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能知道答案的问题就不去问了,答应明天请黄少天出门吃早饭把他哄回去之后,林竼犹豫片刻,没给喻文州发消息。
没给任何人发消息,复盘了晚上的训练已经接近凌晨,她倒下蒙头睡觉。
睡得脖子痛,稍微一动,悬空失重的感觉把她唤醒。
她莫名其妙地趴在一张桌子上。
对此林竼已经麻木,除了因为一片漆黑的环境心生不适之外,她很淡定地坐直身,活动了一下脖子。
窗外的光源隐约映亮室内陈设的轮廓,这些天已经很熟悉了,就是训练室,只不过现在所有的设备都关着,除她以外没有任何人。就好像下训之后她一个人加练,然后不小心在这儿睡着了。
她蹬掉板鞋,卷起来窝进椅子里发了会儿呆。
深夜的训练室和白天大不一样,显示器和机箱的棱角忽然变得很有存在感,像是在遮蔽什么东西,越方正越阴森。小时候她看过一部叫《Office有鬼》的老电影,觉得写字楼办公室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地点,幸好这辈子还没上过班。
她什么也没想,就这么任凭头脑放空,直到小腿发麻,才活动了一下,起身往外走。不知道今天系统给她分配什么难题,最好是某个被设定为Beta的同事等在外面。
可能是血液循环不畅,林竼只走到门口,就感到轻微发晕的感觉。不可视的环境太安静了,烟雾传感器的细小红点,远处惨绿色的出口标识,仅有的微弱光源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暗示。
她扶住训练室的大门,深吸了几口气,才继续往外走。
没有方向,姑且先朝着像陷阱一样的安全出口去吧。
走廊也是黑着的,因为寂静而格外空旷,仿佛无限延长,怎么走也没能接近端头。而且,她明明穿的不是皮鞋,脚步却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以至于不得不停下来确认,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脚步声。
她停了,脚步声也停了。
林竼暗暗摇头,正要提步,硬质鞋底拍击地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连贯地向她接近。
她带着惊恐扭身。
“不是那边哦。”来者说,在纯然的黑暗里不辨身形。
林竼本来扶着墙在慢慢走,身体绷得很紧,现在听出对方的声音,一下松了劲儿,说:“文州啊,吓我一跳,刚刚怎么不出声?”
对方却没有回答她。
林竼又精神紧张起来,擦,这真是ABO系列卡牌吗?来的真是喻文州吗?
她很想跑,又判断意义不大,任由对方一步步接近了自己,然后握住她贴在墙上紧张出汗的手掌,他的手指细长柔韧,手心掌纹很浅,在盛夏里却沁着凉意,和一捧冰水似的。
“朝着错误方向的话,走得越快,走得越慢。”他说,牵引着她往回走。
林竼机械地跟着他。
确实是喻文州的声音,手也很像他的,然而隔得这么近还是看不见脸,再说了,谜语人不是他的风格。
随便吧!她破罐破摔地想。
方才还状似鬼打墙的走廊忽然缩短成正常距离,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往常是电梯的位置,但现在那里只是一闪浅黄色的大门。
之所以能看出颜色,是因为左手边的窗户扫进来明亮的光线,像是某个信号塔的强光灯,从窗口一晃而过。和光一起灌进来的还有带着海腥味儿的风。
林竼借光望向喻文州的脸,看上去还是他,但眼下的情况显然非同常规,带有几丝恐怖意味。
浅黄色大门洞开。
这扇任意门背后居然是大海,黑色的巨浪撞击嶙峋礁石,发出轰隆声响。林竼还没细看,就被迎头的风雨迷了视线,巨大的闪电在远处天海相接处将天空劈开裂痕,她抬手抹去满脸雨水,顺便挡住那刺眼的闪光,此时喻文州牵着她的另一只手一拽,她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如坠悬崖。
梦境才不讲逻辑。
如果说这是梦,那她的神智未免太清晰,如果不是梦,又实在光怪陆离。
林竼靠着座椅上的深红色软垫瑟瑟发抖,坠海的恐惧正在离她远去,但寒意如旧。她对面是喻文州,却好像一个陌生人,无动于衷地操作着一套英式茶具,苍白的手指扣住骨瓷茶壶的把手,从高处斟出香浓的红茶,然后将茶杯连着碟子推向她。
这是一辆两个世纪前的蒸汽机车的车厢,车列却运行在海波之上,有某种童话风格,然而大海是深黑色的,汹涌波涛此起彼伏,风暴似乎永无止息,天空仍然不时亮起闪电,幸好所有声光与寒意都被阻隔在厚重的提拉窗之外。
林竼打着颤握住茶杯,用红茶的热意暖手。
这又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卡牌扮演。她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变长弯曲,铺陈在肩上,加上深绿色颜色真类似海草的比喻。而喻文州穿着荷叶领的白色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上去有种王子般的英俊。
但有什么不合常理。
当然了,好像海上列车就很合常理一样!
“这样的夜晚并不适合在外奔波,不是吗?”喻文州开口,用一种梦幻般的轻语,摆弄的杯碟也发出细小的声响,“而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知道的。”
他凭空变出了一把指甲剪,托住林竼的手,细细为她修剪指甲。
不对,我刚做的美甲,林竼迷迷糊糊地想到,但一股神秘的能量扫清了她的思绪,令她双眼朦胧,只能盯着对方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皮肤,在单调、催眠的响动中昏昏欲睡。
你还在等我吗?她心里想。
喻文州抬头,莞尔一笑,读取了她的心声:“当然。”
但这是不必要的,她苦涩地回应。
他这会儿又装聋了,若无其事地摆弄她的手。桌上再度凭空出现一个雕花铜盆,散发着热气。喻文州捧着她的双手浸入热水中,像濯洗某种珍宝一样缓缓揉搓,顺着掌骨到指节按压。
林竼头皮发麻,试图抽回手而不得。
手对于这帮职业选手而言有特殊意义,是全身上下最珍视的部位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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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的交互在某种程度上比接吻更亲密,但这样似曾相识的纠缠只会让她感到心酸。
林竼抬头望向喻文州。
他微笑,若有所指道:“风雨总有一天会停息的。”
“总有一天?”
“是呀,”他说,“难道你指望漂泊一生吗?”
林竼喉头哽咽,某种不敢说出口的自私话语就要突破她的舌尖。难道喻文州真的毫无芥蒂吗?还愿意等她直到结束一场荒唐至极的冒险?
如果真有那一天,答案又是什么呢?
“等到我搞定这一切……”她脱口而出,随即却感到唇舌被果胶黏住,之后的内容无论如何也倾吐不出来。
喻文州微笑着,鼓励地看着她。
这不对,一个声音被囚困在她理智的边缘处捶拳呐喊,真的不对!
林竼张开嘴,马上就要说出对方所希望却违逆个人本心的诺言。
列车猛地摇晃了一下,并不是因为风浪,因为旋即,紧闭的木质车厢门就传来了大力的击打声:“砰砰砰——”
比起敲门更像是砸门,这个声音顷刻间驱逐了笼罩林竼的那股如梦似幻、不由自主的气氛,她的手从已经变凉的水里抽出,晃眼一瞥,发现水里幽幽发蓝,藏在其中的手指长得过分。
她心慌意乱,蜷在长椅的尽头,后脑勺紧贴着冰冷的玻璃窗,瞪着喻文州。
后者慢条斯理,用一条白绢布手帕擦干净了自己的手,起身,温声道:“我去开门。”
在此期间那激烈的砸门声一刻未停,似乎车厢外是一头正要破门而入的猛兽。
林竼又猛地往前一扑,拽住喻文州的胳膊,说:“我觉得我知道那是谁,最好不要开门。”
“真的吗?”他反问。
林竼缓慢但坚定地摇头,她也许真的知道,因为在刚刚那个内心冲突痛苦不堪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指望有谁来救自己。
“那为什么又不要呢?”喻文州接着问。
不知道啊,林竼茫然心想,她真的希望自己不要屈服于这一个,却可以投降另外一个吗?
“你管我呢,”最终她说,“我就这样。”
喻文州笑了,细长的、仿佛冷血动物的手指抚过她的面颊。
“不能让我看一下是谁吗?”他的低语充斥着某种诱惑力。
“我希望门外空无一人!”林竼说,她跳下地去,冲向车厢的尽头,猛地掀开漆着绿漆的橡木门。
海上的风雨如同高压舱打开释放口,前仆后继向她涌来将她浇透。有一个同样湿透的人形站在列尾踏板上,背后是晦涩如墨的海洋和车轮劈开的白色巨浪。
此人一点儿也没有从天而降当救世主的自觉,敲门那么急纯粹是冻的,浑身哆嗦,脸色白得发青。看见林竼,他冻得发僵的脸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刚张嘴还没说出来,门砰一下关上了。
车厢里,林竼双手捂住脸。
好,现在她知道了,自己又一次对自己的感受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