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森冷魔纹交织蔓延，红光流转如血，半空中那座灵阵早已运转至极限，层层叠叠的禁制如蛛网般收拢，将三个身影死死困缚其中。
重充与白寅气息奄奄，浑身血迹斑斑，早已昏迷不醒，灵力涣散如风中残烛。
只有白砚尚勉力支撑，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昏厥。然而身上的灵脉早被锁链般的光柱钉穿，痛楚如刀剜骨蚀，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身形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就在刚才，重充与白寅以命搏命，前后夹击，硬生生将慕沉渊连同白玄风的肉身一并斩断于腰际！
本以为，终于结束了这场噩梦。
然而——
断裂的躯体于血泊中蠕动，那人竟缓缓重新站起，伤口之处滚涌出黑色魔焰，片刻之间，又复原如初。
“居然……敢用假的冥渊魔珠来欺骗本座。”
复活后的慕沉渊，声音幽冷，眸中杀意肆虐，“呵……不过无妨。魔界之门已启，那女人的残识，我自会亲手取回。”
他轻轻一弹指，黑焰骤然迸发，如毒蛇一般缠绕上三人的四肢经脉。下一瞬，灵阵中爆出无数道锁链般的光柱，穿透他们的经络核心，将体内残存的最后一点灵力强行牵引出来！
白砚痛得眼前发黑，几乎就要彻底失去意识。
魔界之门，缓缓开启了。血红色的缝隙在空中撕裂开来，仿佛地狱深渊之口，发出低沉的呜咽。
就在这时——
异变骤起。
那即将张开的魔界之门忽然剧烈震颤，如同遭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力量压制，原本狂涌的灵力传输也瞬间停滞。
“嗯？”
慕沉渊眉头微蹙，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刚想进一步加固阵法，忽觉身形一轻——竟被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猛然震飞数丈，重重撞在祭坛一侧的石柱上！
山岳般压迫的魔意，席卷而来，仿佛瞬间将所有声息尽数吞没。坍塌的穹顶之间，一道紫黑色身影踏风而来。
白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鳞……九……！”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灵纹碎裂声，三道原本缠绕在白砚三人身上的禁制链条，“咔哒”一声，无声断裂。
失去束缚的三人顿时下落，却被一阵柔和的风托起，稳稳地落于地面。
白砚仰头，看着那道逆光而来的身影，一瞬间，所有被压抑的恐惧、绝望与委屈，尽数化作决堤的洪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高台之上，慕沉渊缓缓抬起头，眼神阴沉地死死盯着鳞九。
“都断气了还能活过来，倒是有点本事。不过本座可没时间和你们这帮蝼蚁再纠缠了。”
他的五指微曲，黑气翻腾间，骤然召唤出无数具身影！
“所有灵傀，起——！”
只见周围本已昏迷的各门派修士，一个个在魔气浸染下站起，目光呆滞，身形僵硬，周身却散发着惊人的杀意与灵力波动。
——灵傀。
失去灵魂，却保留生前全部战斗本能的躯壳。翠林各大门派的高手十几号人，如潮水一般，杀气腾腾地朝鳞九围拢而来！
每一具灵傀，皆是曾经威震一方的强者，此刻却成了任人操纵的杀戮傀儡，正使出自家看家武功朝着鳞九袭来。
鳞九袖袍一展，掌中灵光瞬间化作万千丝线，精准穿透所有傀儡之间的魔气缠线，势如破竹。
灵傀大军在那一瞬齐齐顿住，紧接着，无数魔气丝线寸寸断裂，傀儡们没了魔力来源一个个如断线的木偶一般，轰然倒地！
被反噬的魔力冲破五脏六腑，慕沉渊嘴角流血。
他死死盯着那道身影，这个女人，仅凭一人之力，便将他的计划搅得七零八落。
那股熟悉而可恨的压迫感，让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恍惚之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曾让他俯首称臣、又满心不甘的存在。
“初代……”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她的转世，你身上根本没有……”
慕沉渊低声呢喃，眸中杀意翻涌如潮。下一瞬，他暴喝出声，周身魔气炸裂而起，双掌猛然合拢，一道漆黑灵阵在他掌心展开！
“既然你执意自寻死路——就别怪本座不留情面了！”
魔气涌动之间，他骤然冲向鳞九，速度快得几乎拉出一道残影，拳锋破空，携带着碾压山岳般的威压，狠狠砸向她的面门！
然而鳞九没有闪避，也没有后退，而是反手一抬——
“咔！”魔光破空，直接将他轰入祭坛法阵中央。地面崩裂，灰尘弥天，整座大殿为之一震。
从尘雾中，慕沉渊踉跄爬起，半边肩膀炸裂，魔骨外露。可他没有倒下，反而发出低笑。
“就凭你，也配用她的力量？”
话音未落，他猛然张口，吐出一枚黑紫色的魔印，瞬间压碎自身左臂。魔血与骨碎化作祭品，在他脚下生成一座简易传送法阵。
“呵呵魔尊转世？那便去魔界再和本座一较高下罢。”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重充与白寅，两人本就气息衰微，毫无反抗之力，下一瞬被拖入阵中。
“放开他们！”鳞九怒喝，身形电闪朝他掠去，长剑破空而出！
可那传送法阵已然闪烁出深渊般的裂口，一道血焰壁障轰然升起，将鳞九硬生生震退半步。等她挥剑劈开那焰幕时，法阵早已空无一人。
鳞九刚提起长剑，脚步才一动，忽而转身望向身后那片狼藉的废墟，眉头微蹙。
“阿紫，那些灵傀……还有救吗？”
脑中传来阿紫冷静的声音：“若尽快将冥渊魔珠中储存的灵力释放，再以净化之法引导，尚可救回一部分尚未彻底崩坏的。但那些已深陷混沌、灵识湮灭的……怕是无法挽回。”
鳞九讲这话全部转述给白砚，闻言她立刻说：“我可以试试净魂之术配合灵力导引，应该能稳住一部分神识。你快去追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救下我弟弟和重充师兄！”
鳞九凝视了她片刻，点了点头。她走回祭坛中心，缓缓取下那枚散发着幽紫光泽的冥渊魔珠，轻轻一拂。
魔珠如同心脏般微微颤动，随即发出一声低鸣，下一瞬，浩荡的灵力浪潮自其内部汹涌而出，四散奔涌，流入那些昏迷不醒、几近枯竭的修士体内。
白砚立于珠力中央，双手合印，低声吟诵咒诀，身周灵气与净魂之术汇聚成柔光，如同织网般，轻柔地包裹着众人。
只见几名倒地不起的修士，眉心逐渐泛起微光，眉宇间重现血色，眼神也渐渐有了焦点。
“交给你了。”鳞九低声道，将一枚古魔符交于白砚手中。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旋即脚尖一点，破空而起。
“至于那些已经救不回来的……”
她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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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日送他们解脱吧。”
白砚低头望了一眼手上和整个遗迹荡漾着同样气息，拥有巨大力量的符咒沉默不语。
接着望着鳞九的身影化作一道黑紫流光，穿过那道尚未愈合的魔界裂缝，追逐而去。
四周的魔气逐渐褪去，祭坛残阵仍在颤动，碎裂的灵纹上缠绕着不安的余波。
白砚跪坐在一片焦黑的符阵边，掌心按在一名昏迷修士额间，指尖微微颤抖，灵力一丝一缕注入，试图为他稳住破碎的神识。
他空洞的双目无神，眉心浮现出被魔气蚕食后的裂痕，体内灵脉尽毁，魂识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她咬紧牙关，未发一语。
身后是一地灵傀残骸，还有不少翠林弟子陆续清醒，彼此搀扶着起身，神情迷茫，面色苍白。
“……白砚师姐？”身后传来一声低唤，是她先前救下的小师妹。少女脸上还有血痕，眼神带着惊惧，“师姐……我师兄……是不是没救了？”
白砚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垂眸，指尖轻触那修士胸口的伤痕。
她很清楚，这样的伤痕已经无法逆转。他早已被魔气侵蚀至灵魂深处，再无回归之可能。
她忽然想起方才鳞九离去前回头留给她的那句话——
“那些已经救不回来的人，早日给他们一个解脱吧。”
解脱？
她的指尖，猛地一滞。
那意味着……由她亲手，结束这些人的生命。
对别人来说，这或许只是个游戏世界；但对她而言，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异世，这里的人有血有肉，有人情有悲喜。她怎么能……
如果杀戮，是通往救赎的唯一道路，那她……真的做得到吗？
“唔……”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时，掌下那名修士忽然微微动了动，一缕微弱的灵息，自他眉心浮现。
白砚骤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希望，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你还记得你是谁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那人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如风中残叶：“白……白砚师姐……”
一线生机！
白砚眼中重新闪过一丝希望。
她飞快转身，对小师妹吩咐道：“照顾好他，守住他的意识，不断和他说话！我再去唤醒其他人！”
“是！”
她挽起袖口，双掌覆上一个又一个昏迷修士的额前，灵力如丝，缠绕着他们残破的识海，缓缓探入——
一个、两个、三个……
被她唤醒的人逐渐增多。有人眼神开始恢复焦距，有人皮肤泛起血色，有人低声哭泣，有人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对她道谢。
然后，她走到了陆如清的身前。
这个曾一度背叛她、甚至设计陷害她们的女人，如今正无声地躺在地上，面色惨白，气息奄奄。
白砚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抬起手，为她施术。
掌中的灵光，似乎唤醒了陆如清最后的神识。她唇角微动，缓缓睁开眼，那双曾满是嫉妒与阴狠的眼眸里，此刻竟已蓄满了泪水。
“白……师妹……”她哽咽道，声音破碎不堪，“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白砚轻声道：“别说话，先活下来。”
就在白砚满心以为，一切终于可以暂时稳定下来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师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