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雨越下越大，是一本书，一件外套不能够遮挡的。
林沐雨看着车窗外的天，雨水砸向车窗，炸开烟火般的力道，迸溅出来无数的水珠，模糊了外面的世界。本来绚烂起来的灯红酒绿，霓虹灯牌都变成了一个晕，在这光晕中间，可以跳过一个林沐雨。
太大的雨水不能行车，只能在车里等，雨刮器来回刮动着，构成了车中唯一的声响。封沛云侧过头，看着林沐雨，目光晦暗深沉。
林沐雨没说话，他也就跟着不说话，车内空气逼仄狭窄，总有人会先忍不住的，忍不住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封沛云。
果不其然，林沐雨转过头来，看着封沛云，她的脸上难得有了些怒气，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你今天为什么要来？”
“来哪里？”封沛云明知故问。
“来我的学堂，还见到了他。”林沐雨最在意的事情就是这个，封沛云怎么还要和程远洋说，他是自己的未婚夫。
“他是谁，程远洋吗？”封沛云一脸的不在乎，他对着林沐雨微微挑眉，“你就那样喜欢他，到了为了他要和我避嫌的程度了。”
“不是避嫌，只是我们还没有决定好，”林沐雨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看向了封沛云，“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你在学堂走一圈，还能有什么秘密。”
封沛云有这样的实力和地位，学堂走一圈之后，变化的还有林沐雨在学堂的地位。林沐雨不想要这样，她蹙紧了眉头，愤怒地离着封沛云更近了。
这样的林沐雨，换不来震慑到封沛云的作用，只能让封沛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还有靠过来的温热。封沛云心猿意马，只盯着林沐雨的眼睛，往下看，视线停留在林沐雨的唇瓣上。
他从未有过和林沐雨这样的靠近，为了社交，他和太多的女子有过这样亲密的距离和深情的对视，可是那些女人带着十分的目的，总是让封沛云觉得意兴阑珊，提不起兴趣。
林沐雨不一样，林沐雨像是未入口的荔枝，现在也是一颗酸甜的杨梅，封沛云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要咬上一口，可是封沛云也知道的，还不是时候，他还不能咬到。若是他冒进了，只能咬一口，他想要品尝到完整的鲜美，他可以等。
这枚小杨梅此刻眉眼拧在一处，说过的最发狠的话就是：“你明天不要来接我了。”
“为什么？”封沛云追问。
“因为你虽然有着这样的意愿做我的未婚夫，可是什么都没说好呢，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我有我自己的自由，自己的权力去做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上了几天学的林沐雨知道了如今人人都倡导的自由，冲破的枷锁，要为自己而活，要为未来的光辉灿烂而活。
这些道理来到了封沛云的身上，换来了封沛云的莞尔。封沛云完全不接着这样的招数，他只是说：“你是害怕我再见到程远洋，再和他说一些奇怪的话，让你们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是吗？”
被说中了心事的林沐雨更是惊诧地看着封沛云，封沛云这人怎么会有读心的能力的，难道成功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吗？
难得林沐雨有这样凝视着自己的时候，封沛云勾了勾唇，正准备美着呢，他就听到林沐雨说：“封先生，我原本只是想要和他做朋友，没想过别的。”
嗯，是一起顶着一件衣服回家的好朋友。封沛云没有拆穿林沐雨的否认，他只是笑，将手抬到车窗上头，撑着自己的头。
他像是一副模糊油彩画面上唯一光鲜的亮点，惹人注目。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看不出悲喜，看不出温度。
林沐雨猜测不出来封沛云此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心情，她不想要解释，索性自己也别过头去看着车窗外。
不知道此时没有伞的程远洋到家了没有，不知道他有没有淋雨，有没有着了凉。
林沐雨胡思乱想着，若是程远洋能回答她的话就好了，能让她知道个结果，她也就放心了。也许幻想会成真，林沐雨真的听到了自己的耳边有声音。
只是那声音不是程远洋的，也没有告诉程远洋是不是安全到了家。
冰凉的，像是雨水一样的低沉的声音传入了林沐雨的耳朵里去。是封沛云的，封沛云对林沐雨说：“生气了？”
对于比自己小了许多岁的林沐雨，封沛云拿捏不准，他不能用平日里的那些话术来对着林沐雨，这反倒勾起了他许多的情趣。林沐雨说得对，他们什么流程都还没有走，还没有登报说明他们打算结婚，还没有交换庚帖，摆着筵席，昭告天下他们来日要成婚。
他还没将聘礼准备好，他还要送林沐雨礼物。
这些他都得要提上日程来，如果慢了一步，林沐雨的心就要跑到别人的身上来。
眼前林沐雨就已经要跟人跑了，他不想要林沐雨跑。
他想要试探看看，林沐雨和别的人跑到了什么样子的程度。
“我没生气。”林沐雨嘴硬，可是她这样怎么能没有生气呢。她生气的点也不只是封沛云说错了话，她更生气羞赧的是自己以后如何面对程远洋，如何面对封沛云。
她不喜欢这种不尊重她的行为。
她更害怕被封沛云撞见了，回到家里去，她的母亲，香兰夫人会很生气，会斥责她，会将她关在屋中，让她永远都去不了学堂。
“你放心，”封沛云笑出了声，“我不会告诉你的母亲的。”
这实在不像是封沛云能做出来的事情，林沐雨别过去的头忽然转了过来，看着封沛云：“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告密不是我会做的事情，”封沛云手腕上的手表晃动了几下，闪亮的光圈晃到了林沐雨的眼睛上，照着林沐雨漂亮的眼睛和卷翘的睫毛，封沛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那很没意思，也会将你推远。”
“但是我有要求的。”
“什么要求？”只要能躲避掉母亲的唠叨，林沐雨做什么都应允。
“我们还是名义上的有婚约的人，我想要你保护好你自己，不要过分将自己交给别人。”封沛云说道，他很大度，没有限制林沐雨的交友，但他希望林沐雨还是林沐雨，不要随意被人欺骗。
“只是这样？”林沐雨本来也不想要做什么逾矩的事情，她虽然向往着自由，向往着新的思想，可是她的骨子里仍然流淌着传统的旧，她用这层旧作外衣来保护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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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这样，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但与此同时你也欠了我一次。”
欠着就欠着吧，林沐雨将自己心中的那些害怕和对封沛云的怨恨都消解了，她觉得封沛云也没有那么恐怖，相反封沛云很好说话，也能体谅她的心情。
封沛云是个好人。
只是欠着的人情要如何还，林沐雨还不清楚，她想要问清楚，方便日后还。她说：“真是多谢你了，欠着的这个人情要怎么还？”
“要还啊，”封沛云勾了勾唇，他似乎早就在等这个答案，他对着林沐雨勾了勾手，让林沐雨过来，“我告诉你。”
林沐雨凑近上前，外头的雨太大了，她听不清楚封沛云说些什么话了。她才凑近，封沛云身上的香味就钻到了她的身上去，封沛云的身上滚烫，林沐雨抬起眼睛，她对上了直接撞下来的封沛云。
手捏住了林沐雨的脖颈，封沛云心中早有肖想，他肖想着那柔软的鲜红的唇，而此刻他一低着头，抬起林沐雨的下颌，张开嘴便能咬住。
封沛云这样做了，在昏黄接近暗色的傍晚，在雨水昏沉砸落下来的片刻，林沐雨听到的是封沛云的心跳。她的眼睛瞪大了看着，她不敢相信封沛云竟然就在车里，这样大胆地侵占了她的唇瓣。
她要推开封沛云，可是她的手抓住了封沛云的肩膀，反而给封沛云空出了些空间来。封沛云顺势，直接搂住了林沐雨。
林沐雨不敢再动了，唇上覆盖着包裹着的温热的触感，让林沐雨浑身颤抖，羞怯十分，这是种很新奇的感觉，穿过她的身子，透过她的骨髓，慢慢渗透进去她的心里去。
她有什么样子的理由拒绝呢，她的母亲巴不得她当下就和封沛云定下生死，这是她来日的男人，可是她若是点头答应了，那么就永远被困在了过去的旧瓷瓶中，成为一朵精致漂亮却只能等待枯萎的花。
泪水凝聚在了林沐雨的眼角，最终蓄满了林沐雨的眼眶，顺着眼尾流了下来，砸在了封沛云的手背上。
原来是这么个偿还的方法，林沐雨明白了，不让她和别的人走得太近是因为封沛云不想要和别人独享，她吃了个大亏，她还是把自己给卖了。
封沛云不是好人，封沛云是坏人。
妥妥的坏人。
坏人封沛云放开了她，封沛云低着头看着她，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看着那个样子，封沛云是还要继续的。如果不是那滴眼泪砸在了他的手背，他或许还想要的更多，但是此刻已经足够了。
封沛云很是满足了，他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启动了车子，此刻的雨已经停歇了声势，能够允许车辆开着明亮的灯，一路回到家中去。
封沛云说：“这下我们就两清了，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得意的是封沛云，但是林沐雨不知道的是，封沛云的得意还有另一层的缘故。
方才他们在车中的亲吻，刚好被雨刷刮下雨水，刮了个干净，让车窗外的人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车里的情状。
站在外头的人，正是程远洋。
他亲眼看到了林沐雨被封沛云拥入怀中，林沐雨没有拒绝，就那样允许了一场雨落在了她的身上。
封沛云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