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我不用你管！反正我注定活不过二十岁，早死早干净！”
白慕云猛地一挥袖，瓷碗应声碎裂，深褐色的药汁溅了满地。
“白慕云，你这个不孝子，难道想要气死我吗！你给我回来，儿子，爹求你了，回来！”
面对父亲的呼喊，白慕云没有半点停留，披上自己的棉衣，抱起一个暖炉，一把推开房门，转眼间消失在了后山方向。
树上的蝉鸣令人厌烦，三伏天的太阳，热的几乎要将石头给烤化了。
可是就是这样的天气，白慕云还是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紧了紧棉衣领子，躺在一口棺材里，眼中全是痛苦。
“小师弟，你这是何必呢？”
一个人影遮住了头顶的烈日，白慕云的眼神本能的一阵慌乱，紧接着便瞪起眼来，恶语相向的大骂。
“滚开，你挡着小爷的太阳了。”
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周承德看着棺材里裹着厚棉衣还在发抖的少年，心头酸涩，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怜惜。
“臭小子，演给谁看呢？你不就是想把自己作践成人嫌狗憎的模样，好让你爹在你死的那天，少掉两滴眼泪，让我这个做师兄的不至于为你伤心嘛？白慕云，你这点心思，骗得了谁？”
心思被人一语道破，白慕云身体一僵，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师兄，你说我该怎么办？看着老头子日日为了我熬心熬力，一次次尝试，换来了一次次失败，他为了我头发都熬白了……”
说到这里，白慕云的眼中浮现一抹无奈，“你说老头子他身为天下第一名医，难道不知道吗？我体内这寒毒，注定是治不好的。”
“这就是你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墓穴，还放了口棺材，一有心事就躺进去的原因？”
没好气地把白慕云从棺材里面拉了出来，感受着他那毫无温度的手腕，周承德下意识的扣住了师弟的脉门，为他把脉。
作为天下第一名医的嫡传弟子，周承德的医术自然不凡。
从脉象上看，白慕云几乎已经和死人无异，体温远远低于正常人。
他的奇经八脉之中，一股阴寒之毒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冻住，全靠血液中那股狂躁的炙热的灵力撑着，白慕云才没有被冻成冰块，反而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动身体。
“师兄，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抽回自己的手，白慕云坐在自己给自己挖的坟墓边，笑得有些凄凉。
“你也知道，我体内这毒源自血脉，当年娘怀我的时候，被一蛇妖所伤，她为了保住腹中的我，放弃了用虎狼猛药解毒，虽然使得我顺利降生，她却因此丢了自己的性命。”
说到这里，白慕云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坟墓边的另一个已经修建了多年的坟墓，那里埋葬的，是他素未谋面的母亲。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白慕云的心里对母亲，只有爱与愧疚。
“可惜娘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却在她的肚子里沾染了那蛇毒，甚是因为在她肚子里的那几个月，让蛇毒在体内发生了变异……”
一阵微风吹过，给这炎炎夏日更带来了一丝热浪。
可是哪怕只是这样一阵风，也让白慕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师兄，你也是学医的，应该明白，我体内那日日折磨我，注定会要了我性命的寒毒，已经不是什么蛇毒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寒毒本身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师弟……”
周承德想要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像白慕云自己说的，他的体内的毒，是源自血脉伴生而来，就和他的心肝脾胃肾一样，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和人不可能挖出自己的心脏后，继续活着是一个道理，白慕云体内的寒毒，从理论上说是治不好的。
作为师兄，他日日在心里向上苍祈祷奇迹出现。
可是作为医者，他也清楚的知道，这种奇迹不可能出现，哪怕自己的师父是天下第一名医，也不可能。
“我说师兄，要死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苦着脸干嘛？都快四十的人了，别在我面前哭鼻子啊。”
看到师兄为了自己而难过，白慕云表现得没心没肺，挥了挥手，就要把周承德赶走。
“你也别在这里陪我了，回去帮我看看，老头子有没有被我气出毛病，我只是想让他恨我，让他别在我死的时候太伤心，可不想真把他气出个好歹。”
说完，白慕云就不再理会自己师兄，而是开始盘膝而坐，开始打坐调息。
眼看师弟给自己下了逐客令，周承德也只是叹了口气，最后说道：“小师弟，要相信你爹，咱们药师门，可是神医扁鹊流传下了的门派，你爹身为药师门掌门，是当今天下第一名医，他老人家一定能治好你的。”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周承德看着脸色青白的师弟，知道他不会理自己，只能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等到周承德离开之后，白慕云睁开了眼睛，苦笑一声，“何必呢，爹……师兄……你们何必要为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浪费时间呢？”
抬起自己的手，感受着那寒毒的阴冷以及气血的躁动，白慕云呢喃自语。
“所以，我是先被自己的寒毒冻死？还是被《燃血诀》烧干自己体内气血而死呢？真是令人好奇啊……”
白慕云口中的《燃血诀》，是一门极其诡异，乃至于邪门的武道功法。
是当年一位来药师门求医问药的武者，听说了白慕云的情况后，在征得他父亲同意之后，作为诊金，传授给白慕云的。
这门功法的原理就和它的名字一样，“燃血”。
通过一种特殊的手段修炼者可以通过燃烧自身气血，从几近沸腾的血液之中，提炼自身血液中的灵气。
人在这种血液沸腾的情况下，人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强大的力量。
但代价就是，在自身气血燃尽之后，修炼者必死无疑！
正常情况下，这《燃血诀》应该是武者在陷入绝境之时，作为最后的底牌而使用的拼命手段，属于禁术的一种。
可是白慕云的情况特殊，原本他父亲也只是想要让他修炼此功，在自身气血燃烧沸腾的时候，在短时间内保持这种状态，用以辅助药石针灸，配合治疗罢了。
可是在父亲的治疗方法失败之后，白慕云并没有就此放弃对《燃血诀》的练习，反而不顾父亲反对，日日勤学苦练。
经过这些年的刻苦练习，他已然能做到了无时无刻都以一种相对不那么激烈的状态，去维持《燃血诀》的运转了。
他刚才装模作样地打坐，无非是要摆个姿态让师兄离开。
实际上他现在根本不需要任何特定的姿势，哪怕是在睡觉的时候，《燃血诀》也在持续不断地运转，不断燃烧气血，为他提供大量的灵气，从而保持自己身体可以正常的活动。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也是极大的。
哪怕自幼生在药师门，哪怕每日吃着那些名贵补药补充气血。
但原本被称为禁术的邪门功法，被他这么当做普通内功练习。
饶是有大量药材可以帮白慕云补充气血，但这样持续不断的燃烧自身血液后，难免会伤及性命本源，折损寿元，导致白慕云注定会在二十岁耗尽自己的生命。
可是，不去修炼《燃血诀》，那么他同样会在二十岁前，被体内寒毒活活冻死！
在体内《燃血诀》运转的时候，至少他那灼热灵力，可以强行对抗着血脉深处的森寒恶毒。
至少让能让白慕云像个正常人一样，自由活动身体。
虽然依旧需要在这大夏日穿棉衣，可如果不维持这种气血燃烧的状态，那么他的身体就是再套上一百层棉衣，也依旧会因为寒毒的侵蚀而变得僵硬。
就只能浑身僵直的躺在床上，像是一个躺在床上等死的冰坨坨。
反正左右都是死，注定活不过二十岁的白慕云，宁可死于《燃血诀》，也不愿意在病榻上被活活冻死。
“咔嚓……”
一声枯枝断裂的脆响猛地从身后传来，白慕云以为是师兄折返回来，正准备再把他赶走，可是引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一个黑衣蒙面人腰垮长剑，如同鬼魅般立在林间阴影里，声音嘶哑而冰冷：
“小子，看你这打扮，你就是白子穆的病鬼儿子吧……乖乖跟我走，否则……”
蒙面人抽出腰间长剑，剑上寒光伴随着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我现在就让你这短命鬼，提前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