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和赵元璟再次各自落在地上的时候，她转头朝远处一块巨石上的少女叫道：“姬棠棠，你还在等什么？”
赵元璟闻言也看过去。
那巨石上，隐约有个白裙少女，举着一把伞，轻盈而立。
是姬棠棠。
从打仗开始，她就一直在那里，安静的注视着整个战场的一切，看着两边的将士们疯狂厮杀。
她是九黎的族长，却只是看着，没有出手帮助任何人。
直到被姬黎喊破，还有许多人不知道她在那里。
姬棠棠飘然落下来，举着伞走来，说道：“阿娘，打仗是你的决定，你如愿了。我说过，只要不伤害平民，我不会帮你们任何人。你们每个人，都是战争的挑起者，也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哪怕看着姬黎——她的亲生母亲，在流血，在受伤，她也无动于衷。
棠棠，你太让我失望了！
姬棠棠武功不弱。
如果她在此时帮一把姬黎，大概率可以当场斩杀赵元璟。
赵元璟一旦身死，这场战争也就毫无悬念的结束了。
姬黎叫道：“棠棠，你不是希望停止战争吗？去把他杀了！他是周国皇帝，只要他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姬棠棠看向赵元璟，摇摇头。
“不，这并不能真正的停止战争。”她说道，“一个皇帝死了，还会有另一个皇帝。而且，周国还有秦王，阿娘忘了吗？连哥哥都不是秦王的对手。如果我们杀了他们的皇帝，整个九黎族都会遭受灭族般的报复。这绝不是我想看见的结束。”
“可是你现在就眼睁睁看着你的族人被屠杀？一旦我们失败，他们照样会灭掉九黎族！”
姬棠棠看向赵元璟，问：“你会杀光我的族人吗？”
赵元璟单膝跪地，正在抓紧时间调整气息。
他闻言立即摇头：“你的云姐姐说过，她要的是统一，要的是永久和平。如果九黎归顺，那九黎人也是大周人，朕怎么会屠杀自己的子民？北齐便是最好的例子，你可知在过去的两年间，朕拨了多少银子帮助北齐重建？”
姬棠棠点头：“既是云姐姐说的话，我便信你。”
姬黎怒道：“姬棠棠，你疯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九黎人！你回头看一看，你的族人们正在流血，死去！他们正在被屠杀！”
姬棠棠转身环顾一周。
在她目力所及之处，全都是狰狞的面孔，嘶吼，惨叫，残值断臂，血。
哪有九黎人？
没有。
她摇头，低声说：“都是一样的。都是人罢了。他们不是九黎人，也不是周国人。他们只是一群被你们蛊惑了的杀人野兽。这里，没有我的族人。我的族人，正在深山之中，忍受寒冷和饥饿，恐惧。等待着这场战争的结果。”
姬黎被寒冷侵袭而颤抖着身子，说道：“棠棠，你太让我失望了！”
“阿娘，你不该把自己的野心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只想让族人们平安。”
姬棠棠后退两步，说道，“按理，我应该帮周国皇帝。可你毕竟是我阿娘，生我养我，尽管我不认同你的做法，但我不能亲手杀你。所以，我不能帮你们任何人。”
她举着伞转身离开，再次跳上那块巨石，安静的看着一切。
姬黎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确与自己不同。
她也绝不会帮自己的了。
“可恶！”
姬黎失去希望，变得更加悍不畏死，挥舞短刀朝赵元璟扑去。
赵元璟原本就逐渐占据上风，现在姬黎变得激动和没有章法，很快就败在赵元璟手中。
赵元璟本可以一剑杀了她，但终究只是把她打昏过去，让人把她捆了。
远处的姬棠棠看着这一幕，看不清是什么神色。
雨已经停下来。
姬黎被活捉，群龙无首，九黎战士顿时萎靡不振。
周国将士却是越战越勇。
明家父子和周亦芷带的人，也从两侧包抄过来，给了九黎战士们最后的致命一击。
赢了！
打的虽然艰难，也死了很多人，但终究还是赢了。
赢了！
终于，终于，赢了！
大周将士们狂欢。
虽然死了很多战友，但胜利的喜悦情绪蔓延的太疯狂，所有人都感觉不到寒冷和悲伤。
但赵元璟心里清楚，一旦这样的狂热气氛冷却，恐怕要白死很多人。
他不许将士们再喧闹，命几位将领立即带人进驻青鸟城，燃起篝火给将士们烤干衣服，暖和身子，然后再找吃的。
赵元璟暂时安置在长老院中。
更衣，处理伤口，烤火，喝汤，温暖身体。
至于九黎族的长老们，死了一半，余下几个都跟姬黎一样，被捉了。
他们是九黎族的最高领导，除了姬棠棠，全都要被带去京都接受审讯，然后再被判刑，或者关押，或者问斩。
之所以没有当场斩杀他们，也是为了缓和九黎族人们的情绪。
大周是要收服九黎，并不是要灭掉他们。
赵元璟裹着温暖的皮毛，抱着热汤喝的时候，姬棠棠推门走了进来。
因着在战场上的表现，许虎等将领对她态度也有改变，由着她在城中随意走动，也没有阻拦她来见皇帝。
她没有看一眼赵元璟，而是走到火堆旁，蹲下身子，伸出手烤火。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颊，让她一半脸在阴影中，一半脸如燃烧的云。
赵元璟看她。
“你现在觉得，我还像云姐姐吗？”她淡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