇。他们看向中央广场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怀疑。一个连自己人都“不认识”的强者,一个被议会公开指认为“天魔”的存在,瞬间,成了人人喊打的公敌。
内外交困!
众叛亲离!
李墨,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孤独。他像是站在一座信息的孤岛上,全世界,都成了他的敌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境之中,李墨看着广场上那些依旧茫然、不知所措的信徒,看着他们眼中那既畏惧他的力量,又因议会的宣传而敌视他的矛盾眼神,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赤红眼眸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明悟的电光!
他笑了。
那笑容,充满了疯狂,也充满了彻骨的冰冷。
“抹去记忆?散布谣言?”
“收债人……议会……你们的手段,终究还是太低级了。”
一个石破天惊,颠覆了所有人思维的破局之法,如同火山喷发,在他的脑海中,轰然成型!
‘收债人抹去的是‘记忆’,是‘过去’!那份‘过去’已经脆弱不堪,无法作为我存在的基石。’
‘那我,就用一个全新的、更加辉煌的‘现在’,去覆盖它!让‘现在’成为新的‘历史’!’
‘议会用谣言污蔑我,试图定义我‘是谁’。那我,就创造一个他们无法反驳,无法理解,只能顶礼膜拜的——神迹!’
‘用事实,去粉碎所有的谎言!’
下一秒,李墨不再理会外界的任何污蔑与叫嚣。他收起了所有的杀意与愤怒,神情变得无比肃穆与庄严。他一步踏出,盘膝坐于中央广场的最中心,那颗“市场之心”的正上方。
而后,他手腕一翻。
“哗啦啦——”
如同天河倒泻!
那座从议会手中敲诈来的,由无数天材地宝、法则结晶、神金仙矿堆积而成的资源宝山,被他毫无保留地,全部倾倒而出!其中有燃烧着太阳真火的‘曜日神金’,有封存着一片星空的‘星辰之心’,有蕴含着一丝造化之力的‘混沌青莲子’……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一个不朽传承为之疯狂!
刹那间,宝光冲天!
璀璨夺目的神辉,几乎要将整个市场总部的天空都染成一片五光十色!那浓郁到化为实质的灵气与法则气息,形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能量风暴,让方圆亿万里的所有生灵,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颤栗与渴望。
“他……他要做什么?!”
“疯了!他难道要把这些资源全部毁掉吗?!”
无论是广场上的信徒,还是远处观望的议会长老,所有人都被李墨这疯狂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焦点之下,李墨缓缓举起了双手。他的神念,引动了识海最深处,那股不属于这个世界,蛮不讲理,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点化”本源!
他没有去看任何一件具体的宝物,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自己的过往,落在了他登顶通天塔的每一个脚步,落在了他此刻这不屈的影子之上。
一道前所未有的、如同创世神祇般的宏大敕令,自他口中,清晰地,吐露而出!
“我,不点化死物!”
“不点化生灵!”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无上伟力,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我点化——”
“我的传说!!!”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座堆积如山的资源宝山,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太阳,瞬间,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它们没有化为灰烬,而是化作了最精纯、最本源的能量洪流,如同亿万条璀璨的星河,疯狂地涌向李墨!这些能量,与李墨自身的神魂烙印,与他那枚青铜帝印的无上威严,与他身为“创法者”的独特气息,与他那不屈不挠的战斗意志……所有的一切,都开始疯狂地交织、融合、重组!
在所有生灵震撼的目光中,一幅幅由纯粹的光与法则构成的立体画卷,在李墨的身后,缓缓展开!
第一幅画卷,是一个籍籍无名的青年,踏入通天塔,眼神坚毅。
第二幅画卷,是他在塔中浴血奋战,拳碎强敌,万法不侵。
第三幅画卷,是他登临顶层,面对议会的威压,悍然索取赔偿,那份睥睨天下的霸气,透过光影,直击人心!
一个由光与法则构成的,一个活着的,一个会自我传播的,讲述着“一个名为李墨的无名英雄,如何登顶通天塔,如何镇压议会,如何独抗灭世归零”的……
“神话史诗”,正在凝聚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