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呢?
魏无忌……怎么会死在张牧羊的手中?
宦官何坤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反复盘旋着这个念头,还是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可是,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靖边军,他纵有万般不甘、千般怨恨,也是一样无可奈何。
唉!
萧烈缓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叹声道:“何大人,谁都不愿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请您……节哀顺变,多多保重身体。”
“你……罢了!”何坤强压下翻涌的怨毒,咬牙道:“还请萧将军给我准备一具上好的棺椁,咱家要即刻护送魏公子灵柩回府,让他入土为安。”
“那是自然,早已备好。”
很快,一辆马车拉着一具厚重的楠木棺椁驶来。
几名静字营甲士面色悲戚,小心翼翼地将魏无忌分为两段的尸身收敛拼合,连同那柄血迹斑斑的血刀,一并放入棺椁之中。
何坤猛地转头,怨毒无比地瞪了张牧羊一眼,这才和静字营甲士翻身上马,在北疆百姓毫不掩饰的嘘声和鄙夷中,灰溜溜地离开了镇北关。
整整十八万两白银啊!
哈哈!
萧烈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等到所有的老百姓都离开了校场,他当即下令:靖边军上下,从将军到兵卒,全部补发军饷!每名普通兵卒奖励一两现银!伍长、什长、队正等军官,依级别赏赐二两、五两、十两……不等!
霎时间,全军沸腾!
每个人的腰包都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萧烈站在点将台上,高声道:“怎么样?兄弟们,现在高兴了吗?!”
“高兴!”
“谢将军赏赐!”
声浪震天,士气如虹!
“现在,我正式宣布!”萧烈声音再提:“所有靖边军将士,轮流放假三天!其他各州府县援军,若愿留在镇北关,我们举双手欢迎!若愿返回家乡,每支队伍,赠送五千两程仪!”
“谢萧将军!”
所有援军再次齐声呐喊,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真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仗!
整个北疆都沉浸在一片欢腾喜悦之中,甚至有不少人家燃起了烟花爆竹,比过年还要热闹高兴。
当晚,萧烈大摆庆功宴,将伍长以上的所有将领悉数召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气氛非常热闹。
吴克雄满面红光,举杯起身:“来!兄弟们!咱们一起敬萧将军!”
众人轰然响应,齐齐端杯。
萧烈笑骂道:“干什么?想合起伙来把老子灌趴下啊?行!是爷们儿的,一起干了!”
“干了!”
一边吃喝着,一边谈论着一场场惨烈战役。
想起那些永远倒下的兄弟,一个个唏嘘不已。
萧烈早已下令:不管朝廷抚恤何时到位,靖边军先行拨付!每位阵亡将士家属,抚恤金二十两!
在这边关苦寒之地,绝对是一笔能让人活下去的厚赏了。
酒过三巡,萧烈端着酒杯,走到了吴克雄和张牧羊这一桌。
他拍了拍吴克雄的肩膀,问道:“老吴,牧羊……说说吧,你们四方县援军,是打算留在镇北关,还是回四方县啊?”
“这个……”吴克雄拱手,诚恳道:“萧将军,镇北关有您坐镇,固若金汤。我们……想回四方县,为将军训练新兵,以备不时之需。”
“行!”
萧烈点点头,又将目光落在了张牧羊的身上:“你呢?你小子现在可是营将了,有什么打算?”
张牧羊老老实实地道:“将军,我是吴副将带出来的兵,他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你小子!”
说句实在话,萧烈骂归骂,但对张牧羊是打心眼里喜欢。
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军人独有的、难以言喻的特质……敏锐、果决、重情义又不失狡黠。反正萧烈也说不太清楚,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出来,搁在一般的兵卒身上,绝对不可能有。
萧烈再次端起酒杯,朗声道:“都静一静,老子告诉你们两个天大的好消息!”
顺价,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在黑风崖,玄熊部的乌蛮带着五千战士,偷袭了赤狼部营地,将赤狼部三千精锐全部歼灭了,甚至是连狼将赤骁和汗子都惨死在了乌蛮的手中,唯一可惜的是让巫师兀术逃掉了。
巫师兀术回到了赤狼部,将事情禀告给大汗。
大汗勃然大怒,当即就带着赤狼部,去围剿玄熊部了。
谁想到……
玄熊部竟然联合了黄羊部和金雕部,早就严阵以待了。
幸好赤狼部斥候,先一步发现了情况不对劲儿,不过赤狼部没有退兵,反而派出前锋去挑衅。终于,玄熊部和黄羊部、金雕部都忍不住了,派出大军来攻杀赤狼部。
双方发生了短暂的交锋。
赤狼部见扛不住了,就率众撤退。
结果,等到赤狼部和黄羊部、金雕部追上来,就见到漫山遍野都是骑兵,他们……是大汗召集过来的白牦部、青鬃部、黑齿部,早就埋伏在这儿了,一起发起了攻势。
双方拼得天昏地暗。
现在,赤狼部和黄羊部、金雕部都已经败退了,但对方还在不断地围杀着。
可以说,现在的戎族除了苍羚部和赤狐部没有参与进来,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混战中。至于谁输谁赢?对于大梁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至少在最近的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戎族再也不可能南下,侵犯大梁疆土!
至于北燕?
北燕十万铁骑,伤亡过半。
三千血狼骑,全部覆灭,仅剩下了二三百骑,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狼王赫连勃勃回去之后,一病不起,遭到了北燕从上到下的诋毁和谩骂,声望尽毁。而国师蒙赤却趁势崛起,掌控军权,连燕帝都不放在眼里。
这样看来,北燕内乱也是迟早之事。
哈哈!
萧烈仰天大笑,笑着笑着,虎目之中也闪起了泪光。
苦苦守卫镇北关几十年啊!连年征战,枕戈待旦,今日……终于是可以安定下来了!
不容易!
太不容易了!
不知道有多少靖边兵卒,鲜血洒在了这片土地中,否则萧烈说什么也不可能放这些援军归乡。
不用打仗了?
这对于每一个士兵,每一个百姓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天大喜事!
越说越是激动。
萧烈端起酒杯,眼中含泪,暴喝道:“来!是爷们儿的,全都给老子端起碗来!”
全场将士轰然起立,肃然端碗。
“这一碗酒!敬所有战死在这镇北关的英魂!没有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就没有咱们今天的太平!”
“敬英魂!”
所有人齐声嘶吼,声震屋瓦!
随即郑重地将碗中酒,泼洒在地,祭奠亡魂。
“行了!”
萧烈一抹眼角,笑骂道:“每个人都给老子放开量喝!谁他娘的没喝趴下,就给老子去刷全军的便桶!”
哈哈!
这些人身心彻底放松,全都放开怀抱,痛饮起来!
一直喝。
喝多了,倒下便睡。
当张牧羊挣扎着从宿醉中醒来,都已经是次日的未时了。
土炕上、地上,到处都是酣睡的将领。
张牧羊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踉跄着走到院中,就见萧烈独自一人,正仔细地给一匹神骏的黑马梳理鬃毛,添加草料。
“萧将军,你还亲自喂马呀?”
“马,才是咱们军人最忠诚的兄弟,人会背叛你,但马……永远不会!”
萧烈走过来,沉声道:“你杀了魏无忌,北静王绝不会善罢甘休,你自己多加小心。”
张牧羊心中一凛,郑重点头:“多谢将军提醒,末将记住了。”
“甭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要是没地方去了,就回镇北关来。咱们这儿天高皇帝远,老子就是王法,没人能动得了你!”
“是!将军,镇北关内尚有马敬之、马致远父子,您也一定要多加小心。”
“他们?”
萧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他早就已经暗中派人盯着他们了,要是敢有任何异动,那就宰了他们。
算了!
不说那些扫兴的事!
萧烈将那匹通体乌黑发亮,只有四蹄雪白的战马,交给了张牧羊,笑骂道:“老子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匹马叫做雪里站,跟老子南征北战多年,是匹通人性的好马!现在……它是你的了!”
这如何使得?
张牧羊吓了一跳,连忙推辞:“萧将军万万不可!这是您的坐骑,我怎能……”
“少他娘废话!”萧烈一瞪眼,骂道:“是咱们靖边军的男人就别磨叽!老子给你,你就给老子收下!”
“是!谢……谢将军厚赐!”
张牧羊不再矫情,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了缰绳。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
不知为什么,张牧羊的心头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不安感悄然弥漫开来。
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