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没有新的男人吗？】
【嗯？张女士怎么不回我消息？】
【业务不给力啊...】
何夏至面无表情地摁完三条信息，一键锁屏把手机放进了储物柜里，今天要在分部值大夜班，她可得打起精神。
休息室刚打扫过，阳光带着早秋的凉意从百叶窗透进来，消毒水的味道里似乎还夹杂进了若有似无的桂花香。
“早啊何医生。”同一团队的交班同事茜茜，有气无力地拖着脚步走进来跟她打招呼，声音里满是疲惫“住院的那只金毛，昨天手术完只排了尿，今天要麻烦你留意一下情况。”
何夏至挽起齐肩的中长发，修长的手指拉过手腕上的发绳，利落地在脑后绑出一个短马尾。
“辛苦啦，茜茜医生。”手指快速捋过耳边的碎发，手背上还带着点点小动物牙齿的咬痕，转身向茜茜比了个邀请击掌的手势。
茜茜本就颓废的脸上又增添了一丝习以为常的无奈，垂着手指无力地伸手隔空拍了好几下“啊...加油加油加油”
“何医生，那只小黑后续要怎么办？”化验室里，实习住院医师小方两条腿盘着转椅鬼鬼祟祟地挪过来，捂嘴小声蛐蛐“同事们也都问了一圈了，再不送走，万一住院的笼子不够，我真要被经理骂死了。”
小黑是上个月医疗中心接收抢救的一只车祸小狗，救助人付了一笔钱，就先安排了手术住院，但后续联系那人就不回复了。
“嗯...”何夏至正低头专心对着着仪器检查切片，“高医生怎么说？”
安诚国际动物医疗中心，隶属安诚集团，小方提到的杨经理是集团选派的职业经理人，而高医生是技术院长。
至于夏至，刚来医疗中心没两年，这种事情上她不比小方有经验。
“他能怎么说啊”小方嫌弃地瘪了瘪嘴，学着高医生的语气一脸冷漠道“【该怎么办怎么办，这里不是搞救助的】，就一冷血...”
夏至抬头脑补了下，皱着眉头尴尬一笑“呃呵呵，说的也...在理”随后歪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快8点了，带着安抚轻拍了拍小方的肩膀，“行，我来处理。你先下班吧，好好准备考试。”
这只小狗送来的时候多处骨折还器官衰竭，多科室协作支持治疗之后就一直由全科医生团队和住院医师负责照顾，跟他们很是亲近。
关于联系不到救助人，后续的安置问题其实她也没什么思路，但这种事也不好丢给刚来不久的实习生吧。
“诶呀嘛，害得是咱何医生呐。”小方一改刚才的颓废，盘着腿嗖嗖的又滑走了。
安诚国际动物医疗中心，位于京北市中心。还有一个分部-安诚宠物医院，则更临近这片区域最贵的三个楼盘。
安诚·云际、安诚·鉑悦和安诚·涵悦府，被中心的同事们笑称为三安区。
这个分部医院，直接点说就是为了三安区居民而建立的配套周边。
两个地方离得不远，统一管理，轮班需要过去的也基本都是全科医生，有大问题直接送到医疗中心，分部医院主要以日常门诊和住院养护为主。
分部医院也是24小时营业，但夜间一般都没什么人，只需要留意好住院病患，没什么意外基本就能窝在休息室干自己的事。
夏至把小黑带去了分部医院，跟她一起值夜班的还有住院医师小刘，以及长期驻扎在分部的两个助理。夏至叮嘱完小刘，检查了下前台和门口灯牌，就牵着小黑出去了。
10月底的夜晚已经有了寒意。路上没什么人，差不多康复了的小黑倒很是活泼，甩着耳朵到处闻。
夏至看着它的样子想起了小时候家附近的邻居们，很多家都喜欢狗。谁家狗生了崽，通常狗崽还没满月就能被街坊邻居先预定了，而一窝里黑色的那只，总会留到最后。
带着些滤镜的回忆，模糊地闪回到脑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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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小学五年级，小夏至就见过这样一只。
肉嘟嘟的小黑狗独自在路边转悠，小夏至摸了摸它就被缠上了。知道妈妈不会同意她养，但还是厚着脸皮带了回去。
结果就是被无情地赶了出来，一个人抱着狗，站在垃圾站旁边哭。
不忍心放下它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来一个扔垃圾的邻居，夏至就问人家要不要养，问了半天大家也只是同情地摇摇头，导致她哭得更伤心了。
时间一久也哭累了，想着还是得动脑筋解决困难。擦了擦眼泪去敲好朋友小雨家的门。
小雨成绩好，大家都夸他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此时的陈谷雨，奶奶的圆脸顶着乖乖西瓜头，一脸懵地看着家门口满脸眼泪鼻涕的何夏至，怀里还有只闻起来不太妙的小动物。】
“小雨...”夏至的话还没说完，又哇的大哭起来。
“这样能行吗？”两个小身影就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小夏至已经被拒绝的没有信心了，可怜巴巴地望向他。
黑黑倒是舒服，揣着手窝着夏至怀里，时不时抬头嗅嗅。
小雨没什么情绪，只是一味敲门“能吧，总会有人愿意养它的。”
这家开门的是一个跟小雨妈妈认识的卷发阿姨。
看到小夏至的时候还一脸疑惑，但在瞄到旁边的小雨后，眼睛都亮了“唉哟，是小雨啊，你怎么知道阿姨住这里啊？”
在知道事情原委后，卷发阿姨的脸上又变回了疑惑还增加了些许尴尬，“小狗啊...”她远远地看了眼小夏至怀里的黑黑，下意识捂住鼻子，转身拿来了一个塑料袋，“你们要不先把它放这里面吧”
终于有人要了吗？小夏至看了眼黑黑，又看向卷发阿姨，最后望向小雨，眼神里满是纠结和无奈。
正犹豫着要不要向前。
“没关系阿姨，我们再问问别人吧。”小雨摆了摆手，拉着夏至就要走。
小夏至跟出去的时候还在回头，“我们要不回去吧，那个阿姨...”
“那个阿姨不喜欢它，很可能等我们走了，就会把它丢掉的，我们要找的是能好好养它的人，对吗？”
小雨停下来看着她，像平时上课回答问题一样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眼神里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小夏至愣愣地使劲点头。有点没听懂，但他说的一定对。
“可是，如果一直找不到怎么办？”侧头发现路灯都亮了，夏至刚攒起来的信心马上漏气，说着说着哭腔又要出来。
小雨轻声叹气，抓住她的手腕，“到时候你妈妈就会来找你的”至于狗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也没接着说下去。
这句小夏至是真没听懂，觉得自己今天是回不了家了，只能先跟着小雨走。
路灯下飞虫开始乱撞，小雨和小夏至终于空着手从楼道里出来了，他们把黑黑送给了小区里收废品的奶奶。
“奶奶看起来很喜欢黑黑，刚才开门一下子就看到它了”小夏至挂着笑容回忆刚才那一幕。
“嗯”
“我真厉害啊哈哈”小夏至蹦跶着往家的方向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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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够了”夏至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最近怎么老想起小时候的事。”
高考前的陈谷雨有多讨厌，她可是不会忘记的！
还愣着神呢，隐约闻到熟悉的臭味。转悠了好几圈的小黑，正停在树边撅着腚使劲。夏至摸了摸口袋，完了，只有一个用过的旧口罩。
“行吧就你了，还好没带大金毛出来...”
回到医院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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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10点了，关上小黑的笼子记录完排便时间，掏出已经震动了一会儿的手机，是张女士的语音通话。
【喂，张女士是有新的人选了吗？】
【没大没小的，别老发那种乱七八糟的消息，今天刚好被你王阿姨看到了多尴尬！】
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尖锐回应，夏至有些得意地抿嘴，偷笑着往休息室走。也就她了，能想到这招先发制人！老妈已经被闹的很久没催她去相亲了。
【这怎么乱七八糟了，我在积极配合】态度难说，但语气诚恳。
【少瞎扯，什么时候回家】
这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夏至查了下排班表。
【老妈，我接下来还有两个夜班，中间倒是卡了一个休息日，但你有什么事，不能电话说吗？】
【必须回来一趟，有重要的事要当面聊】
“何医生？有个流浪猫的体检”小刘敲了敲门通知夏至。
“行，那我先挂了”夏至悄声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先去帮忙建病历，接上打开柜子戴上新的口罩。
小刘拿进诊室的，是只橘色的小奶猫，开了体格检查、粪便、尿检、血常规、生化全项、超声....还有甲状腺功能？
夏至看着电脑上的病例，冲着门外喊“咪咪，的家长在吗？”手里两个月不到的猫刚长出的小尖牙，正有力地啃着她的手套。
一个身着白色衬衣和西装裤的高大身影侧身进来，夏至正专注在做触诊并没有看他，继续手上的动作并进行常规询问“家长是观察到小猫咪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这声音，对方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回答，“刚捡的，我不太确定。”同样戴着口罩，声音闷闷的语气低沉清冷，只能听得出是年纪不大的成年男性。
夏至估计他也是没啥经验，“嗯，我看了您购买的检查项目，小月龄的流浪猫没有明显不适，建议基础检查和传染病筛查就可以了，其他的项目可以先不做。”
说完抬头，额前的碎发滑至耳旁，露出一双小鹿般灵动的圆眼，眼皮轻眨带动睫毛，投去极短暂的一瞥。
而问诊台对面另一头，像是看到期待的答案突然被揭晓，原本存疑的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的震惊。一瞬间所有汹涌的情绪在眼底迅速聚集出泛红的水光，在眼眶里摇摇欲坠，却又被用尽力气克制着，连带脸上口罩都在急促的轻颤。
但引起动作的那一方，显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看家长没有反应，夏至继续做采样。安静的诊室里，她能听到的仅有小猫咪轻微的叫声，“如果您坚持要做的话...”
没说完的话被突然打断，沉默了许久的那位，此时的声音有些颤抖又强作镇定“嗯，听你的。”
医院接待过不少捡到流浪猫的年轻人，这位家长的反应怎么...那么奇怪啊？
做完采样夏至脱下手套，转动椅子看向电脑，“传染病检测显示都是阴性，您可以去前台把没做的项目退掉”她点击鼠标的食指突然停顿，反应过来后赶紧先接话“这边再等待一下化验结果就好。”
她看到了，家属的名字，是陈谷雨。
惊心动魄...在刚才微乎其微的停顿里，她完成了一场发生于百分之一秒内的自我镇压。
应该是毫无破绽，谁能看得出来？他能。
对面的人甚至都没有动一下的意思，夏至强制自己在内心完成了100个深呼吸，可诊室里依然沉默，只有小猫咪在桌子上胡乱走动。
怎么办？她瞄了眼桌面，把手伸向桌边的笔筒，笔太滑了差点没抓住，又转回电脑前，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再一次提醒“家长可以带猫咪出去等。”
嗯，陈谷雨口罩下的嘴角勾起久违的弧度，这一次，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