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纷纷补充了自己发现的细节,包括店铺的布局、明暗哨的位置、伙计们的习惯性小动作等等。他们自觉观察得颇为细致,几乎将整个兵器铺里里外外都摸排了一遍,心中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这次任务完成得相当漂亮。
秦天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直到九人全部汇报完毕,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时,他才缓缓开口。
“不错。”秦天先是肯定了一句,让九人心中一喜,但随即他的话锋便是一转。
“能看到这些,证明你们确实用了心,观察力也比以前细致了不少。”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就让九人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你们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你们看到的,或者说,只是最表层的东西。”
秦天站起身,走到九人面前,目光如炬,开始逐一剖析:
“秦武,你只注意到地窖守卫换岗的空档,却没发现,每次换岗前,后门假装打盹的那个老仆都会轻轻咳嗽三声?那不是巧合,那是给地窖里的人发出的‘即将换岗,提高警惕’的暗号。你的十息空档,在他们有准备的情况下,可能只剩下五息,甚至更短。”
秦武一愣,仔细回想,脸色顿时变了,那老仆确实好像有过这个小动作,但他完全没在意!
“秦珊,秦柳,”秦天看向两女,“你们注意到掌柜和账房交谈,时间抓得很准。但你们没听清内容,也没注意他们交谈时,掌柜的手指在柜台下是怎么敲击的吗?那是另一种更隐蔽的密码,长短间隔不同,代表的信息也不同。我推测,未时三刻那次,敲击的意思是‘黑风山有变,消息已到,速取’。”
两女闻言,俏脸瞬间煞白,她们光注意听声音了,完全忽略了对方可能存在的肢体暗语!
“秦尔,”秦天目光转向他,“你发现他们对特定花纹兵器的关注,这很好。但你没注意到,当有客人询问那种兵器时,伙计除了上报,他的脚会下意识地指向后院方向吗?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指引,也是在告诉同伙‘目标出现,注意其动向’。”
秦尔冷汗下来了,他确实没观察到如此细微的肢体语言。
“秦玖,”秦天最后看向她,“你记下了三个可疑人物的出现时间,很好。但你有没有发现,这三个人虽然出现时间不同,但他们腰间都挂着一块看似普通的木牌,木牌上的纹路,在特定角度下反光是一致的?那是他们身份识别的一种标志。而且,他们出现的时间,恰好对应了京城守卫换防的间隙,这不是巧合,是为了方便他们行动而不被盘查。”
秦玖彻底呆住了,她只记了脸和时间,完全没注意到这种统一的、隐藏的标识物以及更深层的时间关联!
秦天看着一个个如同被冷水浇头、从刚才的沾沾自喜中彻底清醒过来的九人,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情报工作,不是简单的看和记。而是要思考,要联想,要将所有看似孤立的点,用合理的逻辑线串联起来。每一个反常的细节,背后都可能有一套它自洽的运行规则。侍卫的轮换不仅仅是轮换,它可能对应着外部环境的变化,是某种信号;老板的每一句废话、每一个小动作,都可能是传递信息的暗语。”
“你们今天,只看到了第一层。而敌人,往往藏在第二层,甚至第三层之上。”
九人羞愧地低下了头,白天那点微不足道的成就感此刻荡然无存。与少主抽丝剥茧、直指核心的分析相比,他们那点发现简直幼稚得可笑。他们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这条成长之路,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漫长和艰难。
秦天看着他们受挫但却更加专注和渴望学习的眼神,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打击是为了让他们走得更稳,而非一蹶不振。
“好了,不必气馁。能发现这些表象,已是进步。”秦天语气缓和下来。
“将这些疏漏记在心里,下次注意。现在,各自回去,将今日所见所闻,尤其是我刚才指出的那些关联,详细地整理成册。明日,我们再来分析,如何利用这些更深层的信息,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是!少主!”
九人齐声应道,声音中没有了之前的浮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前所未有的求知欲。他们向秦天行礼后,默默地退出了院子,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在飞速回放着白天的场景,试图将秦天指出的那些线索一一对应起来。
月光下,秦天负手而立。打磨利刃,需要耐心与火候。他很期待,这群雏鹰何时才能拥有看穿迷雾的锐利目光。
日子便在这样白天调教护天卫、与两位嫂子及小蝶嬉闹调笑增进感情,晚间则刻苦修炼的节奏中飞快流逝。
秦天与林婉儿、苏媚儿的关系愈发亲密自然,时常能见到他被二嫂追打着满院子跑,或是与大嫂在亭中下棋品茗,低声笑语,氛围旖旎。小蝶更是寸步不离地服侍着,她的身心早已系于秦天一身。
在这个大陆上,如同所有传承久远的大家族一样,贴身侍女,尤其是知晓大量主家秘密的通房丫头,其命运从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只能是内部消化,绝无外嫁的可能。没有任何一个家主会愚蠢到将家族的隐秘寄托于一个外嫁女子的忠诚之上,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因此,小蝶看向秦天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依恋与倾慕,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这位通房大丫鬟的未来,早已是秦天房中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秦天正凑在苏媚儿耳边,低声说着什么逗趣的悄悄话,温热的气息呵得苏媚儿耳根通红,她忍不住娇嗔地白了秦天一眼,抬手欲打,却被秦天笑嘻嘻地躲开。秦天正暗自得意,却见侍卫快步来到院门口,恭敬禀报:
“少主,李茂李公子的家仆前来送上拜帖,邀请您今晚于醉仙楼一聚。”
秦天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瞬间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抬头,与恰好在中厅看书的爷爷秦战目光隔空相遇,两人眼神一触即分,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等了这么久,鱼饵,终于来了!
秦天立刻摆出一副纨绔子弟不耐烦的腔调,对着门外嚷嚷道:
“李兄?他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怎么才想起来找小爷我?告诉他,晚上醉仙楼是吧?小爷我必到!”
侍卫领命而去。
秦战放下手中的书卷,面色凝重地看向秦天,沉声道:
“天儿,此去定然是宴无好宴,必定是针对你的阴谋,千万小心!”
秦天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冷冽和期待:
“爷爷放心,孙儿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得很久了。他们不出招,我怎么顺藤摸瓜?”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秦天乘坐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醉仙楼。刚下车,早已等候在门口的李茂和赵斌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秦兄!你可算来了!”李茂笑容满面。
秦天目光一扫,发现孙琦并不在场,心中顿时了然。看来由于之前“丹经”之事,孙家与赵家嫌隙已深,加上如今孙家陷入资金危机,无力再向李、赵两家输送利益,已经被无情地踢出了这个小圈子。这种建立在纯粹利益之上的关系,果然脆弱不堪,有用时是兄弟,无用时便一脚踢开,毫不留情。
他脸上适时露出些许诧异和唏嘘,问道:
“咦?孙兄呢?怎么没见孙兄?这几天看他们家卖那什么丹药,不是赚得盆满钵满吗?怎么,发财了就不认兄弟了?唉,真是世风日下。还有我家那老头子,想想就生气。好不容易得了个方子,居然不赚钱白送人,真是老糊涂了!”
李茂和赵斌闻言,心中更是鄙夷,暗骂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秦老元帅殚精竭虑为他铺后路,在他口中竟成了“老糊涂”。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秦天的鄙夷。
李茂连忙笑着打圆场:“秦兄莫要理会那等见利忘义的小人!他不来是他的损失!今日我与赵兄做东,定要与秦兄不醉不归!来来来,楼上雅间已备好!”
三人一同上楼,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气氛看似热烈融洽。
这时,李茂放下酒杯,故作神秘地对秦天道:“秦兄,实不相瞒,今日邀你前来,是有一桩天大的惊喜要送给你!”
秦天一愣,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和好奇:“惊喜?什么惊喜?难道是醉仙楼又来了新的花魁娘子?”他搓着手,一副急色鬼的模样。
李茂被他这话噎得差点没背过气,心中大骂这废物脑子里除了女人就没别的了!这得亏是秦老爷子管得严,要是早早放纵色欲,这废物早就被掏空身子一命呜呼了!他强忍着鄙夷,干笑两声道:
“秦兄说笑了!是关于你的身体!”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关切:
“秦兄,你的体质……唉,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作为兄弟,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啊!幸好,前几日我随家母回外祖家探亲,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位云游四方的神医!我便向他提及了秦兄你的情况,你猜怎么着?那位神医竟说有把握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