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是九天雷劫！千年来第三次九天雷劫！”
“那方向，是消失百年的水月仙宗，整整九座仙山连带所有修士都销声匿迹了啊，怎会突然出现，还降临了飞升雷劫？”
“没想到啊，两百年前飞升的是水月宗玉澜山楚白珩，两百年后飞升之人竟还是在玉澜山？！”
此刻，所有仙门弟子皆注目远眺。
极天之处，玉澜山顶，黑云沉沉，狂风席卷每一片浓云，汇聚成一个硕大的漩涡，朝天张着黑色大口。
这漩涡来势汹汹，摧枯拉朽之势似要将万物吞噬，唯独黑云之中一抹闪着幽光的绯红顺着漩涡逆流而上。
盘旋着的浓密黑云之下，叶凌云孤身立于落月池中央，足尖轻点静谧水面，单手负于背后、闭目凝神，头顶天雷蠢蠢欲动，她持剑以待，毫无惧色，似在等候一人。
不多时，忽而一人闯入落月池，绯衣翩跹，银线镶嵌的黑靴缓缓步向前方，抬手间便将叶凌云所设结界震碎，仙力急速化作细碎的冰刃朝这位不速之客袭去。
可惜还是被那人轻易化解，冰刃化作晶莹水珠坠入落月池内，漾起一圈圈涟漪，千丝万缕绯色仙力逐渐汇聚于中央，宛若纷飞的桃花瓣，又回到叶凌云身上。
她只穿了件素衣，腰间挂着一串清透若水的白玉铃，风一吹，衣衫翩飞，玉铃却稳稳当当不曾响过一次。
来人渐渐逼近，叶凌云旋即睁开眼，露出两颗映着绯红灵力的眸子，漠然道：“楚长老，别来无恙，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这天雷都等不及了。”
楚白珩倒是和颜悦色，步子不徐不疾：“三百年前你我定下今日之约，我怎会不来？”
三百年前她刚拜入沧澜长老门下时，楚白珩曾与她立过九天魂誓：“你的飞升雷劫降临之时，无论为师身在何方，必与你作陪。”
现在，她果真引来九天雷劫，而他也果真前来赴约。
叶凌云抬头一看，九天雷劫已经熟透，渴望着降临。
她冷冷盯着朝她步来的楚白珩：“百年前，师尊亲自下凡，把水月宗上下屠戮殆尽甚至湮灭整个宗门时，可曾想过弟子就在旁边看着？今日，便请师尊与弟子一同赴死！”
听她道出当年真相，楚白珩那张脸上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身负三千余条血债的人不是他，等到他终于走到叶凌云面前时，才不悲不喜地吐出一个字：“好。”
叶凌云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道不尽的悲戚，她没再犹豫，调动全身灵力祭出法阵，将自己与楚白珩困在一起。
这法阵是她百年里专为楚白珩研制的锁魂阵，能封住他周身神力，让他乖乖与自己赴死。
只有他死了，那些不知所踪的幽魂才能重获自由，当年真相或将浮出水面。
叶凌云微微抬头，这是她的飞升劫雷，只要度过此雷，她便可飞升成神。可她知道，自己真身已毁，断无可能成功飞升，于是她决定以魂献祭，用这雷劫与楚白珩同归于尽。
两人间隔不过一拳，两道完全不同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四目相对之时，都能从对方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模样，不知为何，叶凌云竟从楚白珩漆黑如墨的眼瞳中看到一丝不舍？
定是她看错了，她从来看不透他的心思。
下一秒，楚白珩略一抬手，叶凌云误以为他要逃脱，忙一把将他抱住，死死锢在怀里，冷冽的气息迅速将她包裹住，似乎还混着一股清甜的甘草味。
是甘草糖吗？她分心一瞬，再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换了身装束，赤金鸾鸟穿花衣裙替换了原本的素衣，十分合身地贴在她身上，领口以银线绣着弯钩月纹，裙摆逶迤坠落池水边，裙边坠着上百颗上乘的明珠，稍一动便轻轻晃悠起来，发出好听的叮铃声。
有点像……婚服？
叶凌云快被气笑了，不愧是楚白珩，同归于尽之前还能抽出灵力给她换了身漂亮衣裳。
再次抬眼，叶凌云才发现自己这身和楚白珩那身赤色织金月纹长袍挺配的，要是放在两百年前，她肯定会倍感欣喜，但现在，她已经把自己那颗妄动的心给锁了起来。
“弟子发现师尊的癖好还挺特别的。”叶凌云死死盯着眼前的楚白珩，笑得凄然，但他似乎听不出来这句话中的讥讽，默默将叶凌云向自己怀里按了按，藏在她身后的一只手在虚空之中行云流水划下一道闪着金光的符咒，轻轻落于她身后。
这下叶凌云笑不出来了，她不过是分了片刻神，却被楚白珩下了定身咒！
不过没关系，锁魂阵还在，他逃不了。
“这样就听话多了。”楚白珩抬眸，笑意从眼底逐渐蔓延，仿佛不是在什么锁魂阵中，而是在自家寝殿内，“拜堂成亲吧。”
？！
若是能动，叶凌云肯定会给自己施个灵耳咒，肯定是她听错了，要不就是中了幻术。
当初是她动了妄念觊觎自己的师尊，结果落得个被雷劫劈得尸骨无存的下场，现在倒好，她对他死心了，他却要和她一起拜堂，莫不是……
“你疯了？！”
“一拜天地。”
话音刚落，第一道天雷毫不留情落下，叶凌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弯腰，随着身旁的楚白珩一起拜了天地。
锁魂阵并不是防御阵法，楚白珩一挥手，在落月池上方设下一个灵力十分强劲的保护阵，那道天雷直直落下，劈到保护阵时逡巡一阵，紧接着顺着阵法兹拉兹拉往下延伸，在两人头顶炸开一道又一道火花，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像是……炮仗？
是啊，人间的婚仪都是要放炮仗的，越热闹越好，代表驱邪避凶、祈福纳吉。
“二拜高堂。”
第二道夹杂着道道金光的天雷落下，泛着粼粼银光的阵法仍然顽固，轰隆一声响彻天际。
哪里有高堂？他们都死了啊，连魂魄都不知去向……
楚白珩食指微动，叶凌云整个人随着他的动作转了个身，面对着水月宗祠堂的方向拜了一拜。
……
“三拜夫妻同心。”
第三道天雷汹涌着落下，似虎如狼，阵法终于被撕裂开了一条细长的小缝，金光照亮楚白珩半张脸，那是不容置疑的神色，不过顷刻，那细小的裂缝缓缓消失，保护阵坚不可摧地护着里面的两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凌云好像看到楚白珩一只眼瞳闪过一抹极致妖冶的绯红，不过很快便消失了。
那个不容抗拒的力量迫使她面对楚白珩，对拜之时，她一不小心额头就碰到他头上的赤金发冠，冰凉触感让她心里直打颤。
“礼成。”
真是疯了。
看来就算成了神，也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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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俗尘烦扰。
本来以为这场闹剧已经结束，谁知楚白珩竟然紧握住她的手，主动凑上前，两人掌心紧贴掌心，额贴着额。
温热的触感让叶凌云好受些，为了维持锁魂阵，她一直在消耗自己的魂力。
很快，她大惊失色，意识到不对劲儿，想要挣脱，却来不及了。
一个通体闪着银光的圆墩墩小球从楚白珩的额间爬出来，他把自己的魂魄给抽了出来！
叶凌云也不例外，她看见一缕绯红的桃花瓣从自己的额间逃蹿出来。
一见到桃花瓣，小白球就兴奋的一抖一抖地往前奔去，迫不及待和桃花瓣交缠在一起，最终一起融化，银白与绯红夹杂在一起，仪式完成后，又绽放出一颗小小的烟花，终于是消散了。
这种仪式名曰魂交，决心要永生永世不分离的道侣才会进行的仪式，一旦完成，便是烙印在魂魄上的，就算轮回也不能洗去，他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若违背，便会落得个五雷轰顶不得善终的下场。
这还是叶凌云在水月宗秘阁里的一本古籍里翻到的，早就在仙门百家中失传了，但楚白珩就是知晓。
末了，楚白珩才依依不舍松开叶凌云。
“师尊，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九道天雷，足以灭神，一旦开启，雷劫下的我们不是飞升便是身魂消散，你妄想与天斗，必死无疑，就算你飞升成神又如何？我们会一起死，只有你死了，水月宗三千弟子才可安息。”
“我知道。”楚白珩淡淡道，这声音甚至还有些温柔？他始终不肯放开叶凌云，漆黑的眼瞳始终框着她，视线不曾离开过她半分。
见他这般坦然，叶凌云微怔，尽管到这时候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他亲口说出答案。
“你的密室里有一幅女子画像，那是你早逝的妻子，你很爱她对吗？”
“是。”
“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天生灵体，能吸纳万物之灵，所以在自己破了无情道后拿我挡天雷对吗？”
楚白珩唇线紧绷，不置可否，但这是事实，他抵赖不得，叶凌云心中了然，直接道出最后一个问题。
“也是因为她，你以为是水月宗害死了她，所以才大开杀戒，屠戮整个水月宗，甚至连他们的魂魄都不放过，只是为她复仇对吗？”
楚白珩无力吐出一个字：“是。”
“好，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何必惺惺作态？”
叶凌云自顾自喃喃道，很快挣脱了背后的定身咒恢复自由。
他一直以来心里就只有那个妻子，什么收徒，什么保护水月宗，都是假的，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宗师为了挚爱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你今天做这些干什么？！”叶凌云怒吼道，两颗眼泪悄然滚落，“是你发现你找不到你心心念念的妻子所以拿我做替身吗？楚白珩，你好恶心。”
他没回应她。
第四道天雷降下，势如破竹，那个坚不可摧的保护阵此刻分崩离析，楚白珩突然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她躲避不及，竟随着他一起跌入落月池中。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楚白珩紧紧抱着她，似乎呢喃了一句不知名法咒，但她没听清。
这都不重要，两人都将泯灭。
霎那间，冰冷池水缠绕吞没二人，而那道即将劈到两人身上的天雷竟然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