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奢求谁的施舍,也不用去等待谁成神明。”
红底黑字的标语闪现在城市的各大屏幕上,忙碌奔走在城市里的人们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条简单的宣发。
没有漂亮浓郁的彩色海报,没有当红明星的精致脸庞。
只有这样单纯有力的一句话,却像是影片本身剖出了真心,献给对它感兴趣的每一个人。
“李姐早上好!您也来看新片子啦?”
刚下星舰的李明瑞走进放映厅,在过道处看到几个隐约有些印象的身影,礼貌微笑着点头回应。
穿过和她打招呼的一众粉丝,她走向自己的位置坐定。
放下公文包,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为了赶这个片子的首映礼,她刚结束联邦中央星一个冗长到无趣的会议,就立刻启程前往尼特星,一路上连觉都没怎么补,全是老搭档的狂轰滥炸。
来之前许文齐那是好一阵软磨硬泡,又是跟她打了包票,说这次的片子绝对优秀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又说导演是个奇才,思维想法相当前卫大胆。
“……”
她当影评员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老许这么激动推销的脸,连一直好好戴着的眼镜都被他甩歪了,跟着了道似的。
“嗯,草莓味疗养液,谢谢。”
她接过小机器人送来的饮料,放到了一边。
她也看过基本信息了,这是个乡村恐怖片,导演还是个没什么代表作的新人,也是看在许文齐的面子上,不然这种一猜就是村口枯井爬女鬼、村里寺庙出恶神的片子,是无论如何入不了她的眼的。
“啊开始了开始了,你快别说话了。”
不远处聊得热火朝天的小情侣突然安静下来,李明瑞抬起头,看向已经变得一片雪白的屏幕。
“今天我们来到的地方,是位于东部山区的一个山村。”
镜头逐渐拉进,抬高,游客四人跟着小女孩机械生硬的脚步往前走,雪地里印下一串串或深或浅的杂乱脚印。
放映厅的灯光彻底暗下,四周除了观众的呼吸声,只剩下屏幕上的风雪呼啸。
镜头跟随着导演和那个小女孩,穿过那条诡异的村路,进入那个由水泥铸成的“房屋分配中心”。
星际时代已经很少有这么落后的建筑了。
就算是贫民窟,也该在二十年前改造完了。
李明瑞推断这可能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故事,对逼真的仿古建筑还算满意,点头继续往下看。
不知何时,可能是在注视到断眉男人冰冷目光的时候,可能是小姑娘把导演推开只身扑向石头的时候,她原本放松靠在椅背上的身体,慢慢坐直了。
“……”
她该如何评价呢。
这里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劣质特效堆砌的廉价恐怖场景。
反而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粘稠的,仿佛村子里那场大雪般无情的,渗入骨髓的绝望感。
她看到跳房子的格子如同命运的无形囚笼,看到那个小小的骰子滚动落地,随意决定着他人的生死。
她看到村长那张扭曲的脸,听到他用最官方机械的语调,宣布一个有一个冷酷到恶毒的规则。
她看向那个明明一直都勇敢聪慧、最积极的导演,最后拿到了代表“厄运”的黑色石头。
“运气不好?仅仅只是运气不好?”李明瑞听到自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和离她不远处的观众席里,传来一声下意识的低骂重合在一起。
导演那句发问像是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剖开了所有被“命运”和“运气”这类词汇所粉饰的、血淋淋的系统性不公。
镜头切换,当小姑娘的母亲掀起裤脚,露出那枚被黑色符文死死捆在脚踝上的石头时,放映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晃动的视野里,恍惚间,李明瑞也感觉自己的脚踝也传来一阵幻痛,像被某种毒蛇盯上,死死地束缚,啃咬。
远景里,一排排不同色块的房子林立起来,像某种扭曲斑驳的色彩画。
紧接着,又被人用白色的雾气和黑乎乎的规则条纹狠狠毁坏掉。
威胁山村村民的不是鬼怪,那是比鬼怪更可怕的东西——以规则为名、以私欲为目的的不公暴力。
导演露出那双琥珀般清透的眼睛,平静地分析出“那根本不是运气,只是骰子觉得我们合适”时,李明瑞猛地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里。
她身边那个一开始还和男朋友嘀嘀咕咕的女孩,此刻正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眼睛瞪得铜铃一般,里面全是愤怒的火光。
故事的高潮在所有人期盼又痛心的目光里来临。
数据洪流中,故事的记录者选择孤注一掷的奔跑,记忆碎片破碎着铺满前路,锋利如刀。
脚步声像一记记重锤,砸在每一个观众紧绷到震颤的心上。
当骊执最终推开那扇数据之门,镜头以她的第一视角对准罪恶的加害者时,整个放映厅落针可闻。
没有突然降临的神明。
没有幡然醒悟的加害者。
只有村民们为导演铸起一条坚固的道路,支撑着她终于有机会窥得恐怖的全貌。
“这才是我们该有的命运,”浑身是伤的导演喘着粗气,手却依然稳稳地抓住疯狂攻击她的骰子,咬死不松开,“这才是你该有的下场。”
仿生人的数据流如利剑,出鞘向掌心,劈开了规则与不公。
故事的最后,是村民们终于破除数据的桎梏,从数据流的世界里脱身,于阳光下重获新生。
他们刮掉了不同颜色的颜料,房子带着划痕,变回原本的样子,像一片片棕色的叶子,重获新生,落地生根。
片尾,覆盖村庄的风雪散去,涓涓融雪声取代了暴风的嘶吼。
即将上路的人背起行囊,与帮助她找回世界的导演拥抱告别。
她的背影在初生的阳光下拉得很长很长。
“……”
片尾曲响起,是一首空灵而充满力量的哼唱,仿佛穿越雪原的风。
不过风声这一次带来的不再是大雪将至的消息,因为飘向世界的不再是雪,是用勇气重塑后的、亮闪闪的光。
灯光亮起。
放映厅里,是长久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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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没有人起身,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去拿那杯已经变凉的,水果口味的疗养液。
李明瑞坐在那里,想抬起手回复光脑上,闪烁着许文齐头像的不停震动的消息,却突然感觉脸上有点凉。
她抬手一摸,指尖上是一片湿润。
她不是为了悲伤而哭。
她是为了那种在极致绝望中迸发出的、近乎倔强的希望而哭。
为了导演的极致冷静下的温柔,为了小女孩一家的牺牲与坚守,为了那句“你不是一个人孤寂、因为我相信你从未离去”的承诺。
“啪……啪……”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零星的掌声响起。
下一秒,掌声如同积蓄能量成功的枪炮,终于冲破管口,瞬间席卷了整个放映厅。
越来越响,越来越密,像某种节奏剧烈的鼓点,夹杂着难以自抑的抽泣和激动的议论声。
“太…太厉害了……”旁边的女孩一边用力鼓掌一边对男友说,眼泪糊了满脸,“这是,是……”
她“是”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
“是鼓励和誓言。”
李明瑞轻声接上了她的话,起身看向影厅。
她看到刚才还在吐槽新人导演的粉丝们,此刻脸上都带着和她一样的震撼与动容。
他们互相看着,眼神里传递着同一种信息:朋友们,我们刚刚共同经历了某种非凡的东西。
那个新人导演,骊执。
她的一部片子,不仅仅讲了一个好故事。
她撕开了麻木,将规则制定者所有虚伪的伪装解离开来。
她注入了愤怒,把赤裸的不公展示在阳光下,刺目到窒息。
最终,她又用一种冰冷深处渗出温暖的方式,缝合了希望。
哪怕对手是恐怖的规则本身,是践行不公的世界顶层,我们也仍有机会反抗。
或许,更深层的。
李明瑞点开震动着的光脑,给许文齐回了三个大拇指。
许文齐的激动背后,在于他看到了影片最底层的逻辑——
请用勇敢反抗不公,请不要放弃改变局面的星火。
哪怕属于尼特星的往昔是被联邦敲骨吸髓,只要还在勇敢,勇敢地保有自己对不公的反抗心,就还有机会爬出泥泞地,走向这个星球原本的结局。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飞快地操作,将自己影评人账号下刚刚写就的、倾注了所有激动与震撼的影评发了出去。标题只用了一句话:
【《当雪飘向你》:献给所有在寒冬中跋涉的你,一部重燃心火的壮烈史诗。】
做完这一切,她拿起那杯根本没动的疗养液,大步向外走去。
她要去见见许文齐。
不,不要先见他。
她要立刻马上下一秒,去联系那位骊执导演。
风声渐起,门外屏幕上的标语依然鲜红夺目:“不用去奢求谁的施舍,也不用去等待谁成神明。”
而现在,所有人仿佛都在这部影片里,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神明”——那是敢于直面暴风雪的夜晚里,将黑夜撕碎后迎来黎明的,凡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