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三年,冬。
京城,南锣鼓巷,红星四合院。
“天杀的!你们秦家要逼死我们许家啊!”
一声凄厉的哭喊划破了院子里凝固的空气。
许富贵,一个年过半百的老钳工,此刻正抱着自己儿子的头,老泪纵横。
地上躺着的青年叫许卫国,十八岁,是这院里出了名的傻子。
此刻,他后脑勺靠着院里那尊镇宅石狮子的底座,身下一片暗红迅速在雪地里化开,触目惊心。
“许大爷,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
秦寡妇叉着腰,护着身后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脸上没有半分愧疚,全是刻薄。
“谁看见我家小军推他了?他自己是个傻子,走路不长眼摔倒了,还能赖我们家?我们家小军还被他吓着了呢!”
她身后的男孩秦小军,一边躲着,一边还冲着地上的许卫国做了个鬼脸,眼里全是得逞的快意。
“我看见了!就是你家秦小军推的!”
许富贵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秦寡妇的鼻子,“卫国看他要动我那鸟笼子,上去拦他,他就把卫国往石狮子上推!院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周围的邻居们窃窃私语,眼神躲闪,却没一个站出来说话的。
秦寡妇是院里有名的泼妇,没人愿意惹这一身腥。
秦寡妇冷笑一声,嗓门更大了:“看着?谁看着了?站出来我看看!没影儿的事就敢往我们孤儿寡母身上泼脏水,你个老绝户是看我们好欺负啊!我家男人要是还在,敢这么欺负我们娘俩?”
她说着就开始拍大腿干嚎,一套组合拳打得许富贵毫无还手之力。
许富贵气得眼前发黑,他知道跟这泼妇讲不了理,只能抱着自己儿子,一声声地喊:“卫国,卫国你醒醒啊!爹的卫国啊!”
怀里的许卫国身体渐渐凉了下去。
很快,街道派来的医生骑着自行车赶到,蹲下一检查,摸了摸脉搏,探了探鼻息,最后对着许富贵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老爷子,准备后事吧。”
轰!
许富贵脑子里像炸开一个响雷,整个人都瘫了。
完了。
他唯一的儿子,没了。
老许家,绝后了。
秦寡妇见状,拉着秦小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回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院子里的人叹着气,摇着头,也各自散了。诺大的院子,只剩下抱着儿子尸首,在风雪中哭得肝肠寸断的许富贵。
三天后,许卫国的“头七”。
许富贵没钱办什么像样的后事,就在家里点了几根香,烧了些纸钱。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瘦得脱了相。
里屋的木板床上,许卫国静静地躺着,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白布。
就在许富贵老泪纵横,准备去给他换上寿衣的时候,那床上的“尸体”,手指猛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许卫国,那个已经断气三天的傻子,豁然睁开了双眼!
眼神里不再是往日的痴傻浑噩,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锐利与茫然。
“我……这是在哪?”
一个完全陌生的沙哑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
这不是一九五三年的傻子许卫国。
这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医世家传人,许卫国。
他上一秒还在自己的私人诊所里整理药材,下一秒,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传来,再睁眼,就是这里。
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一个从小被人欺负,被人骂“傻子”,连亲娘都因为难产早早去世的可怜虫的一生,像电影快放一样在他脑中过了一遍。
最终,画面定格在那个叫秦小军的兔崽子,为了抢一个画眉鸟笼,狠狠将他推向石狮子的那一幕。
原来,那个傻子许卫国,真的已经死了。
而他,鸠占鹊巢。
“头好痛……”
新生的许卫国挣扎着想坐起来,后脑传来的剧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他立刻判断出,这是颅脑损伤导致的严重气血亏虚,外加长时间未进食,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必须自救!
他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的针灸包,那是他从不离身的东西。
念头一起,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眼前,不再是这间破旧的小屋,而是一个无比熟悉,窗明几净,摆满了各种珍贵药材和医疗器械的空间。
赫然是他二十一世纪那间耗费了他毕生心血的顶级私人中医药房!
从百年野山参到极品天山雪莲,从金针银针到现代化的离心机,应有尽有!
金手指!
即便是在这种生死关头,许卫国心中还是涌起一阵狂喜。
他没有丝毫犹豫,意念一动,一粒安宫牛黄丸已经出现在他手中。
这可是用天然麝香和犀牛角制成的极品,一颗就价值千金,能清热解毒,镇惊开窍,是急救圣药。
他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吞下。
一股清凉的药力瞬间化开,顺着喉咙直冲脑门,驱散了那股昏沉的眩晕感。
紧接着,一股热流涌向四肢百骸,原本冰冷的身体开始恢复知觉和力气。
有用!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扶着床沿,慢慢地坐了起来。
吱呀一声。
外屋的许富贵听到动静,以为是老鼠,红着眼走进来,嘴里还念叨着:“儿啊,爹这就给你换衣服,咱干干净净地走……”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了床上那个缓缓坐起的身影。
“轰!”
一声惊雷仿佛在许富贵脑子里炸开,他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手里给儿子准备的寿衣“啪嗒”一声,无力地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使劲地眨了眨那双早已哭得红肿干涩的老眼,死死地盯着土炕上那个本该断了气的身影,嘴唇哆嗦着,几乎不成调。
“卫……卫国?”
这一声,轻得像是梦呓,却又重如千钧!
土炕上,许卫国猛地抬起头,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涌入脑海,撞得他头疼欲裂!
当他看到眼前这张老泪纵横、满是绝望与不敢置信的脸时,两股记忆瞬间拧成了一股绳!
是他!是那个为了原主,耗尽了最后一滴心血的老爹!
许卫国喉咙里像是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用尽了撕裂般的力气,才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了一个字:
“……爹!”
声音沙哑,却如同一道穿透乌云的闪电,瞬间劈进了许富贵的心里!
许富贵那庞大而佝偻的身躯狠狠一震!
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浑浊的老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悲泪,而是狂喜的甘霖!
“儿啊!我的儿啊!!”
老汉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一个饿虎扑食般冲了过去,一把将许卫国死死搂在怀里,那力道,恨不得将儿子揉进自己的骨头里!
“你没死!你真的没死!老天爷开眼了!老许家有后了啊!!”
感受着老爹那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剧烈的颤抖,许卫国胸口涌上一股久违的暖意。但这股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他眼底那化不开的、凛冽刺骨的寒冰!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虚弱,以及那份刻骨铭心的恨意!
轻轻拍了拍老爹的后背,以示安慰,他的眼神却穿过老爹的肩膀,落在了空无一物的墙壁上,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两个罪魁祸首!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这双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略显苍白的手,然后一根根收拢,死死攥成了拳头,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脑海中,一张妩媚又恶毒的俏脸,和一个嚣张跋扈的身影,瞬间清晰。
秦淮茹!棒梗!
“这笔血债,我许卫国,替你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