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幼年记忆中，母亲一直是温柔娇美的女子。
如今，也是老了。
秦王对明敏最为关切，见她昏迷，立即让人把她送到马车里，要带她进宫。
顾承安拦住，说道：“王爷，让我把她带回去吧，她这一天也吃了些苦头。需要好好休养。”
老子赢了
“没有时间给她休养。”赵纾冷声道，“皇上病着，她必须立即随我进宫。她现在昏迷不过是饿的，没什么大碍。回宫后，本王会让御医照顾她。”
顾承安听见说是给皇帝治病，也就不敢再多言。
“回去还有一段路，我可以去照顾她吗？”他问。
“可以。”赵纾只负责把明敏平安带回宫，别的才不管。
于是顾承安跟着上了明敏的马车。
至于顾承宁，本就身子强壮，饿了半天不算什么，吃两口东西就又恢复了精神，直接骑了匹马跟在后面。
马车里，顾承安要来一碗糖水，扶着明敏，一点一点喂给她。
明敏是又累又饿加上低血糖才昏倒的。
喝了点糖水，也就慢慢醒了。
顾承安心中稍安，忙道：“这里有吃的。”
秦王命人送了点吃的给他们。
明敏看了眼，伸手拿了块糕点，慢慢吃着。
她很疲累，但作为大夫，她知道她现在缺的是食物，必须要吃东西才行。
一整块点心吃下去，又喝了半碗温水，她觉得精神好了点，便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顾承安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不好。”明敏声音干哑，充满了疲倦。
因为累，折腾，饿，她看着有点浮肿，脸庞也明显松弛了下来，似乎比平时老了许多。
顾承安看着心中酸涩，低声说：“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谁叫我欠你们的。”明敏闭着眼说道，“我也没多少日子了，折腾不起了。”
她这些日子，一直缠着顾承安，或者关心他，或者买东西给他。
但那丝毫都不能让顾承安动容。
可此时苍老疲倦的明敏，却让顾承安再也无法对她保持从前的冷漠。
还要气多久呢。
一直到她死吗？
说到底，她生了自己，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生母子。
“母亲。”他低低的说。
明敏睁眼，看向他。
顾承安抿唇，说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原谅你过往的错事。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将来有遗憾。”
“这么说，你愿意接纳我，承认我是你的母亲了？”
“承不承认，你我的关系也改变不了。”
“嗯，你承认就行。”
明敏再次闭上眼，唇角却扬起一抹笑容。
呵，
顾云黛你听见了吗。
老子终究还是赢了。
……
赵纾遵守了承诺，在赵元璟苏醒之前的傍晚时分，把明敏送到了承乾殿。
明敏的精神在路上已经恢复大半，被匆忙塞到宫里，又看见云黛神色阴沉，眼睛泛红的模样，也就猜到了。
云黛开口：“你——”
明敏忙道：“你先别急着发怒。容我给皇上诊脉要紧。”
她诊脉片刻，说道：“虽然危险，倒还来得及。我这就给他调整药方。”
她写了方子，云黛立即让保兴拿去太医院熬药来。
等药送来，赵元璟也刚好醒了。
云黛亲自把药喂给他服下，看着他的脸色逐渐好转，一颗心才悄然落地。
赵元璟靠在床头，问：“朕这是睡了多久，怎么天都黑了？”
不等云黛回答，他就发现她脸色不太好，异常沉默，眼睛也泛红。
赵元璟忙拉住她：“黛儿，你怎么了？”
朕难看吗？
云黛看他一脸病容，也不想说太多，让他分神。
明敏回来了，她的心也就定了。
只是，除此之外，她最无法释然的是庄云舒说的话。
她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拿蛊虫虚名的法子，即便用了，人也废了，变成了个蛊虫的傀儡。
虽然庄云舒是在意识混乱的状态下说的这话，可云黛思来想去，觉得这个说法，比什么分享寿命的话靠谱多了。
毕竟连慧远大师都不认可。
云黛觉得郁闷，并不是因为庄云舒说谎。
而是那种，希望落空之后的巨大的失望。
这样的心情，实在难以言说。
她虽然难受，很想找人说一说话，但也不能对病着的赵元璟说，徒增他的烦恼。
他才稍微渐好一些呢。
“……黛儿，说话呀。”赵元璟摇了摇她的手腕，看着她。
云黛轻轻吸了口气，转身露出笑容，道：“虽说人都找着了，可罪魁祸首还没抓着呢。我这心里难免有些不爽利。皇上您说，这天下竟有人敢公然与我作对，我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赵元璟笑道：“你啊，还是小孩子气性。前些日子，小皇叔不是才镇压下一波造反的匪民吗？他们尚且敢与朕，与朝廷作对。怎么就不能有人与你作对？”
“话虽如此，总是不能甘心的。”
“与朕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你才吃了药，还是闭目养养神吧。看你这脸色，太难看了。”云黛说道。
“朕难看吗？”
“我是说脸色不好。”云黛笑道，“你也小家子气了，爱多心起来。”
赵元璟道：“朕睡了这半天，哪里还睡得着，你与朕说说。”
他拉她坐到身边。
看他温柔浅笑的模样，云黛也有些舍不得走开，便笑道：“那好，你安稳躺着，我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