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狐王从婚房出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檀溪守在院门外，等君澈撤掉结界走出来，空洞的眼睛才终于有了神采。
君澈朝她摆摆手，大步离去。
檀溪再次恢复到空洞无神的状态，像门神一样守在院门口。
大概过去三四个时辰，院里总算传来些动静，屋里那位起了。
檀溪快步走近，在屋外站好：“殿下，有何吩咐？”
屋里动静顿了一会，清冷的声音传来：“进来。”
檀溪推开门走进去。
祁靖川坐在床上，层层叠叠的纱幔遮住了他身影。
一会儿后，他从纱幔后走出来，衣衫松松垮垮，却也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木柜上摆着一个纯白的玉盆，玉盆底部圆润，看着不是什么正经盆，盆里装着好些小玩意，祁靖川目光在那玉盆上扫过，他走到檀溪身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判断了一会后露出一个冷笑：“真够可以的。”
檀溪依旧面无表情，也不在意祁靖川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祁靖川并不打算做什么，他很快就松开了檀溪的脸：“给我备热水。”
“是。”檀溪领命退下。
热水很快就备好了，檀溪把自己该做的做完，似乎还想在旁边侍候他更衣洗漱。
祁靖川自是不乐意，果断将妖给赶走，他身上有数不清的暧昧痕迹，一点也不想展示出来。
那天之后，狐王至少有半个月没有出现过在他新婚对象的院子，同时各种流言飞起。
狐王宫中多了一处禁地，在后院的一片林子里，据说那里还有妖兽出没……长久生活在宫里的狐妖们很疑惑，以前明明是一片带着小型瀑布的果林，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让靠近了。
宫里的小妖尚且年幼，就喜欢聊这些闲话，从宫里多出来的禁地一直聊到宫里多出来的另一位殿下。
“大王以前从来没有说过喜欢谁，为什么会这么突然与一男妖成亲？”
“你不知道吧？大王以前有过一位竹马，据说感情可好了。”小妖聊起八卦来格外兴奋“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竹马就死了，我们这位殿下跟大王的竹马可是有几分相像呢！”
“真的？”
“我听宫里的老妖讲的，保真。”
裘望站在院外，将几只小妖的对话全部听进心里。
时辰差不多，他没有继续逗留，转身朝大殿的方向走。
于是他没有听到小妖们的话题又回到了那片禁地，聊到禁地是狐王设的，这位大王不让别的妖靠近，自己则是时不时就去那边闲逛。
君澈早已经在大殿等待许久，同时各族首领也陆陆续续来齐，他们这一次见面是为了妖界之主的事情。
先前龙族作为妖族之首，统领着整个妖界，后来横空出世的魔尊祁烜作恶多端，对龙族赶尽杀绝，几乎灭了整个龙族，连着让其他一众妖族跟着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得罪那尊煞神。
现在好了，魔尊已经伏诛，妖界回归平静，龙族剩余的族人须得休身养息，众妖也得开始商量接下去妖族的生息问题。
龙族已经不可能再为妖族之首，在剩余各族里，虎、狼、狐、蛇四族实力相当，裘望带领的魔教也有机会跟这四族相媲美，若要选择首领，只有这几位是合适的选择。
裘望自然不会多说话，他带领魔教改过自新，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完完全全洗脱以前的罪名，这种时候不避嫌是会将自己推向死路的。
狐王坐在主位，捏了捏眉心，有些不耐烦地道：“一定要选住这么一个族霍霍整个妖界吗？”
虎王对他的语气表示不满：“君澈，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君澈放下手“我们就按照现在这种状态来不行吗？各族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不正好，也能互相牵制，为什么一定要有一族比其他族群尊贵？”
虎王：“……”他是想要那个位置的，他可没忘记龙族作为众妖之首是多么的辉煌，试问谁不想得到那样的尊荣。
“我同意狐王的看法。”狼王也开了口“我们现在还能坐在一起商讨，这是好事，若是非要选一族作为首领，其实对哪个族都不太公平。”
说着，他抬头看向狐王，两厢对视，一块点了点头。
虎王自然看到了他们的动作，心里恼怒，心想这俩是一早就串通好了的，故意要说这样的话来祸乱军心。
他知道自己单枪匹马没法跟狼狐对抗，于是将主意打到蛇族身上：“你怎么看？”
蛇王是几个族里唯一的女妖，她抬手掩着嘴笑了笑：“本王自然是都可以，若是真能选出这么一位首领，蛇族只能乖乖听话，选不出嘛，蛇族还是蛇族。”
说着，她吐出自己的芯子晃了晃，朝另一边的裘望抛了一个媚眼。
裘望垂下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虎王：“……”就是说了一堆废话。
最后这一场谈判不欢而散，大殿里众妖散去，只剩下狼王还在。
狼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隔空朝君澈敬了一杯：“那只老虎大概不会轻易放弃。”
“这可由不得他。”
狼王轻笑，又朝君澈举杯：“还没来得及好好祝贺你的新婚。”
“多谢。”君澈回敬一杯。
……
裘望离开大殿后没有立刻离开，他的脑海里总是时不时就出现那天婚宴现场那个模糊的身影。
真的太像了！
他本来都还没有特别在意，只是当天回去梦中，他在梦里看清楚了那个身影，看到他回过头，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明明已经过去半月，他脑海里的那个身影却始终没有淡去。
不知道怎么的，裘望没有原路离开狐宫，而是兜兜转转去了后院，并且找到了那个院子。
红绸还没有撤去，那个院子简直不要太好认。
庭院里摆着一张躺椅，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躺在上面乘凉，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靠近。
果然不是他！
他从来都不穿白衣，这张脸也跟记忆中的惊艳绝伦也大不相同。
裘望心里很是失望，他心里其实清楚不会是他，可见到了还是不免难过。
“你是谁？”躺椅上的男妖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淡淡地看着站在院子里的裘望。
他看不出这男妖的原型是什么。裘望心里收敛自己的情绪：“你就是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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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新娶的王后？”
他故意这么说。
男妖果然皱起眉，对他的用词感到不满。
“你还不知道吧！狐王本来有一个青梅竹马，长得与你有几分相似。”裘望故意挑拨离间，其实他也不算挑拨离间，这宫里的小妖就是这么说的？
祁靖川表情不变：“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狐王不是你的良配。”裘望满脸赤诚，这样一张脸用这样的表情说话，实在很难不让妖相信。
“我只是一介小妖。”祁靖川默默收回目光，目光放到远处。
一女子举着托盘走近。
裘望下意识皱眉。
是檀溪。
她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裘望一样，将手里的托盘摆到祁靖川手边的方桌上，然后不声不响转身离开。
裘望一直吊着一口气，直到檀溪离开，他才算松口气。
檀溪送进来的是一盘点心，祁靖川伸手捻起一块，吃完了又闭上眼睛晒太阳：“裘教主有话不妨直说。”
“……”
沉默片刻，裘望盯着那张并不算完美的脸：“跟我走，我可以给你自由。”
“嗯？”
“君澈并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娶你只是因为你跟他喜欢的白月光有几分相像，在这狐王宫里，你会永远失去自我与自由。”裘望抛出自己的筹码“跟我走，我会对你好。”
“……”
他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祁靖川像是睡着了，就这么安静地躺在那里。
裘望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竟有几分着迷……他往前走近几步，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庞。
“那你呢？”
祁靖川并没有睡着，裘望的手顿在半空中。
裘望悻悻地将手收回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什么？”
“透过我，你在看着谁？”祁靖川的声音冷得发寒，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裘望没有说话。
祁靖川道：“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始终没有睁开眼睛，这让裘望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但是……感觉是一样的。
这男妖的性格跟自己记忆里的他也相近，他们真的很像很像，裘望不想放手。
裘望盯着他：“狐王许给你什么承诺？”
这一回，祁靖川终于睁开眼睛，跟那个站着的新教主默默对视。
裘望换一种方式去劝解：“他一定许了你不少好处，不然身为男子，怎么可能甘愿与同为男子的君澈成亲。”
祁靖川没有说话。
裘望承诺道：“他能给你的，我也给得起，而且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这是在明晃晃的撬墙角。
祁靖川望向头顶的天空，那一刻钟里他什么都没想，而后又闭上眼睛，轻声道：“他许诺与我的，你给不了。”
裘望脸色变得阴沉：“你都不说是什么，怎知本尊一定给不了。”
祁靖川悠悠然地晒着太阳，顺便提醒一句：“他快回来了。”
君澈快回来了，若是让他看见裘望出现在这里，恐怕会引发不少麻烦，祁靖川并不很想应对这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