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英推开院门,北风裹着晨雾扑了满脸,她刚要抬脚,却被眼前景象钉在原地——
青石板路上从院门口排到了老槐树下,足有百来号人。
有扛着粗陶瓮的,拎着生了锈的铁桶的,甚至有个老头抱着半口裂了缝的破缸,缸沿还沾着没刮净的酸菜渍。
“林姑娘!“最前头的张猎户媳妇抹了把冻红的鼻尖,“昨儿夜里我家那口子翻来覆去睡不着,说就算在冰上跪一宿,也得求您给指条活路。“
她身后的小媳妇怀里还揣着个布包,掀开一角露出半块黑面馍,“这是给您留的,您可别嫌寒碜......“
“都起来!“林英弯腰去搀跪在最前的王婶,手指触到对方膝盖下结的冰碴子,“我昨儿说开班授技,就不会让你们白等。“
她抬眼扫过人群,忽然在末尾看到几个陌生面孔,蓝布衫上沾着松脂,裤脚挽到小腿,“你们是......“
“靠山屯往西三十里,鹰嘴沟的!“带头的黑瘦汉子扯着嗓子喊,“我们屯的老支书昨儿摸黑赶去闺女家,听说您这儿的神瓮能养鱼,天没亮就敲开我家门。“
他把肩上的木桶往地上一墩,说道:“林姑娘,我们不白要技术,您说要啥换,咱砍十车松枝给您拉来!“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李有田的冷笑:“都散了!靠山屯的河沟子是集体财产,谁许你们私自用山泉水?”
他带着两个壮劳力横在路中间,棉袄扣系得歪歪扭扭,显然是刚从被窝里拽起来的,“老周那文书算个啥?县局的章我没见着,一概不作数!”
“李队长,这是县局刚盖的备案文书。”老周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
他抱着个铁皮公文包,眼镜片上还凝着霜花,掀开油布露出最上面一页,“生态养殖试验项目,技术负责人林英同志。”他推了推眼镜,“您要是怀疑,不妨跟我去公社找赵干事对质?”
人群霎时炸了锅。
王婶的二小子抄起冰镩往地上一杵:“李队长昨儿还摔人家的瓮,合着就许您糟蹋,不许咱们活命?”
鹰嘴沟的黑瘦汉子往前挤了挤,“我们屯的老支书当年跟您爹一起打过熊瞎子,他说林姑娘这是积德事,您要真拦着......”
李有田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忽然狠狠踹了脚路边的石墩子。“走!”他冲两个壮劳力吼了一嗓子,转身时棉袄下摆扫起一片雪沫,“当我稀罕管这破事!”
“英姐,晒谷场的台子搭好了!”春妮从街角跑过来,麻花辫上沾着草屑,“老陶师傅说那幅《寒泉瓮制法图》他用松烟墨描了三遍,保准大伙看得清。”
她拽了拽林英的袖口,眼神却往陈默那边飘了飘,他正蹲在路边,帮个老太太把破缸往怀里拢了拢。
晒谷场的土腥味混着松枝燃烧的香气涌进鼻腔。
林英站上用两条长凳搭的讲台时,底下的人自觉往后退了退,留出块空地。
春妮捧着个小瓮挤到她身边,瓮里六条鲫鱼正甩着尾巴,其中两条肚子圆滚滚的,隐约能看见透明的鱼籽在游动。
“这是我照着英姐给的拓片烧的。”春妮的声音发颤,却咬着牙拔高了调门,“昨儿夜里我守着瓮没合眼,天快亮时看见鱼甩籽了!”
她掀开瓮盖,一条小鱼苗“倏“地从母鱼身下游过,“英姐说过,技术不该有门槛......”
“说得好!”林英拍了拍春妮的肩,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快汇成片。
她指着墙上的图,“烧瓮要选后山的红胶泥,老陶师傅会教你们双层陶壁怎么捏;找脉眼要看冰面的雾气,我带你们去认,材料自备,分文不收。”
人群里有人抽了抽鼻子。
张猎户媳妇抹着泪喊:“林姑娘,我们没念过书,能学会不?”
“能。”林英弯腰捡起块碎陶片,在地上画了道弯曲线,“这是寒泉脉,像不像你们平时找的熊瞎子脚印?”
她抬头时,晨光正掠过眉峰,“技术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能打猎能采药,学这个,不难。”
她话音刚落,老陶从人堆里挤出来。
这个总抿着嘴的烧窑匠今儿破天荒穿了件干净的蓝布衫,怀里抱着个新烧的瓮:“明儿起,我在村东头老窑厂住下,白天教捏泥,夜里守着窑——谁来我都教。”
他粗糙的指腹蹭了蹭瓮沿,“当年我爹教我烧瓮,说手艺是吃饭的家伙,也是积德的根,今儿我把这根传给大伙。”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不知谁起了头,有人开始唱靠山屯的老调子:“大青山上松叶青,好女能顶半片天......”
林英望着台下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现代特警队里带新兵时的场景,都是这样的眼神,带着对生的渴望,对变好的执着。
山货加工厂的木牌被风吹得“吱呀”响时,林英正跟着陈默核对账本。
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小满举着个牛皮纸信封冲进来:“英姐!县城供销社的预付金到了,三百块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抹了把汗,“马三炮带着人拾了十车松枝,老陶师傅烧了八十口熏瓮,王婶家的鱼干味儿香得隔壁屯的狗都来扒门......”
“首月盈利三百一十七元。”陈默把算盘往桌上一推,钢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比生产队去年全年分红还多十二块。”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英姐,你看......”
“看啥?”林英凑过去,却见他耳尖红得能滴血。
“没、没看啥。”陈默手忙脚乱收拾账本,却把个蓝底搪瓷缸碰得滚到林英手边。
缸身还带着体温,刻着两行小字:“风雪同程,山河共守。”底下压着张纸条,字迹工整得像刻出来的:“你守山,我守你。”
林英的指尖轻轻抚过“守”字。
窗外的雪光透进来,照得她耳尖也泛起薄红。
她抓起搪瓷缸塞进怀里,假装低头看账本:“这缸......烧窑厂新出的?”
“嗯。”陈默低头拨拉算盘,珠子撞得比心跳还急,“我、我挑了最蓝的釉。”
当晚,林英抱着个陶坛来到加工厂后墙。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铁锹铲开冻土时,寒潭的凉意顺着玉坠渗进掌心。
她埋下陶坛的瞬间,听见潭底传来模糊的低语,像极了山风掠过松涛:“千塘......将满......根......在走......”
“英姐!”赵干事的声音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他喘得直扶腰,棉帽歪在头顶,“省里的专家组改到十五后来了!还有......”
他压低声音,“县城三个媒婆今儿晌午进屯了,拎着点心匣子,见人就问你许没许人家......”
林英挑眉正要说话,院外忽然传来清咳声。
陈默抱着一摞账本站在槐树下,月光落进他的眼睛里,像落进了寒潭:“赵干事,那三个媒婆......可是问得详细?”
赵干事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笑出了声。
正月十六的清晨来得比往时更早,林英裹紧斗篷推开院门,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刀割似的疼。
陈默已经等在门口,肩上搭着她的兽皮手套,老刀那把跟了她三年的猎刀,正安静地躺在他怀里。
“该走了。”陈默把手套给她戴上,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专家组的人说要看看寒泉脉,老周在村头等着。”
林英望着远处泛白的山尖,玉坠在胸口微微发烫。
她接过老刀,刀鞘上还留着陈默的体温。
“走。“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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