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年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猛地转头看向病房内混乱的景象，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某种近乎……
惊惧的情绪。
人总是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关乎生命的原始暴力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秦屿也吓傻了，手里的检测仪都忘了关，张着嘴看着里面兵荒马乱的场面。
好在抢救过后，左圆圆总算恢复了稳定。
病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生命监护仪规律而平稳的“嘀嗒”声，像暴风雨后枝头滴下的水珠。
医生和护士交流了几句，确认输液的速度，确认各项指标平稳后，才陆续离开。
留下满室的消毒水味和劫后余生的宁静。
秦屿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仿佛一碰即碎的左圆圆，又看了看旁边脸色依旧紧绷的陆斯年，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
“老板……情况稳定了，咱们……要不先撤？”
他总觉得，他们俩大男人杵在这特护病房里有点碍事，也有点奇怪。
陆斯年的目光依旧落在左圆圆身上，闻言，只是摇了一下头。
他的拒绝出乎秦屿的意料。
秦屿眨了眨眼，看看自家老板，又看看左圆圆，脑子里闪过一万个问号——老板这到底是担心小呆可能还潜伏在附近，还是……
单纯有点不放心左圆圆？
事实上，今天的抢救，那瞬间的混乱和生命濒危的警报，触动了陆斯年某些深埋的记忆。
母亲死亡的阴影，在那一刻又悄然浮现。
让他无法在这种时候轻易转身离开。
“去买点吃的。”
陆斯年对秦屿发号施令。
“随便什么。”
秦屿愣愣地“哦”了一声，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听话地转身出去了。
既然老板说了“随便什么”……
他思考了三秒，最终选择了自己最爱的一家快餐店，毫不犹豫地买了两份双层牛肉汉堡套餐回来——完全没考虑过病房环境和病人。
以及可能心情极差的老板是否适合这种食物。
等秦屿提着散发着油炸食物香气的纸袋，推开病房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陆斯年并没有靠近病床，只是坐在离床不远处的沙发上。
病房内只开了一盏柔和的壁灯，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
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处理工作，只是静静地望着病床的方向。
整个人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静。
那一瞬间，秦屿竟然从自家老板那总是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中，捕捉到了一丝罕见的，近乎温柔的感觉。
他猛地眨了眨眼，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因为汉堡的油香味产生了幻觉。
那可是陆斯年啊！
陆毒舌！
他们组里都悄悄议论——陆斯年的“斯”是毒蛇吐毒液的“嘶嘶声”。
错觉！
一定是错觉对吧！
秦屿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散发着浓郁快餐气息的纸袋放在床头柜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不敢多待，用气声飞快地说了一句：“老板，吃的放这儿了……”
然后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迅速溜出了病房，带上门。
他刚才甚至能感觉到老板的视线似乎往汉堡袋子上扫了一眼，余光也瞥了他一眼。
让他后颈一凉。
病房外，秦屿后知后觉地开始冒冷汗。
“我靠……我是不是作死了？给老板买汉堡……还是在VIP病房里……他会不会觉得我在侮辱他的智商和品味？”
病房内的陆斯年，目光确实在那不合时宜的汉堡袋子上停留了一秒。
他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最终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动那袋食物。
秦屿的直觉是对的，陆斯年确实觉得这食物极其低效且不健康，但他此刻心神不宁，更是懒得计较这种小事。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病床上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病床上的左圆圆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和迷茫，似乎还残留着噩梦的惊悸。
当她的视线聚焦，看清不远处沙发上那个沉默而熟悉的身影时，几乎是本能地，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嘴里发出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又极其依赖的呜咽。
“老板……好可怕……呜呜呜……”
她甚至不顾虚弱的身体和手背上还扎着的输液针，猛地扑向床边，伸出双臂就要去抱陆斯年。
那动作，那语气，那完全依赖的姿态……
当然不是左圆圆。
活脱脱受惊后找家长求安慰的小呆是也。
当然，陆斯年并不知道。
他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懵了！
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地想避开这不合时宜的亲密接触。
但对上那双汪汪泪眼，他的动作顿住了。
一时之间，竟没有推开。
他就那样僵直地坐在原地，任由这个左圆圆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把眼泪蹭在他昂贵的衬衫袖子上，嘴里还在不停地哼哼唧唧说着“害怕”。
此刻，刚刚下楼梯下到一半的秦屿猛地一拍脑袋。
“靠！我的汉堡！我给老板买的是双份套餐！我的那份也在袋子里！”
想到老板刚才那冰冷的眼神，他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至少把自己的口粮抢救出来。
顺便嘴欠地问一句要不要给老板定点符合他逼格的高级料理。
于是乎，秦屿做贼似的又溜回病房门口，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下一秒，他的下巴差点砸在地板上！
他都看到了什么？！
那个平时被人碰一下都要消毒的老板，居然被那个刚抢救过来的病号死死抱着胳膊？！
老板居然没有立刻把人甩开？！
虽然脸色僵硬得像看到一大堆垃圾代码，但确实没动！
这……这是什么年度魔幻现实主义大戏？！
秦屿手上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觉。
秦屿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
他没贴膜——因为懒。
可此刻，秦屿浑然不觉，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瞳孔地震。
他眼睁睁看着更惊悚的一幕在眼前发生。
那个活阎王似的老板非但没推开对方，居然还抬起手，僵硬地拍了拍女孩颤抖的肩背。
“好了……”陆斯年的声音低沉，竟透着一丝秦屿从未听过的，别捏的温和。
“别怕。已经没事了。”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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屿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把自己呛到。
不过，更让他下巴脱臼的还在后面！
那左圆圆仿佛被这句话触动了什么开关，哭得更凶，语无伦次地呜咽起来。
“黑……呜呜……好黑……车……车滚下去了……呜……好痛……”
她冰凉的手指攥着陆斯年的衣袖，力度不大，却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
还断断续续地呓语。
“还有……小时候……他们……抢我本子……你……你帮我……”
陆斯年沉默着。
眼底掠过极为复杂的情绪。
他看着她苍白脸上交错的泪痕，想起她昏迷了那么久，初醒时总归会很混乱。
陆斯年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母亲和左圆圆遭遇的那场惨烈车祸，想起左家……
一块沉甸甸的，名为愧疚的石头压上心间。
或许还有一丝因久别重逢而产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欢欣。
破天荒地，陆斯年没有试图抽回手。
他犹豫了片刻，将左圆圆那只还打着点滴，微微颤抖的手握在掌心。
动作依旧有些生硬，却给那抹冰凉带去了真切的温暖。
“都过去了。”
陆斯年的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别再去想那些了。”
病房门口，秦屿已经彻底石化了。
脑内如同被病毒刷屏，疯狂闪烁着弹幕。
【我艹！老板被魂穿了？！】
【这温柔霸总的剧本是哪个程序员写的？！】
【这病人到底什么来头？！左家大小姐竟恐怖如斯？！】
【还是说我通宵熬出了幻觉？！】
他完全沉浸在这颠覆他毕生认知的魔幻场景里。
碎裂的手机屏幕在他脚边无声地闪烁着诡异的光。
陆斯年一边安抚怀中的左圆圆，一边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床头的护士铃。
铃声瞬间打破了病房内那种诡异而黏稠的气氛。
虽然，陆斯年内心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医学奇迹”感到震惊，无数的疑问和推测在他脑中疯狂闪过。
但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惯常的，近乎淡漠的镇定。
他的视线冷冷地扫向被秦屿推开的那道门缝，以及门缝后那个呆若木鸡的身影。
显然，门外站着一个白痴。
“秦屿。”
陆斯年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精准地刺了过去。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秦屿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硬着头皮推开门，干笑着挠头。
“老、老板……我就是回来拿我的汉……”
剩下的话在陆斯年冰冷的注视下自动消音。
秦屿只能讪讪地溜边站好。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
听闻昏迷多年的左小姐不但苏醒，还能说话，会活动，众人皆是又惊又喜，立刻准备为她进行全面体检。
左圆圆被一群白大褂围着，各种仪器贴上身体，显得有些无措和慌乱。
她的眼神时不时瞟向陆斯年，嘴巴张了张，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但似乎碍于周围这么多人，只能欲言又止。
表情憋得有点委屈。
直到一名女护士温和地表示：“左小姐，我们需要帮您更换一下病号服，做进一步的体表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