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秦天早早起身。他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衫,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
他径直前往爷爷秦战日常处理事务的书房。
轻轻叩门后,里面传来秦战中气十足却略带疲惫的声音:
“进来。”
秦天推门而入,只见秦战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手中捧着一卷兵书,眉头微蹙。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是秦天,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欣慰?
“嗯?”
秦战放下书卷,打量着秦天。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起得这般早?”
往日的秦天,不到晌午是绝见不到人影的。这般清晨便精神抖擞地出现,实在是破天荒头一遭。秦战心中暗自点头,看来昨日那番生死经历和谈话,真的让这孩子决心改变了。
秦天脸上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搓了搓手,凑近书案:
“爷爷,孙儿有事相求。”
“哦?何事?”
秦战端起手边的茶杯,吹了吹热气,准备听听这孙子想要什么。
“那个……爷爷,能不能……借我点钱?”
秦天声音放低,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千下品灵石?”
秦战眉头微挑,倒是没太大反应。
“要做什么?若是正用,爷爷给你便是。”
说着就作势要掏储物袋。一千灵石,对于秦家来说,不算大数目。
秦天连忙摇头,讪笑道:
“不是……爷爷,是……十万。”
“噗!”
秦战刚到嘴里的一口热茶猛地喷了出来,溅湿了面前的兵书。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抬起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声音陡然拔高:
“多少?十万?”
“是……十万。再多点儿也行!”
秦天硬着头皮确认。
“小兔崽子!”
秦战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你败家的还不够吗?十万!还再多点也行,你要脸吗?你要干什么?你要把整个醉仙楼买下来吗?还是要包下京都所有花魁一个月?”
秦天见状,连忙后退两步,摆着手:
“爷爷您误会了!不是您想的那样!八万!八万也行!”
“八万?我打你个八万!”
秦战气的左右环顾,一眼瞥见墙角立着一根用来顶门的短棍,抄起来就朝着秦天冲去,
“我看你是昨天没死成,今天皮又痒了!老子今天就替你爹娘好好管教管教你!”
秦天见势不妙,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讨价还价:
“三万!爷爷!三万总行了吧?真的是正用!”
爷孙俩一个举着棍子追,一个抱头鼠窜,顿时在书房外的院子里鸡飞狗跳,引得几个路过的老仆探头探脑,又赶紧缩回头去,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林婉儿和苏媚儿匆匆赶了过来。
“爷爷,息怒,息怒!”
林婉儿连忙上前拦在秦战身前,温声劝道。
苏媚儿则一把拉过秦天,杏眼圆睁,看看秦天又看看秦战: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小天你又怎么惹爷爷生气了?”
秦战气得用棍子指着秦天,对两个孙媳道:
“你们问问这小畜生!张口就要十万下品灵石!他当灵石是大风刮来的吗?我看他就是贼心不死,还想出去胡混!”
林婉儿和苏媚儿闻言也是一惊。十万下品灵石,这确实是一笔巨款,足够一个普通家庭奢华地过几辈子了。
林婉儿柔声道:“爷爷先别急,小天,你要这么多灵石,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相信经过昨日,秦天应该不至于像以前那样。
苏媚儿也皱眉看着秦天:
“小子,你要是真想干正事,嫂子我豁出去脸面,回娘家帮你凑一凑!但你若还是想挥霍,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秦天看着两位嫂子关切又带着审视的目光,心中暖流涌动,他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
“爷爷,大嫂,二嫂。我并非胡闹。我昨日回去后,仔细回想曾看过的一些古籍杂谈,似乎找到了一丝能改善我这废体体质的可能,需要配置一种特殊的药。但其中的几味主材极为罕见珍贵,需要大量灵石去购买。而且,我也想用这笔钱作为本金,看看能否寻些门路,赚取更多的灵石。秦家现状我已知晓,我不能一直坐吃山空。”
若是昨天的秦天说这话,秦战只会嗤之以鼻,认为这又是骗钱的新花样。但经过昨夜秦天展现出的医术和那番洞察时局的言论,秦战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只是……十万灵石,实在是掏空家底也拿不出来。
秦战放下棍子,叹了口气,面露难色:
“小天,不是爷爷不信你。只是……府库的情况你可能不清楚,如今能动用的流动资金,满打满算,恐怕也就两万下品灵石左右。十万……实在是……”
这时,林婉儿沉吟片刻,轻声道:“小天若真有正用,我这还有些陪嫁时的首饰,虽不算顶珍贵,但变卖一下,或许能凑出四五千灵石。”
说着,她便要转身回房去取。
苏媚儿更是直接,从白皙的脖颈上解下一枚贴身佩戴的玉坠。那玉坠色泽火红,犹如凝血,触手温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这赤血暖玉,是我娘留下的,说关键时刻能抵一命。但若能帮小天改善体质,值得!拿去当了,至少能值一万五千下品灵石!”
秦天看着两位嫂子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的体己,心中感动更甚,连忙阻止:
“大嫂,二嫂!不可!这是你们的嫁妆和贴身之物,我怎能……”
“胡闹!”秦战也出声喝止。
“我秦家还没到要变卖你们嫁妆的地步!”
他看着两位孙媳,眼中满是愧疚和欣慰。
他沉吟片刻,仿佛下了某种决心,对候在外面的老管家福伯道:
“福伯,去,将府库中所有能动用的下品灵石,以及那几张中小额的石票,全都取来。”
福伯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福伯捧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和几张石票回来:
“老爷,府中现灵石共计五千余块,另有石票可兑约一万八千块下品灵石,总计两万三千块左右。”
秦战将东西接过,塞到秦天手里:
“省着点用!这几乎是府里所有的流动钱财了。”
秦天握着这沉甸甸的灵石袋,感觉分量千钧。这是整个秦家目前能拿出的最大支持了。
他郑重收起,放进储物袋中。然后又道:
“爷爷,还有一事。孙儿昨日刚遭刺杀,恐怕已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出门在外,安全起见,我想向您讨要两名护卫。”
秦战点头:“此言有理。你看中了谁?”
秦天道:“我看门口值守的王叔和李叔就不错,身手似乎挺好,人也可靠。”
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秦战眼中精光一闪,深深地看了秦天一眼。王贵和李顺,是他当年麾下的亲卫队长,皆是武王巅峰的修为,因旧伤隐退,自愿在秦府门前做个普通老兵,实力从未显露。这小子……是真看出了什么,还是歪打正着?
不过,将这两个最信任的老部下派给秦天,秦战反而更放心。既能保护安全,也能顺便观察一下秦天是否真的脱胎换骨。
“好,就依你。”
秦战点头,随即吩咐下去。
不久,王贵和李顺便来到院中,对着秦战和秦天抱拳行礼:
“遵元帅令!定护得少爷周全!”
一切安排妥当,秦天脸上那沉稳郑重的表情瞬间消失,又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纨绔嘴脸。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袍,确保每一处都透着“我很败家”的气息。
“小蝶,走!跟少爷我出门逛逛!”
秦天招呼一声。
早已候在一旁,依旧有些怯生生的小蝶连忙跟上。
秦天昂首挺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左手“唰”地打开一柄描金折扇,故作风雅地摇着,右手则提着一个精致鸟笼,里面关着一只色彩斑斓、正在打盹的灵雀。他一边走,还不时用扇子逗弄一下笼中鸟,活脱脱一个不学无术、招摇过市的二世祖。
这副瞬间变脸的功夫,看得身后的王贵、李顺瞳孔一缩,心中惊讶不已。小蝶更是低着头,紧紧跟在后面,不敢多看一眼。
一行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了镇国元帅府,走上了京都繁华的街道。
京都名为天风城,街道宽阔,车水马龙,两旁店铺林立,贩夫走卒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药材的清苦味,以及各种灵气波动。
秦天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一双眼睛却在四处打量,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这个世界的商业生态。
民用器物、日常用品……种类繁多,工艺精湛,很多方面甚至超越了蓝星古代。肥皂?早有类似功效甚至带着清香灵气的皂荚和香膏。玻璃?一种名为“琉璃晶”的材料更加透亮绚丽,且蕴含微弱灵气,价格不菲。火药?这个世界个人伟力极强,战争模式不同,高阶战力随手挥出的能量都比火要强大数倍。
“唉,穿越者必备的发财三大技能在这里行不通啊!”
秦天心中叹气。
正思索间,前方街角传来一个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声音:
“哟!这不是秦兄吗?真是巧啊!”
秦天抬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只见李茂、赵斌、孙琦三人,正勾肩搭背地从一家酒楼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慵懒和惯有的虚伪笑容。
李茂当先走上前,目光在秦天身上扫过,看到他身后气息沉稳的王贵和李顺时,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掩饰过去,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
“秦兄,昨日你跑得可真快,害我们兄弟好一阵担心!怎么样?没事吧?苏太师没把你怎么样吧?”
赵斌也凑过来,故作关切:“是啊秦兄,可担心死我们了!看你今天气色不错,看来是没事了?走走走,哥几个正好要去千金坊玩两手,给你去去晦气!”
孙琦在一旁挤眉弄眼:“秦兄,听说千金坊新来了个荷官,手艺……嘿嘿,别提多带劲了!保证让你输得……哦不,玩得开心!”
听到“赌”字和“漂亮荷官”,秦天两眼放光,嘴里说着
“快走!快走!孙兄,那个荷官有多漂亮啊……”
他这副急不可耐、蠢蠢欲动的赌鬼模样,简直比原主还要原主,看得身后的王贵和李顺眉头紧锁,小蝶更是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少爷他……难道又变了回去?
只有秦天自己清楚,那双看似被赌欲充斥的眼眸深处,是一片冰冷的冷静和算计。
赌?
前世作为暗榜首席杀手“夜枭”,他所经历的训练,远超常人的想象。
世人常以为杀手是藏匿阴影、伺机而动、一击远遁。不,那是刺客,是死士,或者说只是杀手的一种形态。
真正的顶级杀手,其核心是一个精通人性与社会的伪装大师。尤其当目标是那些身处高位、戒备森严的大人物时,蛮干与潜行几乎等同于自杀。
因此,“夜枭”所受的是地狱式的全方位锻造。他能完美融入任何阶层、任何场景。他是宴会上举止得体、谈吐风趣,能与人畅谈艺术哲学的绅士;是商场上逻辑缜密、眼光毒辣,能与人敲定数亿合同的巨贾;也是赌桌上手法精妙、心理素质极其过硬的老千……形形色色,千人千面。
从刺客到杀手,是由“术”至“道”的蜕变。低端执行者杀人,顶尖策划者诛心。
赌术,正是他当年必须精通的项目之一。从概率计算、心理博弈到手法操控,他甚至曾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里,以不同身份席卷过数千万美金而未被察觉。
眼前这三个蠢货,竟然想引他去赌场?
秦天心中冷笑:“正好,缺启动资金,就先从你们身上,连本带利讨回点利息吧!”
李茂、赵斌、孙琦三人交换了一个阴谋得逞的眼神,热情地簇拥着秦天,朝着京都最大的赌坊——“千金坊”走去。
阳光洒在秦天华丽的锦袍上,反射出耀眼却浮夸的光芒。他摇着鸟笼,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每一步都踏得嚣张无比。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属于顶级猎手的冰冷幽光。
赌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