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敏点头：“爹放心，我答应您。”
之前一直不肯叫出口的爹这个字，说出来了，似乎也没那么难。
反而很顺口。
她心里怔怔的。
老侯爷满意了，扭头把跪在下面的儿孙们挨个看了一遍，然后含笑闭上了眼睛。
云黛一直握着的手，也垂了下去。
“外祖父……”云黛喃喃叫了声。
明修文俯身磕头，大哭：“父亲！”
顿时一屋子的哭声。
云黛握住老爷子的手，声音哽咽：“外祖父不是才答应我，要等秋天葡萄熟了，陪黛儿一起酿酒的吗？您怎么说话不算数？等葡萄熟了，我去哪里找您？”
然而，外祖父再也不会用那双枯瘦温暖的大手摘葡萄给她吃了。
手的温度在慢慢散去。
遗留下来的，唯有那把小小的钥匙。
顾承安和云舞急匆匆赶来，扑在床前大哭。
云黛离开屋里，走到外面，坐在葡萄架子下，怔怔的看着枝繁叶茂的葡萄叶。
不知过了多久，一袭黑色披风的赵元璟走过来。
他听说老侯爷过世，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也许这不合规矩，但他只想立即就陪在云黛身边。
“黛儿。”他弯腰蹲到她面前，轻声唤道。
云黛抬头，满脸泪光，声音沙哑：“赵元璟，我外祖父走了。”
赵元璟心中一痛，伸手抱住她：“朕知道，朕知道。你很难过，你想哭就哭吧，朕陪着你。”
云黛伸出手，掌心一枚小小钥匙。
“这是外祖父留给我的东西。他说是他这些年攒的东西。”云黛哭着说，“我不要这些东西，我只要哥哥和外祖父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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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王
赵元璟轻轻抚摸她后背，说道：“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都想把好东西留给最牵挂之人呢。萧子业珍视你这个妹妹，老侯爷也最疼你，牵挂你。你若一味伤心，叫他们在天之灵也难过。”
云黛泪水长流，一滴两滴落在钥匙上。
哥哥留给她的那些财富，她根本没有勇气去看一眼，后来北齐归顺后，她让容太后把钱财取了用在北齐百姓身上。
如今外祖父也留了东西给她。
她何德何能，拥有他们这样的牵挂和珍爱？
赵元璟坐到她身边，把她的手合拢，紧紧握住，柔声说：“老侯爷是高寿，走的很安详。子孙都在身边，女儿也回来了，没有遗憾。”
云黛伏在他腿上，看着被风吹的飒飒响的葡萄叶。
身后是隐隐约约的哭声。
到处挂满了白布。
为国戎马一生的老侯爷，含笑九泉。
皇帝下旨，追溢明老侯爷为南江王，谥号为武忠。
武忠南江王的后代承继忠勇侯的封位，由明修文继承侯爷之位，大公子明经为侯世子。
作为皇后娘娘的外祖家，侯府从来没有仗势欺人，一直低调做人，规规矩矩做事。两个孙子一文一武，也从不挑事。
这样的人家，是很让人有好感的。
皇帝对侯府全家的封赏，朝廷上下都心悦诚服。
南江王的葬礼，举办的并不奢华，但前来吊唁的人却很多。
盛大程度，甚至超过了两年前靳老爷子的葬礼。
老爷子生前虽低调，但宅心仁厚，扶持了许多寒门士族和将士。侯府从不要他们的吹捧和支持，但他们都把恩情记在心中。
老爷子不在了，他们都来送他最后一程。
葬礼这些事，外头有舅舅和表哥们主持，后院的官眷命妇们，则有舅母带着儿媳们接待料理。
又有皇帝派朝廷的人来帮忙，一切都井井有条。
云黛没怎么露面，但她一直守在灵堂。
云舞与她一道守着。
太子也来陪她守了一夜。两个公主和二皇子也跟过来，云黛不想让小孩子们跟着熬夜，把他们都撵回去了，出殡那天才又接过来。
葬礼过后，云黛人也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显出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看起来越发的清稚。
与三十六岁的云舞站在一起，越发像是一对母女。
虽说她只是外孙女，但还是决定为老人家守孝三个月，吃素，不喝酒，不听戏玩乐。也包括不与赵元璟同房。
当然，近来他们也很少在一起了。
不是赵元璟不想，而是她不想。
想到赵元璟的身子，她哪里还能提起半点意趣。
出乎意料的是，赵元璟也没有跟从前一样抱怨，总是要朝她床上跑。
云黛只以为他是身子差的缘故，却不知他是要瞒着自己已经开始咳血这件事。
因着老侯爷的过世，七月，八月两个月里面，皇帝公主和二皇子的生辰，都没有怎么操办。
只吃碗长寿面，给祖先们磕个头就罢了。
倒不是说皇帝要给一个臣子守孝，而是赵元璟知道云黛心情不好，不想大操大办的让她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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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肚子里揣着我孩子
等孝期过了，炎炎夏季也结束了。
下了几场雨后，天就彻底凉快起来，每天起来都是满院子的落叶。
一大早，云黛就接到一封信，是君轻白寄来的，说了几个好消息。
她已经与黎雁秋成亲了。
黎雁秋从小到大一直以女装世人，连族人们也都瞒住了。
所有人都以为君家少主娶了个戏子，并不知其中的真相。
起先君家长辈强烈反对，但皇帝给抬高了黎雁秋的身份，又给他俩指婚。君家人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抗皇帝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