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将至，钟昳专程去了趟公司开会。
这是他们公司规定好的每年年初都要做的事情，经纪人会列出新一年的计划，一起从宏观上规划艺人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钟昳的经纪人基本上是公司里元老级别的人物了，平时不常露面。钟昳暗自算了算，他这段时间见封羽都比见经纪人勤了。
算完他又反应过来有点怪，他怎么还拿封羽当上计算单位了？
他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封羽最近出现在他生活中的频率有点高。
那天那通电话像是打通了封羽的任督二脉，此人说不忍就不忍了，原则抛弃得特别快。
今天早上还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去公司。
钟昳的经纪人名叫程开亮，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经纪人见到钟昳就给了他一个拥抱，拍着他肩膀问：“最近还行吧？”
“有什么不行的，不是还有您还在背后当定海神针嘛。”钟昳的经纪人不常露面，但该做的事也一样不少。
“唉，那也不是。前段时间天天往医院跑，确实是顾得了一头顾不了两头。”程开亮说。
钟昳知道他老婆最近生了个女儿，关心地问：“嫂子怎么样？”
“她每天去月子中心做康复训练，恢复得挺好的。”程开亮说，“就是小丫头天天半夜闹腾，闹得我俩都睡不好觉，搞得焦头烂额的。我看今年你是吃不上你嫂子包的饺子了。”
“没事，以后机会多得是。”
“那肯定，总不能白收你红包。哎哟，说到这我就得说你，托人送个那么厚的红包过来干吗？”
钟昳笑了笑，“给小朋友的，这不是快满月了嘛。”
“也就你记得最清楚了。”程开亮话锋一转，又问，“事我当然是都知道，人呢？你人怎么样。”
“也挺好的。”
钟昳停顿了会儿，只说：“谈恋爱分手很正常。”
程开亮年近半百，当然知道谈恋爱分手很正常，甚至对于一些游戏人间的人来说，谈恋爱分手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是家常便饭。
可钟昳不是这种人。钟昳不喜欢随便谈恋爱，也压根没想谈那么多段。正因如此，他和林皓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们有望结婚。
“那林皓现在名声也算臭了，”程开亮哼了声，“这几天都闷在家里不敢出来，避风头呢。”
“算了，不说他了。”
“不过，分手了其实也不是坏事。”
这么闲聊了会儿，程开亮终于聊到了正事上。
“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唐劭文导演过段时间准备出山了，主演还没定。”
钟昳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唐劭文导演是业界知名大导，他的电影作品极具个人风格，且几乎每部都包揽国际大奖，是各大电影节红榜上的常客。
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演员会不想和这样的导演合作。
“之前他就有在打听你，但一直都没定。一个是因为那是个文艺片，你演这种类型比较少。另一个原因是……那时你还没分手。他比较纠结吧。”
钟昳不解，问道：“恋爱关系对这有什么影响？”
“听说是感情戏比较多。而且，”程开亮看了他一眼，“可能尺度有点大。”
-
封羽踩着点踏进公司门，进门第一句话破天荒地喊了声“赵哥”。
赵冬深谙此男秉性，这么彬彬有礼的准没好事，他立马警觉起来：“干什么？”
“我哥在我们隔壁的会议室吗？”封羽问。
“什么时候成‘你’哥了……”赵冬没好气地说，“在隔壁呢。”
封羽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回来回来，人家那边没结束呢。——啧，你以为你今天干什么来的？”
赵冬把手上的文件摆到封羽面前，指着标题，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未、来、发、展、规、划。”
“是发展规划，不是大学生恋爱指导，OK？”
“这玩意儿年年讲，哪一年真按规划走了？”年年都是这样，总结过去展望未来，走个形式。
嘴上这样说，封羽还是听了劝，慢吞吞地坐回了位置上。
“……废话这么多，”赵冬说，“你先数数你今年都有几件实绩吧。”
赵冬说完又后悔了，这小子今年的实绩一数还真挺多，早知道他不说了。这招用来教育别的新人还行，教育封羽就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然而为时已晚。
“那些奖项我就不说了，你应该都知道——”
赵冬有不祥的预感：“你还是说奖项吧我求你。”
封羽自顾自地开始数了：“两小时把那个林什么挤下第一，这算吗？”
赵冬现在感觉自己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停。”
魔盒打开了岂是能说停就停的，封羽又问：“凭实力挤进哥的剧组，这算不算？”
赵冬：“……”
“哦还有，昨天哥在新采访里夸我了。”封羽说，“这也能算进去吧？”
那是钟昳前几天的采访，昨天才放出来，他第一时间就看了。
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会有他的戏份，钟昳在镜头前夸他了，还不止一句。
“算，算，算，行了吧。”赵冬翻了个白眼，“你让我快点讲完正事然后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懒得管你。”
封羽眯起眼睛笑，“谢了赵哥。”
赵冬挥了挥手背，“别搞。”
这件事，赵冬其实并不反对。封羽年轻，却并不是靠脸吃流量饭的，谈恋爱对他的影响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大。反正现在钟昳也分手了，他没必要非要拦着。
就是有一点——
赵冬说：“我先跟你说一句，他刚分手不久，可能没那么快能开启一段新感情。”
封羽沉默了一下。
“我知道。”他说。
“知道就行，我不多说了。”
赵冬提醒完这一句就开始讲正事了，他也不耽搁，嘴巴里跟含了块滚烫的烙铁似的，唇舌翻炒间就把一句长长的话发射了出去。
封羽听得挺认真，效率极高地跟他商量完了正事。
其实这小子认真的时候还是挺顺眼的——
赵冬的想法刚刚持续了三秒不到，他就听见封羽开口了。
“你看了吗？采访。”
封羽拿出手机，放大音量，从收藏夹里点开一个视频，熟练地将进度条拉到后面的部分，然后十分含蓄地将手机递了过去。
“没看的话可以看一下。”
赵冬：“……”
封羽也就含蓄那么两秒意思意思，见他不动，干脆直接将手机塞进赵冬手里。
主持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采访你之前，我偶然看到封羽几个月前的一篇采访。”
赵冬被迫看完了这个采访片段，往下一翻，发觉还有不少评论提到了封羽。
【啊啊我记得封羽那篇采访！当时他拽得要死坐在那，主持人问最想和谁合作他说钟昳，他说他要合作就要和最强的人合作，问他假设真的合作会怎样，他超级笃定地说“不用假设，我会有这一天”，后面还说什么“有很多话想跟钟昳老师说”，大家都以为他在挑衅呢】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当时大家都骂他说他太狂了，一天戏没演过又不是科班出身，上来就想和钟昳合作，说大话说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我忏悔，我那时候也说过他狂得找不着北了……谁能想到他真合作上了？】
【我粉封羽很多年了，你们外人可能不知道，但我作为粉丝只能说这个机会真的不是随便得来的】
【这怎么说？求细节】
【《审判者》剧组刚开始只定了钟昳主演和王劲松导演，其他什么都没组好，而这个时候封羽就在闭关学表演了。那两个月他商业活动全推了，安安静静的连个响都没有，每天表演班和家两点一线，从早练到晚没停过……】
【不儿你们说的还是我认识的封羽吗？这么拼吗？】
【而且其实他没收到试镜邀请，直接杀过去试的，导演最开始还有点不爽以为有人想带资进组，他好说歹说导演才松口让他试一次，就是这次试了之后导演就直接拍板是他了】
【我说真的，他不会是喜欢钟昳吧】
【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这么觉得！】
【他好拼。。。我真的要嗑了】
【反正钟昳已经跟那个渣男分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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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我要嗑了】
……竟然都有人开始嗑了。
赵冬抬头看了眼封羽。
封羽朝他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在赵冬的注视下将手机收了回来。
“我走了。”
-
钟昳刚跟经纪人程开亮聊完，对方急着回去照顾老婆孩子，就先回去了。
他还坐在会议室里，思考经纪人刚刚跟他说的话。
听程开亮的意思，唐劭文导演的这部戏尺度很大，说不准还有床戏。
而且什么都还没定好，搭戏的演员也不知道会是谁。
程开亮只是提前透个底，告诉他有这么一回事，至于到时候要不要去试镜，他可以再斟酌一下。
钟昳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吧。”
钟昳抬头看过去，封羽从门口走了进来。
“哥，”封羽顺手把门关上，走到钟昳面前，“有人找你。”
钟昳左右望望，就封羽一个人。
“谁找我？”
封羽将桌上的东西扫到一边，面对钟昳坐到桌子上。他低下头，朝着钟昳眨了眨眼睛，“一个很优秀的新人演员。”
钟昳：“……”
好的，现在他知道是谁要找他了。
“或者，”封羽琢磨了下，又换了个称号，“你见过的新人里最有潜力的一位？”
钟昳：“……”
“你看我采访了？”
“看了。”很多遍。
封羽兴奋得脸都红了，眼睛亮晶晶的：“哥，你跟别人夸我啊？而且你还说跟我合作很高兴很幸运。”
“我是有这么说。”
钟昳略微回忆了一下，“我有说那么多个‘最’和‘很’字吗……？”
“当然有了！”封羽都快把采访背下来了，“这就是哥的原话。”
封羽嘴一张就是背：“‘封羽是很优秀的新人演员，我很高兴能和他合作’。”
“……”
难怪那天主持人说难得听他对一个人评价这么高，现在从封羽嘴里再听一遍，钟昳才发觉他那天说的话确实没有平时那么内敛。
“‘他是我见过的新人里最有潜力的一位’，唔唔——”
眼见封羽还要接着往下背，钟昳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好了……给我的稿子里这么写的，我照着回答的。”
封羽不说话了。
钟昳一松开手，就惊觉此人这么快又换了一副表情。
方才还灿烂得跟朵太阳花似的，转眼就蔫了。
蔫掉的太阳花哀怨地看了钟昳一眼。
钟昳赶紧说：“但那也是真心话。”
“就是你别往下说了，”钟昳哭笑不得地说，“跟读我小学作文似的……哪有人把这挂嘴边的。”
他跟别人夸封羽是一回事，封羽把他夸的话当着他面再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这跟在大屏幕上放他小时候糗照有什么区别？
“好吧。”
“但是总之哥就是真心实意地跟别人夸我了，对吧。”
钟昳“嗯嗯”地连着应了他几声，“对。”
过了会儿小文也进来了，对钟昳说：“钟昳老师，我们差不多可以走了。”
“咦，封羽老师您也在。”
封羽礼貌地跟小文打了声招呼。
接着他突然想到什么，又喊了一声：“对了小文。”
“诶？您说。”
“你们那天的采访，”封羽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问得很迂回，“回答稿是你写的？”
“回答稿？没有啊，我们没有准备回答稿。”
“我怎么听说有？”
“真没有。怎么可能有？”
小文的表情严肃起来了，他义正辞严地说：“我们钟昳老师才不是背稿子立人设的假人，再说了这种采访也没必要提前背答案呀……。您从哪儿听的谣言？”
“是吗？”
封羽勾起唇角，他看向钟昳，笑容带着得逞的意味。
“那是我弄错了。”
钟昳：“……”
这个小文……。
在封羽的灼灼目光下，钟昳已经扶着额头，默默地转过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