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慌将他扶到阶上坐着,口中仍絮絮同他说道陛下昨夜予他的恩宠,陆蓬舟怀中捧着那木盒胆颤心惊。
万事过犹不及,陛下一时兴致弄得满宫皆知,人人侧目,难保不像上回那样生了悔意。
上回当众挑他的脸便让他挨了三杖,这回又不知等着他的是什么......陛下待他向来是晴一时雨一时。
满殿人盯着他酣睡梦语,他分明丟尽脸面又算的哪门子恩宠。
陆蓬舟低头看着怀中木盒里的蟹酿橙,色泽金黄,精致小巧,像是颗精雕细琢的玲珑球。
陛下打一巴掌给个红枣吃,这不过似哄三岁孩童欢心的小玩意罢了。
陆蓬舟囫囵吞枣将东西咽下肚子,苦中作乐一想陛下赏的这颗枣是圆了他的念想,日后经过瑞鹤楼不必再驻足垂涎,琢磨这东西是何味道了。
他拍了下衣摆上的土灰起身往乾清宫门前去当值,正遇见两位须发白眉的太医满面愁容从殿门中出来。
陆蓬舟疑惑皱了下眉,他先前瞧着陛下面色红润,声音也听着中气十足,全然不似有恙,怎太医这样一副脸色。
他迈上石阶在窗前站好,便听的陛下在里头摔了茶盏,“太医院里皆是一群庸医!这茶与寻常所用的一般无二,朕看就是那些个太医无用,装模作样端来诓朕的!”
禾公公似乎劝了一声,陆蓬舟没有听清。
殿中一时噤声,不多时禾公公从里头缓步出来,行至他身侧忧心道:“太医说了不让陛下动怒,不如陆侍卫进殿劝一劝。”
“陛下这是患了何疾?”陆蓬舟如临大敌一瞬垮下脸摇头,“卑职又不会治病,与其进去给陛下添堵,不如卑职出宫去寻名医来给陛下瞧病。”
禾公公无可奈何的摇了下头:“陛下他哪有什么病,若硬要说有也只是肝火旺,喝几盏白菊清茶消消火便可。”
陆蓬舟不解:“陛下既无恙,那几位太医出殿时脸色怎那么难看。”
禾公公:“几位太医给陛下请了脉,皆说陛下身强体壮,可陛下偏说自个近来不舒坦,非得命太医写方子治病。这无病可医,平白无故用药只会损伤龙体,太医们怎能不生愁。”
陆蓬舟尬了一声,汗颜道:“陛下的心思......还真是不同常人。”
“陛下在这般气下去,本没病也要生出病来了,满殿的人都在里头跪着,眼下陆侍卫想想法子才是。”
陆蓬舟为难挠了挠脸,思忖片刻后道:“卑职倒是跟家中母亲学了几日推拿之术,许能给陛下疏通经络,调理肝脏。只是陛下未曾召见,卑职进殿恐要被陛下申斥。”
禾公公眸中一闪笑道:“陆侍卫稍待,待老奴进内回了陛下的话。”
禾公公转身进殿过了许久未再出来,想来是陛下不允,陆蓬舟才舒了口气,却又见殿门推开,禾公公从里头出来招手示意他进殿。
迈步进了殿内,陛下正眯着眼在矮榻上翘着一条腿半躺着。
陆蓬舟跪在帘外先探陛下的口风,“卑职叩见陛下。”
“进来。”
陆蓬舟闻声轻手轻脚的挪过去,“卑职敢问陛下,是觉得何处不舒服。”
陛下半张了眼,咬牙切齿道:“朕一瞧见你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陆蓬舟愣了一下:“陛下今儿不还赏了卑职东西,怎又......”
“怎又发火?朕看是你暗使了什么手段蒙蔽了朕的眼,或是身上下了什么邪术迷惑圣心才是,令朕一瞧你便失了分寸,无端纵容于你。”
“陛下......陛下说笑,陛下若觉得眼睛不适,卑职可为陛下按按。”
陛下不爽剜了他一眼,闭上眼将脸偏过,也不吭声。
陆蓬舟泡在水中将手洗净,跪在一旁不知该不该动。
在心底纠结许久,想着上回主动将脸抬起来陛下并未怪罪,这回应当也......无碍。
他战战兢兢的将手抬起,一点点试探着靠近,指尖触到陛下的眉峰,见陛下的唇边微动了下,而后并未出声抗拒。
陆蓬舟见状大着胆子将手背贴着陛下的眼眶,轻柔的刮过陛下的眉骨,陛下的睫毛蹭在他指腹上微微有些发痒。
一直到他按完将手收回来,陛下依旧沉默无声,也不做何反应。
他小声问:“陛下睁眼看看,可有所舒缓?”
陛下这回倒有了动作,缓缓将眼皮抬起,看向他的眼神柔和不少,半晌吐出两个字:“尚好。”
陆蓬舟避忌着颔首垂下眼。
“卑职听禾公公所言,太医说陛下肝火旺盛,调理肝火可按压脚背上的太冲穴,不知陛下之意如何。”
陛下应了一声,从榻上直腰坐起,将腿朝他转过来。
陆蓬舟握上陛下的脚腕,小心将陛下的绫袜褪下,而后扶着他的脚掌放在自己腿上寻着穴位按压。
只是没按几下,陛下便掩面咳了一声,挣开他的手指将腿抽回去。
“可是卑职的力道过重?”陆蓬舟慌张抬脸问了一声。
陛下理了理身周的衣摆,说话不似往常那般气定神闲:“并非......你先退下。”
“是。”陆蓬舟一头雾水想陛下叩了下头,缓缓退出至殿外。
陛下向后仰倒在榻上,盯着房梁放空,屏息极力克制着身/下反应。
可惜只是徒劳。
他仰头朝下瞧了一眼,恼羞成怒的用力捶了几下榻。
大抵他真的是病入膏肓了。
陛下愤愤的坐起来,朝外面出声唤来禾公公,赌气一样道:“命内宫的人好生挑个人来,今夜侍寝。”
“是,奴才这便去传命。”
陛下要纳新妃的消息在宫墙内不胫而走,晚膳时陆蓬舟在宫人们住的芜房都听了一耳朵。
“陛下自从登基后还未曾纳过新妃呢,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能有这般福气。”
“元后体弱,未能为陛下诞下皇嗣,朝上大臣们一封封递折子,纳妃是迟早的事。听闻外头许多大臣的女儿待字闺中,一直拖着未定亲,可都是盼着入宫伴驾呢。”
陆蓬舟啃着一馒头倚在墙边听的津津有味。
他生的好人又端正知礼,宫女们常乐意同他打趣说话。
“陆侍卫不在侍卫的值房呆着,又跑这里凑什么热闹。”
陆蓬舟笑:“我在值房又和人说不上话,还是此处舒心些。我听的正在兴头上,怎不接着说了。”
“陛下后宫凋敝,旁的也没什么可说的。”宫女们转头看向他,“倒是陆侍卫该说说,大臣们一摞接一摞的奏书递上去都无用,怎陆侍卫进殿一会出来,陛下就火急火燎的要纳新妃了。”
陆蓬舟扬起脸得意笑了一声,“定然是我这手一按为陛下疏通了气血。”
“太医时常为陛下按呢,怎不见有这般奇效。”宫女们凑上前来围着他的手仔细瞧,“陆侍卫的手似乎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
“是吗?”陆蓬舟挑眉心中生惑。
几位宫女眨巴着眼朝他点头,“太医每日都来为陛下请平安脉,尤其是张太医可是医家圣手,精通针灸之术,隔几日就为陛下疏通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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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怪了。”
“陛下纳了新妃说不准往后就不再眷顾陆侍卫了,陆侍卫心里不急么。”宫女们小声笑着逗他玩。
“嫔妃与臣下是两回事,再说......”陆蓬舟止了声在暗自腹诽,他倒希冀陛下寻位爱妃来,那样便没工夫再来挑他的不是了。
宫女们见他低头不语,更来了兴致出言逗他的趣,一时间欢声笑语。
陛下从浴池中起身时,已是天色近晚。那道旨意想来已是阖宫上下知晓,陛下心中隐隐想瞧一瞧那侍卫会作何反应。
这一瞧没看见旁的,正远远的看见那侍卫旁若无人同几个宫女围在一处嬉笑打闹,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不热闹,眉开眼笑似掉进什么蜜罐子一般。
还将那只手抬起来给几人招摇。
陛下才刚在池中平息下的心绪,一瞬又被眼前刺眼的一幕搅的翻江倒海。
他用力将窗子摔上,脚步在地砖上踩得极重,声气却轻飘飘的阴冷:“陆侍卫看样子很是招女人喜欢。”
禾公公见势不好,小声劝和:“陆侍卫只是寻常爱同人说笑,他还是惦念着陛下,刚误以为陛下龙体有恙,还急着要去宫外为陛下寻大夫呢。”
“他惦念朕?朕看他掉进女人堆里如鱼得水,比在朕跟前要欢喜百倍。”陛下气的脸直抽,“这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禾公公心里明镜一般,陛下这是气自个剃头挑子一头热,打生下便是千尊万贵养大的人物,向来只有旁人上赶着求他眷顾,哪有令陛下折面子的时候。
这陆侍卫又是白纸一张,想必从未留心过陛下的心思,处处触陛下的霉头。
今夜恐是又要倒大霉了。
说来这陛下也是没道理,连自个都在此举棋不定,明里暗里的气却是一回没少生。
“朕觉头昏不畅,去将他给朕唤来,让他用那只手再来好好给朕按一按。”
陛下俨然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禾公公心焦擦了下手心的汗,埋着头忧心忡忡往殿外去召人。
陛下压制着心中腾升的火气,自知不能再这般自欺欺人下去。
他对那侍卫生了欲念,不想被旁人沾染那么一星半点。
陛下在心中认了这事,反倒忽的平静下来。
他镇定坐着命人从库里寻出陆蓬舟的记档随手翻了翻,这侍卫在他跟前求饶,一口一句让他饶过的陆家原不过只是个不打眼的六品小官。
如此低微的出身,怪不得这侍卫没什么骨头,他一厉声便伏在地上只会磕头,见了银钱又两眼放光。
那侍卫那日所说的,陆家的一切皆是他赐予,着实不假。
他是天子,想要这么一个人,为何不可。
何苦这样憋闷委屈了自己。
他不是喜欢男人,只是唯独他这一个。又不必担心因此乱了朝纲,或许得了这人,也就解了心结不再去想了。
要怪这侍卫生的招人的眼,贺家姑娘见一眼他便魂牵梦绕,宫中的太监宫女见了他也喜欢,连一向沉稳的徐进都对他颇为照顾,可见并非是他身为君主心思不正。
是这侍卫不经意的勾引人,一切都得怪他自个。
陛下静静摩挲着纸面上生旧的字迹,四年前记下这侍卫的名字,已是他天恩浩荡。
眼下让他报一点恩,不算过分。
只不过在这种事上陛下素来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若是强逼着这侍卫委身于他,那他这堂堂天子与乡野的草莽流寇又何区别。
他要让这侍卫心甘情愿的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