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电话那头无声对峙两分钟后，时樾最终还是妥协了。
“算了……你把地址发给我吧，我现在过去。”
现在四个人，陆蓉跟时聿被扣着喝茶，而时东明身体又忽然就恶化到接受调查都费劲的地步，只剩下一个时樾在外面能跑能跳。
如果时樾不去，律师退而求其次找了时家其他人，尤其是董事会其他那些人，他们只会巴不得这人家都死光。
这样看来，陆蓉跟时东明两口子做人还真挺失败的。
陆蓉因为哪些事情被带走，时樾虽然没有得到准确消息，但心里早有猜测。
很多名义上的豪门，其实家里能动用的流动资金少之又少，大都是房子车子基金等这种资产，日常也就是小富小贵。
但陆蓉却能在公司穷得四面漏风的情况下，出手还如此阔绰，可想而知平时有多贪，现在落到这种情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她做的那些事情时聿应该是不知情的，还可以努力周旋一下，最好能争取保释，不然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时樾一个人可收拾不过来。
在会面室见到时樾的时候，时聿嘴巴一撇眼睛就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他对这个姐姐的依赖程度已经远超其他人了，甚至是他的爸爸妈妈。尤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见面，时樾对于时聿来说更是更是像救命稻草一样。
“时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些人说妈妈她……”
“不该说的别说，把嘴给我闭上。”时樾打断道，然后示意律师跟他说话。
“时聿先生您好，关于您协助调查这期间，有几个注意事项需要跟您说一下……”
但时聿始终一副受到了重大打击心不在焉的样子，律师一句非常简单的话他都需要反应个好几秒。
“我等会儿跟律师再一起去看看你妈就是了，别一副天塌了的样子，事情不是还在调查阶段吗？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要浪费别人的时间跟精力。”
时樾看过来的眼神跟她的声音一样冷酷无情，时聿却诡异地感觉安心了一下。
时樾还在外面，外面还有时樾，那就不用太害怕。
时聿抹了下脸正色道：“我知道的，你们说什么我照办就是了，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时樾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律师这才能够继续交谈下去，一直说到了会面时间结束，时聿被工作人员带走。
跟陆蓉会面是在另外一个房间，在随口哄时聿那句之前，时樾原本没打算来的，让律师进去走个过场就行了。
但既然答应了，时樾也就还是进去了。进门后时樾率先拉开座椅，后大马金刀拉开椅子坐下等人过来。
此时此刻位置跟处境跟那天在公司完全逆转过来，心里说没有暗爽那未免有些太假了，但时樾还是比较克制的，没有笑得太明显或者趁机故意耍坏。
“关于举报的人选，您心里有没有猜测？”律师问陆蓉。
陆蓉深呼吸一口气，想说但又有些顾忌地看了眼时樾。
放在以前，时樾这时候肯定会非常识趣地出去回避一下，但今天她偏不走，反而放下自己的二郎腿，双手撑到大腿上好整以暇地望向陆蓉。
“我刚去看了时聿，你猜他现在是个什么样？”时樾夸张地摇摇头，语气里充满了惋惜，“好好一个小伙子，现在胡子拉碴的，跟路边流浪汉也没什么区别了。”
其实时聿远没有形容得凄惨，他看起来的确有些憔悴，但那也是被吓得。
时樾前世也算是送过挺多兄弟姐妹进去，对这个流程还比较了解。对于有钱有背景的人，在罪名还没有被确定的情况下，在里面不说优待也肯定不会有人为难他们。
毕竟有钱就意味着能折腾，能请难缠的律师挑剔程序上的错误。
但爱子心切的陆蓉根本就听不得这话，她眼眶霎时间就红了。
“他是你亲弟弟啊！你不会不管他的对吗？是我要抢你的股份！是我要想跟你对着干！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关系啊！他为你的事情跟我生气了好久，还在家里闹了几天绝食……”
时樾皱着眉头抬手打断，她一个两辈子都没感受过母爱的人，最受不了这种母子情深的场面，看得她心里怨气冲天，恨不得此刻就摔门离开，再也不学人家装什么大度了。
“人袁律师刚问你在外面有没有结仇呢，你想起什么赶紧回答，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趁现在天还早，我们在外面查到什么说不定今天就能找过去。”
陆蓉抿了抿唇，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说出了一个名字。
“瞿希，总公司里有个老员工叫瞿希，你们就可以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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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樾在公司已经没有自己的亲信了，所以这事只能亲自去查。
陆蓉只说这人是公司的老员工，更多具体的消息就不清楚了。时樾不知道她是真不清楚，还是不敢说出来。
好在陈尧是公司人事总监，所有员工的信息在入职时就有存档，还会定时更新，查到住址还是很简单的。
律师得去巩固其他证据链，这边则是时樾一个人按照资料上的地址找到了瞿希家，在敲门得不到回应后，她干脆跟物业谎称自己是瞿希领导，又说他最近情绪不好担心他做傻事。
物业被时樾说得一愣一愣的，又看时樾的确又那种当领导的气质，将信将疑地就把门打开了。
瞿希这几天一直没出门也没进食，加上心情抑郁，看起来还真跟时樾说得一样情绪不太对劲。
物业经理见状在心里庆幸自己的灵活变通，又劝了几句就走了。
时樾进门，瞿希依然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但看起来对她没有太多敌意。
“陆蓉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这个问题出来，如一潭死水一样的瞿希终于给出了一点反应。
瞿希冷笑一声，“她啊。你爸这半年身体忽然就不行了，你们这些做儿女的却一点都不知道，你觉得是为什么？”
时樾长长地“哦”了一声，她对时东明本来也没什么感情，他是自然老死还是意外身亡又或者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弄得半死不活，她心里都没什么感觉。
不过陆蓉为什么担心她来找瞿希倒是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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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怎么知道陆蓉把公司账上的钱搬空了的？这中间还有哪些人参与了？”时樾问。
瞿希不耐烦地抬起头，好笑道：“我凭什么告诉你？自己查去呗，反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瞿希觉得自己光棍一个，家人早死光了，这些年更是活得像只见不光的老鼠，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现在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随随便便闯进他家，还指望他什么都交待。
瞿希只觉得有些好笑，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独有的天真跟幼稚吗？
但他的眼神在时樾拿出自己摆在玄关的那张照片时，彻底变了。
“谁tm让你碰这个的？还给我！”瞿希怒吼。
他伸手就要去抢，而时樾非常配合地就还给他了，仿佛刚才只是想展示一下。
“你跟刘芷是什么关系？我记得她是一个孤儿，你的年纪也不像是她的恋人或者是朋友什么的。”时樾问道。
“你……你认识她？”瞿希擦相框的手一顿，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我在公司的……资料上面见过她，有些印象。”时樾回答道。
所谓资料，正是她当初刚进公司时读过的企业故事。
时樾对刘芷印象深刻，她是一个出身穷苦却非常优秀的女孩，大学毕业当年通过层层筛选进入公司。但仅仅一年半之后，她就因为“工作疏忽”导致了一场意外事故发生，后面这个女孩也因病去世了。
简单来说，是一个非常年轻且非常无辜的人。
“我还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她……我们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她是……我的姐姐……但后来……”瞿希喃喃自语，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明显陷入了回忆中。
“你是因为她的事情，所以才会举报陆蓉的吗？”时樾适时插话问道。
“对……陆蓉的那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在财务部门，有时候还会帮她开个绿灯什么的……”瞿希沉吟片刻后回答。
原来陆蓉之所以会挪用这么多钱、能挪用那么多钱，都是因为有瞿希在。他引诱她犯罪，也帮助她犯罪，最后眼见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才去举报，直接毁掉整个公司，让公司的名字从此以后都带上污点。
“我不会把你的事情捅出去，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让我的律师帮你扫尾。反正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做全看我想不想我乐不乐意。”时樾说。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帮我？”瞿希问道。他知道时樾跟陆蓉不是亲生母女，但时东明跟时聿是她的亲爹跟亲弟弟啊。
“因为我觉得你做得没毛病，如果是我唯一的亲人被人害死，我说不定会比你更过激。”
时樾之前就想给那些人一个交待，做点什么慰问他们在天之灵，现在瞿希做了，虽然世俗意义上来看有些过头，但对她而言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需要你帮我弄清楚。”时樾话锋一转，定定看向瞿希。
“我刚把手里大部分股份抛售掉，你就举报了陆蓉，事情是真的有这么巧，还是说有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