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北燕铁骑,葬身于一片滔天火海之中。
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不仅让赫连勃勃急火攻心,当场吐血昏迷,也让赫连春水与郡主目瞪口呆,眼中满是痛苦、懊悔与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
明明戎族大军已经按照原定计划,在东城门发起了猛烈攻势,理应吸引了靖边军的主力才对,为什么北门方向还会有如此多的伏兵?
难道靖边军又有援军抵达了?
那为什么他们布置在大梁的探马和细作,没有收到任何风声呢?
这完全不合常理!
看着昏迷不醒的父王,看着惊慌失措、士气崩溃的大军,赫连春水强忍悲愤,咬牙嘶吼:“撤退!全军撤退!快!”
呜呜!
凄凉的牛角号声仓促响起,早已魂飞魄散的北燕铁骑如蒙大赦,纷纷丢盔弃甲,仓皇逃窜,彻底沦为了溃兵,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杀——!”
“剿灭燕贼!一个不留!”
就在此时,镇北关北门洞开!
靖边军主将萧烈身先士卒,亲率养精蓄锐已久的精锐骑兵,如猛虎出闸,从关内冲杀而出,对着溃逃的北燕军发起了迅猛无情的追击!
马蹄声如雷,喊杀声震天!
现在的北燕军已经完全丧失斗志,根本无法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抵抗或断后,只能任凭靖边军肆意砍杀。
箭矢呼啸,刀光闪烁,溃兵不断被斩杀、射落马下,甚至有人连战马都丢弃,只顾亡命奔逃。
就连赫连春水与郡主,也在亲兵的拼命护卫下,才狼狈不堪地逃到黑风崖。
赫连春水声嘶力竭地怒吼:“结阵!快结阵!准备迎敌!”
可是,萧烈率领的靖边军追至崖前便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强行进攻,只是冷冷地遥望片刻,便果断下令撤退,从容不迫地返回关前清理战场,收缴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和军械。
咳咳……
一阵剧烈而虚弱的咳嗽声中。
赫连勃勃悠悠醒来,面色惨白如纸,虚弱地问道:“春水……我们的损失如何?”
“父王!您醒了!”赫连春水连忙上前搀扶,脸上满是痛楚,哽咽道:“伤亡极其惨重。”
“清点!立刻清点人数!”
“是。”
赫连勃勃和那些将领,马上去清点人数。
结果让人窒息!
五千精锐血狼骑,历经虎烽口、虎丘营地的连番恶战,如今仅剩下寥寥数百骑,几乎全军覆没。
至于十万铁骑,竟折损过半,只剩下五万余人。
更可怕的是,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他们竟未能踏破镇北关半步!
噗!
赫连勃勃气血翻涌,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实在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郡主劝道:“狼王大人请保重身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会如实禀明父皇,绝非您一人之过。”
“可是,我有何颜面去面对北燕父老!有何颜面去见陛下!”
赫连勃勃声音沙哑,眼神中满是绝望和不甘。
英雄末路,莫过于此。
北燕朝廷并非铁板一块。
燕帝虽然倚重他,但是国师蒙赤一派却一直与他明争暗斗,势同水火。这次南征,燕帝是力排众议,将全国精锐交予他手,本是让他立下不世战功,彻底压制蒙赤一派、巩固权位的大好机会。
在所有人看来,这应该是一场势如破竹、轻而易举的胜利。
谁能想到,现实如此残酷,他们竟然一败涂地!
整整五万多铁骑葬身边关,国师蒙赤及其党羽势必会借此机会,对他发动最猛烈的攻击和清算,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报——!”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守卫急报:“狼王大人!戎族巫师兀术与狼将赤骁在营外求见!”
赫连春水顿时怒火中烧:“他们还敢来?!这些背信弃义的小人,我出去杀了他们……”
“回来!”赫连勃勃强打精神,喝止道:“绝不能让他们看出我军虚实!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请他们进来!
“父王!”
“快去!”
“……是。”
赫连春水强压着心头怒火,转身将巫师兀术与狼将赤骁引入了大帐。
二人单膝行礼,语气关切:“听闻狼王身体不适,特地前来探望,您没事吧?”
“本王无碍!”赫连勃勃摆摆手,目光锐利地盯着二人,直接问道:“你们攻打东城,战况如何?为何靖边军主力会出现在北门?”
“这个……”兀术面露难色。
“说!本王要听实话!”
“是这样的。”
巫师兀术没有任何隐瞒,把这趟去攻打东城门的事情,跟赫连勃勃说了说。
本来,他们是在拼命攻城了,双方互有伤亡。
谁想到……
在这个关键时刻,靖边军城头上竟然突然挂起了免战牌,并且派来了使者,高举白旗,说是奉萧将军之命,前来和戎族和解谈判的。
这怎么可能?
兀术和赤骁当时坚决拒绝了,声称要与北燕共进退。
可是,那使者说了:如果戎族愿意即刻退军,不再参与攻城,大梁愿奉上一万两白银作为补偿!
一万两白银啊!
没办法。
兀术是真不想收,但是……戎族各部今年遭了白灾,牛羊冻死无数,为了苟延残喘的老人,为了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只能咬牙忍辱答应了。不过,他和赤骁当时就想好了权宜之计,打算拿到银两缓解部族危机,回头再去跟靖边军算账!
什么?
赫连春水暴怒:“咱们双方是同盟,为了一万银两……你们就背弃盟约,临阵退缩,将我北燕数万大军置于死地?!你们戎族的信誉,就值一万两吗?!”
“唉,我们戎族太穷了,这点儿银两对于北燕来说的,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对于我们戎族来说,这就是救命的啊!”
“那你们现在就去攻打镇北关。”
“你们北燕十万铁骑都没能攻打下来,我们戎族这点人,怕是不行啊?要不咱们再一次出兵?你们说让我们攻打哪个城门,我们就去攻打哪个城门。”
“你……”
那还不是一样么!
赫连春水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地道:“跟我们玩儿这套?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走不出这个大营!”
帐内,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巫师兀术和狼将赤骁脸色也瞬间阴冷下来,毫无惧色,冷笑道:“世子,这是何意?莫非想在此地动手?现在,我们戎族的上万人都聚集在黑风崖四周,他们要是一炷香看不到我们回去,就立即对北燕发动攻势,世子要是想两败俱伤,让亲者痛仇者快,尽管试试!”
“你敢威胁我们?”
“不敢!我们只是为了自保,北燕势大,但也不要欺人太甚!”
“够了!”
赫连勃勃猛地出声,挥了挥手:“咱们都是盟友,何必为了些许误会伤了和气?既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请巫师和狼将下去休息吧。”
“是,狼王陛下深明大义,我等告退。”
兀术与赤骁拱了拱手,看似恭敬,实则姿态倨傲地退出了大帐。
赫连春水只能干瞪眼,毫无办法。
打?现在北燕铁骑士气低落,就算是胜了,也将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最后恐怕真剩不下多少人了。
不打?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憋屈至极!
赫连勃勃疲惫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良久才缓缓道:“传令下去,全军收拾行装,掩埋遗体,轻装简从,准备……撤军。”
“撤军?!父王,我们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这次,该轮到北静王出力了,只要他能想办法除掉萧烈,或者从内部瓦解镇北关……这座雄关,迟早还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我们需要时间恢复元气。”
“狼王陛下,世子,我打算先行一步,潜回镇北关去探查一下消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萧烈用兵……似乎与以往风格颇有不同。”
郡主微微挑眉,转身离去了。
萧烈?
郡主心中冷笑,她深入研究过萧烈的所有战例,此人用兵稳健有余,奇谋不足。而这次镇北关的一系列战斗,环环相扣,狠辣刁钻,尤其是最后那场火攻,简直是将北燕心理算计到了骨子里。
这不像萧烈的手笔,怕是指挥这场战役、将北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另有其人!
她必须要弄清楚,这个隐藏在萧烈身后的可怕对手,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