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昏迷”的这几日,虽然不能出门示人。但每日都接收着关于李茂、赵斌、孙琦三人的详细监视报告。这三人的性格、动向、乃至近期因醉仙楼花魁产生的龃龉,他都了如指掌。
李茂,宰相之孙,确有几分城府,善于隐藏真实想法。作为李家重点培养的子弟,家族对其管教极严,家中已娶妻。但在女色方面,绝不允许他像普通纨绔般早早沉溺,以免毁损根基、败坏名声。这也让他对赵斌、孙琦的放浪形骸,内心常怀有一种混杂着鄙夷和些许嫉妒的复杂情绪。
赵斌,仗着其祖父赵山河是皇室在军中的代言人,眼高于顶,刚愎自用。他早已破身,尝过男女滋味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是京城各大青楼的常客,乃色中饿鬼。对近日声名鹊起的醉仙楼花魁怜月,志在必得。
孙琦,精明外露,但局限于生意场上的小聪明和钻营。同样早早破身,贪财好色,试图用金钱撬动地位,却常因格局不够而弄巧成拙,在李、赵和原身三人面前始终矮上一头。对怜月姑娘,他同样垂涎三尺,并试图再次用金钱开路,压下赵斌。
原主秦天,则是彻头彻尾的蠢货。但秦家军伍世家,家风同样严厉,虽纵容他胡闹,但在破身这等原则问题上却卡得极死,怕他元阳早泄,本就孱弱的身体彻底垮掉,故而原主虽顶着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头,却至今还是个雏儿。这也曾是李茂、赵斌、孙琦私下里嘲笑他的谈资。
秦天深知,怜月姑娘每三日现身一次,以诗择客,这是青楼花魁惯用的伎俩,以抬高自己的身价。前次孙琦凭借重金购得的诗作拔得头筹,让赵斌嫉恨交加。今日主题“美人”,孙琦必定故技重施,而赵斌则因准备不足或所购诗作质量不及,正处于极大的愤懑之中。这正是秦天选择这天“苏醒”的原因,这是挑起内部矛盾的最佳时机。
下午,秦天带着王贵、李顺出门,在繁华的街道上闲逛。机缘巧合。迎面撞见了正带着女护卫逛街的苏玉瑶。
秦天眼睛一亮,心中瞬间有了计较。爷爷秦战在朝中孤木难支,急需盟友。太师苏文博德高望重,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若能与之交好,对秦家大有裨益。而自己与苏玉瑶的“孽缘”,正是现成的突破口。
他立刻换上一副惊喜交加的表情,快步上前,挡在了苏玉瑶面前,语气夸张却又不失真诚地行礼:
“玉瑶妹妹!真是好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日阳光明媚,但不及妹妹笑容之万一!方才远远望去,我还以为是九天仙女下凡尘,险些不敢相认!”
这番直白又肉麻的恭维,配上秦天那张经过洗髓伐毛后俊朗非凡、又带着几分虚弱苍白的脸,效果极其诡异又具有冲击力。
苏玉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一愣,待看清是秦天,柳眉倒竖,本能地想发作,但听到后面的话,尤其是看到他似乎真的气色不佳却强撑着笑意的样子,想起他救治爷爷的恩情,那点怒火竟莫名其妙消了一半。她俏脸微红,啐了一口:
“呸!登徒子!满口胡言乱语!看来雷劈得还是轻了!怎么没劈哑了你!”
秦天毫不在意,继续发动攻势,各种来自现代的土味情话、巧妙关怀信手拈来,既不显得过分轻浮,又恰到好处地挠到少女心思。他绝口不提醉仙楼之事,只谈风月,偶有关心太师身体,语气诚恳,眼神清澈而“深情”。
苏玉瑶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他可是京都的小魔女。京都那些公子哥要么怕她,要么敬而远之,要么就是纯粹的贪婪目光。像秦天这样“不要脸”又似乎真心实意、还能治好爷爷顽疾的独特存在,让她心境颇为复杂。厌恶在减少,好奇和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情愫在悄然滋生。
而她身后的女护卫和王贵、李顺等人,听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纷纷扭过头去,不忍直视。这秦家少爷,脸皮之厚,堪称京城一绝。
“油嘴滑舌!”苏玉瑶哼了一声,语气却缓和不少。
“看你这样子,还是早点回府休息吧,别又死在外面!”
“多谢玉瑶妹妹关心!”秦天顺杆就爬,笑道。
“待我身体好些,必当亲自登门拜访太师,再为他老人家复查一番。今日就不打扰妹妹雅兴了,告辞。”
说完,潇洒一礼,留下一个看似虚弱却挺拔的背影,带着人离去。
苏玉瑶看着他的背影,怔了片刻,才在女护卫的提醒下回过神来,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低声嘟囔:
“谁关心你了……登徒子……”但心情似乎莫名好了几分。
秦天心中暗笑,种子已经播下,慢慢浇灌即可。当下首要任务,是醉仙楼之局。
夜晚,醉仙楼,雅间“听雨轩”。李茂、赵斌、孙琦三人看着面色苍白、时不时咳嗽两声、却依旧强撑着举杯的秦天,心中滋味各异。惊讶于这混蛋命真硬,失望于他怎么就没死,表面上却不得不堆起虚假的笑容应酬。
“秦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我等敬秦兄一杯!”
李茂率先举杯,场面话说得漂亮,眼神却下意识地避开楼下越来越喧闹的方向,保持着他世家子的“清高”。
赵斌脸色阴沉,心不在焉地举杯,目光死死盯着雅间门口,耳朵竖着听楼下的动静,显然心思早已飞到了怜月姑娘身上,对秦天的“康复”毫无兴趣,只有烦躁。
孙琦则坐立不安,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急切和得意,他袖中那份重金求来的诗稿仿佛烫手山芋,让他恨不得立刻冲下去。对秦天的敬酒,只是敷衍了事。
酒过三巡,楼下喧嚣骤起,琵琶悦耳,喝彩声阵阵——怜月姑娘如期登场。
秦天循声向那高台望去,只见一众丫鬟婆子簇拥下,一位佳人怀抱琵琶,缓步登场。
确是个极美的女子,云鬓花颜,柳眉杏眼,一颦一笑间自带一股勾人魂魄的风情。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时仿佛含着万千情意,眼波流转间便能将男人的魂儿勾了去。
然而,那美却带着明显的雕琢痕迹和刻意展示的风情,眉眼间流转的媚态虽吸引人,却难免落了下乘,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风尘气。落在秦天眼里,比之他大嫂那种由内而外的温婉端庄;二嫂那般明艳如火、飒爽直率的天然风情,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皆不可同日而语。
还是嫂子好!
孙琦如同听到发令号角,立刻弹起,脸上堆起假笑对三人拱手:
“诸位兄台,楼下雅事已开,小弟先行一步,去凑个热闹!”
语气中的志在必得几乎溢于言表,说完不等回应,便急匆匆下楼而去。
看着孙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赵斌猛地将杯中酒灌下,重重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贱商!”
雅间内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秦天看在眼里,知道火候已到。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慨”之色,身体微微倾向赵斌,压低声音道:
“赵兄,瞧孙琦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不过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次次请人捉刀,玷污风雅!怜月姑娘何等人物,若真让这等货色再拔头筹,简直是焚琴煮鹤,我等颜面何存?”
这话如同油浇在赵斌心头的火苗上,他双眼几乎喷出火来,低吼道:
“岂有此理!若非……若非我一时寻不到绝佳的诗作,岂容他嚣张!”
“赵兄所言极是!”秦天立刻接话,语气“诚挚”无比。
“我等世家子弟,岂能容一商贾之子凭铜臭压过风头?这不仅是赵兄一人之事,更关乎我等所有人的脸面!”
他说着,迅速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纸笺,不由分说塞进赵斌手中。
“赵兄,你看这个!”秦天语速加快,带着煽动性。
“此诗乃我找隐士花重金所得!就是为了今天这桩事。你是知道我的,这男女之事,我家老爷子不松口,我也没办法!赵兄你气度非凡,正配此诗!拿去,狠狠杀杀那孙琦的威风,扬我辈之气!快!此刻他正在楼下得意,正是当头棒喝的好时机!”
赵斌被秦天一番“肺腑之言”和“同道中人”的共情说得热血上涌,急忙展开纸笺。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诗句映入眼帘,赵斌虽不通文墨,但那磅礴的气势和倾国倾城的意境,瞬间让他明白这绝非寻常之作!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对孙琦诗作的阵阵喝彩声,似乎反响不错。赵斌仿佛能看到孙琦那得意洋洋的丑态。
羞辱孙琦、夺取花魁、挽回颜面的渴望瞬间吞噬了赵斌!他猛地站起身,凭借着武士巅峰的修为,声音洪亮地对着楼下怒吼道:
“孙琦!你这无耻之徒!次次仗着铜臭之物,买通文人捉刀代笔,欺世盗名,玷污这风雅之地,欺瞒怜月姑娘!你肚里没有半点墨水,也配在此献丑?怜月姑娘的香闺,岂是你这等满身铜臭的俗物配觊觎的?”
这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过了楼下的喧闹。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到暴怒的赵斌和楼下脸色瞬间由得意转为惨白、继而涨成猪肝色的孙琦身上。
孙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斌:“赵斌!你……你血口喷人!休要污蔑于我!”
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羞辱,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李茂大惊失色,急忙起身拉住赵斌:“赵兄!住口!快住口!何必为了一个女子伤了兄弟和气!”
他试图平息事态,语气焦急。
但此刻赵斌已被彻底点燃,岂肯罢休?他甩开李茂的手,扬着手中的诗稿,傲然道:
“污蔑?李兄你心知肚明!今日就让你这铜臭之辈和诸位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才学!”
他不再理会几乎要吐血的孙琦,大步下楼,将秦天的诗稿呈上。
结果毫无悬念。《李延年歌》一出,孙琦重金购得的诗作顿时黯然无光。
怜月姑娘在看到诗稿时,美眸异彩涟涟,隔帘赞道:
“赵公子此诗,当真绝世好辞,妾身拜服。今夜魁首,非公子莫属。请公子上楼一叙。”
赵斌得意万分,趾高气扬地经过浑身僵硬、面如死灰的孙琦时,故意冷哼一声,这才志得意满地登台。
孙琦站在原地,感受着四周投来的鄙夷、嘲讽目光,羞愤欲绝。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他不敢恨军方大佬的孙子秦天,所有的怨恨全都死死钉在了赵斌身上。是赵斌让他当众受此奇耻大辱。
还有李茂!刚才为何不强力阻止赵斌?只是不痛不痒地劝两句?我孙家给你李家送了那么多钱,关键时刻你却不帮我!
李茂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他隐约觉得秦天方才的举动有些蹊跷,但秦天的表现却合情合理,和他以前的作风完全一致。
赵斌的鲁莽和孙琦那怨毒的目光,让他明白这个小团体的裂痕已无法弥补。而且,孙琦显然也怨上了自己。
秦天将一切尽收眼底,低头抿了一口酒,完美掩去嘴角那丝冰冷的笑意。
第一步,离间,成了!
醉仙楼风波后的第二天,秦天借口身体仍未痊愈,婉拒了李茂等人再去“庆祝”的邀请,安心在府中“休养”。实则,他正通过秦易等人,密切关注着京城各处的动静。
天元大陆,医药之道并不发达。高阶丹药的炼制方法被各大宗门、世家以及皇室牢牢掌控,秘而不宣,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普通武者乃至平民百姓受伤患病,大多依赖两种途径:一是直接吸收灵石中的灵气缓慢疗愈,过程冗长且效果不佳;二是使用流传于民间的各种药粉和药液。这些药粉药液多是历代医师摸索出的经验方,效果参差不齐,甚至很多人受伤后,只能寻些草药捣碎敷上或生嚼吞服,听天由命。孙家之所以能崛起,正是因其打通了南域巫族的渠道,获得的巫族药方远比民间土方强效,这才垄断了京城高端药材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